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失蹤的菩薩
我的頭枕在公主柔軟的腿上，公主的身體好像變得溫暖了許多。這之后我似乎昏睡了一段時間，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你寫這種東西，是荒度此生！”
“天天荒淫無度，抽煙喝酒，你簡直是敗壞了我們家的名聲！”
“好啊，你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在模糊中，我似乎聽到來自黑暗的低語，那似乎是前世的記憶。
……
但當(dāng)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公主依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低著頭一直看著我，她的眼神依然是看到希望的眼神。
此時，整個殿堂不再黯淡，充滿光明。頭頂?shù)那Х鸱路鹨猜吨⑿ΑＦ渌佑煤闷娴纳裆⒅液凸?，似乎還有人投以羨慕的目光。
我靠在公主的腿上，她那華麗的服飾已經(jīng)被我的眼淚濕潤，“抱歉，讓你們看到我這么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沒事了?！彼穆曇粢廊蝗缤p風(fēng)，飄渺虛幻，總感覺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你知道嗎，你讓我似乎想起了某個人，只是我已經(jīng)記不起是誰了。但是我卻感覺非常的熟悉，非常的親切，總覺得一切苦惱都能向你傾訴。”
“我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p> “真的嗎？”我坐起了身子，一直枕在身份高貴的公主膝上，也怪不好意思的。
公主卻苦笑道：“其實我也不清楚，你很像我的夫君，他叫曹延祿，但他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我?！惫鞯难壑辛髀冻鲎屓穗y以察覺的思念之情。
“抱歉，讓你想到不好的往事。”
“沒什么，都過去了千年。你剛說我們是佛界的仙人，可我們和你一樣，也只是凡人。但是我們記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
“可是，你們?yōu)槭裁茨軌蛟诜鸾鐡碛凶约旱囊庵径嬖谀?？?p> 之前佛界中的人，大多都是根據(jù)某個情節(jié)，而不斷進行本生故事的演繹，本身并不存在自己的意志。至少不會悲痛地哭泣。那些在五臺山中生活的人，估計也是如此。
“我也不知道，自誕生以來，我們就是以佛界供養(yǎng)人的身份存在，我們的使命就是供奉好此佛界的主佛，文殊菩薩?？墒侨缃衿兴_不知所蹤，三位高僧前去尋找，也至今未歸，我們也不知如何是好……”
公主說著又不禁潸然淚下，她不斷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著，“唔……瞧瞧我這人，就是一個愛哭鬼?！?p> “但恰恰是因為你的哭聲，讓其他佛界的佛祖聽到，讓我聽到了。”
柔弱的女生更能激發(fā)起男人的保護欲，對此我終于深有感觸。自此，我下定了決心要繼續(xù)向前。
“公主，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竭盡全力為你尋找文殊菩薩。但是，我無法保證一定能夠找到就是了。”
我最終還是無法給公主一個完全的保證，我總是在關(guān)鍵時刻退縮，或許這就是我，這就是我原本的性格。我的記憶被封閉，但我還是認識到這一點。
公主卻擦干了她最后一滴眼淚，她輕笑了一聲，那笑容如同朝陽，再一次讓我心中一顫。
她對我說：“能聽到你的這句話，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但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雖是凡人，但無論是佛，菩薩，還是我們，都無法走出自己的佛界，我們甚至連這文殊堂都出不去。唯獨你一人能夠自由穿行其間，你是最特殊的存在，拯救佛界也一定是你的使命。”
或許吧，但我依然是個沒有任何神力的凡人。對此我只能苦笑，“或許是無法達成的使命吧?！蔽液芸煊忠庾R到什么，搖了搖頭，“抱歉，又說喪氣話了?！?p> 對于我這不爭氣的話語，公主反而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你啊，真的很像我的夫君?！闭f著，她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件物品，那是一件雕刻精美的玉鐲，潔白純凈。
“來伸手，這本是想送給我夫君的，可是最終沒能送出去，他就去世了。幸好你出現(xiàn)了，它可是用我家鄉(xiāng)于闐的上等好玉雕刻而成的哦?！?p> “這……怎么好意思?！蔽疫B忙推辭。
“收下吧，就當(dāng)是我提出那不情之請的謝禮吧。而且，你或許是它的最好歸宿。”
公主還是將玉鐲戴在了我的手上，她的雙手微微顫抖，她對丈夫充滿憂愁的思念我感受到了，有那么一刻，她似乎確實將我當(dāng)成了她的丈夫。
“謝謝，我會好好保存的。”
雙目對視，陷入短暫的沉默，我看著公主，看著她那動人的面容，看著她那澄澈的雙眼，努力想把她的樣子記在心中。她似乎也以同樣的心情看著我。因為我們都知道，已經(jīng)到了離開的時候了。無論如何，我要繼續(xù)向前，而且我一直深感有一種外力一直拖拽著我，讓我不得不前進。
于是，在這分別之際。我才終于想起一個關(guān)鍵而實質(zhì)的問題。對于文殊菩薩因何而失蹤我完全沒有頭緒，同時也沒有任何蛛絲馬跡。當(dāng)我將這個問題提出來后，女子們斬釘截鐵的回答卻令我的視野差點翻天覆地。
“菩薩大人，一定是被強盜給劫走的！”其中一位女子氣沖沖地說道。
“強盜……劫走？”我垂著下巴，驚訝出聲。代表著智慧的文殊菩薩會被強盜給劫走嗎？我對此難以置信。
“高人，為什么要驚訝呢？這種事情到處都是?！绷硪晃慌咏忉尩溃骸拔覀冊缏犉兴_大人說過，在別的佛界就有一位脅侍菩薩被那些該死的強盜劫走，至今都還不知去向呢。因為那些該死強盜，許多佛界都被毀得千瘡百孔。那個時間段，莫高災(zāi)難頻頻，都以為是佛國的浩劫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的女子也開始不斷討論著那些強盜的罪行。從一千年前，到一百年前……
“還有還有，最慘的該屬洪辯高僧的影窟了?！?p> “那可是佛界千年來積累智慧，各類佛經(jīng)文書數(shù)都數(shù)不清，結(jié)果全被盜走了?！?p> “那時，洪辯高僧悲痛欲絕的哭聲，連我們也聽見了?！?p> 我不清楚這些災(zāi)難，也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但是從她們充滿悲憤的言語中，卻也能感同身受。在我對現(xiàn)實的模糊印象中，莫高窟千年的燦爛文明，確實在某個時期遭受過嚴重的破壞，佛界的遭遇與現(xiàn)實的遭遇存在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只可惜我已經(jīng)記不清具體發(fā)生了什么。
“好了，那些舊事就不要再提了。所有的佛國，如今都已涅槃重生，以后也不會再遭受如此劫難。”公主及時制止了突然彌漫在空氣中的悲憤氛圍。最后那句話，似乎也是說給我聽的。
聽了她們所述說的悲劇，我又充滿了動力，我覺得我必須完成使命了。我不再感到躊躇，不再感到猶豫。一定要阻止劫難再次發(fā)生！
“那么，你們有關(guān)于那些強盜蹤跡的線索嗎？”
“有，我們剛剛提到了三位高僧，他們已經(jīng)去尋找菩薩大人了。他們是向一些商人打聽的，南部有強盜出沒的痕跡?？墒撬麄?nèi)呀?jīng)去了很久，恐怕……”
“各位不必擔(dān)心，我這就過去找他們?！?p> 經(jīng)過剛才的公主的安慰，和其他女子的述說，我已經(jīng)沒有任何迷茫。之前墜入深淵，落入黃泉之水都大難不死，俗話說必有后福，只不過是尋找菩薩，最多就是和那些強盜對抗，又能奈我?guī)缀危?p> 我再一次環(huán)視這個殿堂，沒有主佛的佛界，確實冷冷清清。女子們的孤獨與悲傷，此刻我也深有體會。最后，我將視線停留在公主的身上。
她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我會有如此熟悉的感覺？
可此情此景，這些問題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不過是我心中的好奇與之前萌發(fā)的絲絲情愫。
我最終還是將問題藏在了心中。手腕上戴著的玉鐲，無形中向我輸送著動力。
“那么，我出發(fā)了。”
“嗯，請您一定要小心。”說著，只見公主屈膝打算跪下，但被我立刻伸手阻止了。但是其他女子也同樣跟著跪了下來。
“別這樣，快快請起……你們這樣只會加重我肩上的擔(dān)子啊?！?p> “高人，我們就只能拜托您了。”她們堅持下跪。
我何德何能接受這種求請，我將她們一個個扶起來，并認真看了她們每個人的面容，她們的容貌，皆美艷絕倫，傾國傾城。我很難想象，在莫高窟的壁畫上，她們會是以多么艷麗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啊。
后來，我多少能夠明白，因為她們是佛界的供養(yǎng)人，因為她們對菩薩的虔誠信仰，文殊菩薩是她們的全部。她們會永遠在這里，守護這個文殊堂。
我最后一次看向公主，向她道別。她已經(jīng)不再哭泣，至今她的微笑依然牽動著我的心。我暗暗發(fā)誓，我一定要再回來見她一次。還要隨文殊菩薩一起。
再次伴著長廊中的燈火，我走出了文殊堂。
我走在前進的道路上，迷霧散盡，道路已經(jīng)被佛光所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