第一百六十七章 靈一的覺悟（下）
靈一在街道上緩慢走著，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妖狐玩偶上面。
“真是逼真，哪里都看不出瑕疵?！?p> 她把臉湊近手中的玩偶，仔細地觀察，越看越覺得喜歡。
“到底是什么樣的匠人，才能做出如此精細的藝術(shù)品？”
她心中疑惑地想著，繼續(xù)前行。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來到廣場之上。
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個宏偉的露天噴泉，水柱婉轉(zhuǎn)地升騰而起，灑落如雨。涼爽的水汽撲面而來，靈一有些意外地抬頭，看見了眼前的噴泉。
“我怎么到這兒來了？”她有些苦惱地想道。
她緩緩坐在噴泉邊緣，摸了摸額頭，感覺自己依然是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覺。這可不好，現(xiàn)在才剛剛到中午，自己還沒有玩夠呢。
廣場附近，有一個衣衫襤褸的灰發(fā)老者正坐在噴泉前面，嘴里唱著有關(guān)世界毀滅的歌謠：
“啊，末日的鐘聲響起，
萬物毀滅，無處可躲。
嘶鳴的風(fēng)聲，哭泣的人群，
這是世界的終結(jié)之歌。
生命消逝，希望破碎，
恐懼與絕望充斥心靈。
黑暗的力量無所不在，
人類的崩潰，永恒的悲鳴?！?p> 靈一撇頭看向老者，感到有些煩躁。明明不久前剛剛擊敗了魔族軍隊，王國軍隊士氣高漲，怎么還會有這樣的人在廣場上唱反調(diào)？
隨后，她看見老者身前擺放著一個木碗，里面空空如也。
她眉眼微沉，瞬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這老人應(yīng)該是個乞丐，故做精神失常，以博得一些同情者的憐憫。
靈一不喜歡他坐在這里傳播負能量，這會嚴重污染整個太陽王國的市容市貌。而且，這樣的行為也會讓人們產(chǎn)生誤解，錯誤地認為女皇根本不關(guān)心窮人的生死，對她的評價也會越來越壞。
靈一站起身，走到灰發(fā)老者的面前，上前問道：“喂，老頭。”
老者抬起頭，看見眼前問話的少女竟是太陽王國的女皇，渾濁的雙眼微微一亮。
“咳咳，這不是女皇陛下嘛，幸會幸會?！?p> 老者突然放下了剛才吟詩時的絕望語氣，變得有些過于隨和，他微笑的臉上滿是蒼老的皺紋，仿佛歲月的沉淀深深地刻在他的臉上。
靈一說道：“你知不知道，在這里散播謠言，是犯法的?！?p> 老者聽后，伸手乞討，說道：“給點錢吧，大人，給錢我就走?！?p> 靈一微微皺眉，伸手翻找自己的口袋，想要隨便扔點什么，把這個老滑頭打發(fā)走。
這時，老者的目光聚集在靈一的另一只手臂上，雙眼驟然一縮，顯得非常驚訝。
還未等靈一拿出錢，老者突然沖上前，緊緊抓住靈一的手腕，對著她剛剛買來的妖狐玩偶喊道：“找到了！找到了！這是救贖神像！這個世界有救了！”
靈一被老人的舉動嚇了一跳，猛地縮回手臂。
就在這時，遠處陰暗角落里疾風(fēng)驟起，幾個身穿金鎧的圣殿侍衛(wèi)忽然沖出，迅速將老人制服，狠狠按倒在地。
一個圣殿侍衛(wèi)來到女皇面前，單膝跪地，說道：“女皇陛下，您沒事吧？”
靈一略微一愣，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幾名侍衛(wèi)，眼里閃過一絲不悅，說道：“你們跟蹤我？”
圣殿侍衛(wèi)答道：“奉王子陛下之命，我等不敢不從。”
靈一聽后，心情并不愉快。自己一向不喜歡被人監(jiān)視的感覺，在王宮里就已經(jīng)如此，現(xiàn)在出了王宮還是一樣，那自己豈不成了籠中之鳥。
“把那老頭放了，我沒什么事?！膘`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平靜說道。
圣殿侍衛(wèi)聽后，微微點頭，將老者松綁。
“還有，你們誰有錢，給他一點?！膘`一再次說道。
圣殿侍衛(wèi)聽后，面面相覷，沉默不語。在女皇的眼神威逼下，他們默默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幾枚銀幣，扔到老者的木碗里。
老者雙手捧起木碗，兩眼發(fā)光地看著碗里的銀幣，笑著說道：“哈哈哈，不吃虧不吃虧?！?p> 靈一神情復(fù)雜地看著老者，沒有說什么，轉(zhuǎn)身往回王宮的路上走去。
......
......
天空中的陽光漸漸黯淡，轉(zhuǎn)眼便到了傍晚。
王宮的宴席擺設(shè)得極盡豪華，迎接著瑪爾公國公主緹娜的離別。高聳的大廳里熙熙攘攘，彷佛成了整個王國的心臟。光芒燦爛的吊燈在空中閃爍著，照亮了每一個座位，折射出瑪瑙地板的華麗紋理。
緹娜手持一杯紅酒，優(yōu)雅地揮動著，與周圍的貴族們親切交談。他們談?wù)撝驍∧ё搴?，王國與王國之間的商貿(mào)往來將如何興起，本地商品在遠東國度的巨大差價等等。聽得貴族們兩眼放光，垂誕欲滴，每個人都渴望在商貿(mào)的金海中撈取巨大的財富。
宴席里談?wù)摰脑掝}，對于不善外貿(mào)的靈一來說，沒有什么意思。她一個人坐在王宮的花園里，靜靜地注視著被深藍夜色包裹住的花叢，內(nèi)心思緒萬千。
今天神明沒有降下神諭，她依然可以自由地出入王宮。
這是一個好兆頭，意味著她在行動上獲得了更多的自由，如果上天不再降下神諭，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jīng)不必再束縛在王宮里，可以放心地外出。又或者，她可以前往城外更遠的地方，離開太陽王宮，在整個世界到處旅行，探尋世界上各種未知而又奇妙的歷史古跡。如果真的可以，那將是她人生當(dāng)中的最高潮。
花園里的環(huán)境非常安靜，容易讓人沉醉其中。靈一呆望著眼前的花草，感覺眼皮漸重，渾身乏力，越來越困了，想要躺下睡覺。
當(dāng)她剛剛閉上眼睛，準備放空思緒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她旁邊喊自己的名字，嚇了她一跳。
“喂，靈一?！?p> 靈一猛地睜開眼，轉(zhuǎn)頭看去。只見瑪爾公國的九尾站在自己的旁邊，神情有些緊張，似乎有話要說。
他沒有穿著今早碰見時的白銀鎧甲，而是換了一身便裝。他的上半身赤裸，只披著一條輕盈的白色亞麻披肩，作為裝飾掛在自己的背上。他的下身穿著一條寬松的黑色練功褲，腰部系著一塊柔軟的深紅色腰布，從腰部一直拖到地面上，蓋住了他的雙腿，也遮住了他身后的九條長尾。腰布上面清晰地繡著一條青龍圖案，充滿著濃厚的東方韻味。在太陽王國境內(nèi)，他這一身裝束未免過于獨特了。
靈一呆呆地看著九尾，忽然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頭，問道：“你想干什么？”
九尾沒有回答，扭頭看向遠處的花草，靜默許久后才開口說道：“之前，把你打了一頓，對不起......”
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極不情愿的表情，似乎是被人逼迫這么說的。
“??？”靈一不解其意。
九尾緊皺眉頭，說道：“就是上一次五大國峰會的時候，我沒給你臺階下，讓你出丑了，現(xiàn)在我來道歉，請你原諒......”
靈一聽后，有些發(fā)懵。她很難想象九尾會主動道歉，而且上一次跟九尾打起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沒有認出他的身份，錯把他看成了魔物，真要道歉還是應(yīng)該自己向他道歉。然而自己身為女皇，自然不能向身份低微的騎士長道歉，所以她早就把這件事拋擲腦后。
靈一沉默片刻，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問道：“是緹娜讓你這么說的嗎？”
九尾轉(zhuǎn)頭看向她，平靜說道：“對?！?p> “哎......”靈一嘆了口氣，微微翹起一只腿，略感譏諷地看著對方，“你為什么老是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她說什么你就做什么?！?p> 九尾說道：“這是我的職責(zé)，你管不著。”
靈一眉頭微挑，問道：“所以你的職責(zé)就是當(dāng)她手上的一條狗？整天被人發(fā)號施令，低頭做人，活得沒有一點尊嚴？”
九尾聽后，臉色忽然陰沉下來，伸手揪起靈一的衣領(lǐng)，將她猛地從欄桿上提起來，放到自己的臉前。
他露出嘴里的尖牙，狠狠盯著對方，寒聲說道：“聽著，我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女皇，有多少權(quán)勢。在我眼里，你跟那些歧視我的下等人沒有任何區(qū)別。反正我的名聲已經(jīng)爛到骨子里了，我也不怕再添一個臭名。只要我愿意，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把你揍得鼻青臉腫，滿地找牙。所以，別，在，我，臉前，陰陽怪氣?！?p> 靈一并不懼怕九尾的威脅，冷笑一聲，說道：“我是懶得陰陽怪氣，不過，我也不想聽見虛偽的道歉?！?p> 九尾聽后，默默地盯著靈一看了很久。緊張不安的氣氛中，他腰間的手臂漸漸捏緊。
不過，他最終還是松開了手，把對方放了下來。
靈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lǐng)，微微一笑，說道：“很好，你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怎么自己控制情緒，免得給緹娜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說完，她再次坐在欄桿上，視線移向遠處的花草，陷入沉默。
本以為九尾會就此走開，然而他并沒有，他伸手從自己的腰帶中拿出一本書，默默遞到靈一的臉前。
靈一看著這本有些老舊的書，疑惑問道：“這是什么？”
九尾說道：“公主殿下的禮物，她讓我轉(zhuǎn)交?！?p> 靈一聽后，伸手接過這本書，觀察封面。書的封面由皮革包裹，上面刻印著“普魯士·頓環(huán)球探險日記”幾個大字，顯然是書名，下面還有一個輪船在海上航行的圖畫，顯然表達了書中的內(nèi)容。
靈一驚訝地看著這本書，說道：“真意外，她怎么知道我想要這本書？”
九尾瞇起眼睛，冷漠說道：“公主殿下無所不知。”
靈一抬頭看向九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嗤笑說道：“哈，哈，我開玩笑的，這是我寫信讓她過來的時候順帶的。”
九尾皺起眉頭，額頭上青筋泛起，他強忍著不發(fā)怒，轉(zhuǎn)身要走。
“哎，等等?！膘`一又大聲叫住了九尾，“緹娜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我也要送點什么給她。”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思考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禮物。這時，她忽然想起自己早上剛剛買到的妖狐玩偶，快速摸向口袋，取出了這個小家伙。
她覺得緹娜應(yīng)該會喜歡毛茸茸的東西，畢竟九尾的身上也是毛茸茸的。
“哎，過來過來，把這個東西帶給她。”靈一伸手招呼九尾，動作像是在喚狗一樣。
九尾緊緊咬著牙，轉(zhuǎn)過身來，冷眼看向靈一。
接著，他注意到對方手中的這個妖狐玩偶，瞳孔微縮。
一瞬間，他整個人仿佛被閃電擊中一般，僵直在原地，臉上的憤怒神色在看見玩偶的一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轉(zhuǎn)而變成了一張極為驚慌恐怖的面容。
靈一看著九尾臉上的劇烈變化，感到有些疑惑，問道：“怎么了？”
九尾臉色蒼白，顫抖著說道：
“莫西婭？她怎么會......”
他話未說完，身體一震，突然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劇烈地擠壓，仿佛心臟都要被捏碎了，難以抑制的惡心感迅速從他的喉嚨中噴涌而出。
他“哇！”得一聲，竟吐出一大口鮮血，濺在石板路上。
靈一見狀，驚恐地從欄桿上蹦了下來，問道：“我的天！你怎么吐血了？”
九尾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雙手撐地，口中依然在止不住地吐血，痛苦的樣子瞬間感染到靈一臉上。
靈一感覺有些慌了，立刻朝著走廊處大喊：“衛(wèi)兵！衛(wèi)兵！”
走廊盡頭，有幾個剛剛巡邏完畢的護衛(wèi)，正靠在石柱邊上，有說有笑地在閑聊著。聽到女皇陛下的喊聲，他們的表情瞬間凝固，立刻轉(zhuǎn)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他們迅速朝著靈一這邊跑了過去。
靈一蹲下身，緊緊抓住九尾的肩膀，試圖扶他起來。
“你別嚇我啊，九尾，我不是故意要說氣話氣你的，誰知道你心里這么脆弱......”她深感愧疚地說道。
然而九尾并不想站起來，他用力抓住靈一的手腕，把她手中的妖狐玩偶放到她面前，用盡全身力氣說道：
“快想起來，靈一！快點把她想起來?。 ?p> 他剛說完話，又重重咳嗽了幾聲，身子突然一沉，昏倒在靈一的懷里。
靈一怔怔地望著九尾，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也不知道九尾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她只能無力地蹲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衛(wèi)兵們抬起昏迷的九尾，撞開大門，進入燈火璀璨的大廳。
隨后，大廳里陸續(xù)傳來驚恐地喊叫聲。
“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
靈一神情恍惚，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衣服上的血跡，看著自己手腕上發(fā)紅的捏痕，又看著手中那個妖狐玩偶。
這個看似無害的玩具，如今卻似乎承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靈一無法理解這一切，她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謎團之中，而答案似乎就藏在這個妖狐玩偶中。
很快，她的思緒回到了廣場上，那個乞討老人對自己手中的玩偶表現(xiàn)出了異常的反應(yīng)，仿佛他對這個玩偶有著特殊的了解。
靈一決定，自己必須再次回到廣場上，找到那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