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里的戰(zhàn)斗依舊在繼續(xù)。
躺在蓮池水中的離恨天忽然睜開了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呼吸,用了十數息時間才勉強明白原因,發(fā)了瘋似的向上游去。
他不會游泳,可他能夠御空而行,所以運轉了體內的天地元氣,像箭一般沖向水面。
他飛了很長一段距離,說明蓮池的確極深。
水面生波,離恨天的身影沖出水面,站在了落下時待的那片蓮葉上,他看到了那位女修的尸體,想起了對方的身份貌似是圣仙宗宗主獨女,然后想起了被劈成兩半的尸體與內臟血水混在一起的感覺格外惡心恐怖,于是臉色變得極為蒼白,再也忍不住跳到另外一片蓮葉上撇過身跪在地上嘔吐起來。
吐了甚久,稍微有些好受才想起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這件事情不是指腹部的那道傷口莫名消失,也不是指體內的天地元氣莫名恢復,他低頭看著自己稚嫩白皙的雙手茫然道:“我殺人了…”
他害怕極了,也不知道害怕什么,也許是因為前世并沒有見過死亡,也許是因為害怕的東西是死亡本身,不能篤定。
但…他現(xiàn)在真的很害怕,害怕到起身飛了好遠,害怕到卷縮著身子,連頭都埋進了膝蓋里。
這般作態(tài)于他身份而言極為不適,但于己身而言,這是茫然無措恐懼到極致的必然表現(xiàn)。
長孫無悔落在蓮葉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輕蔑說道:“不過只是殺了一個人而已,也能害怕成這副模樣?!?p> 自己心里極其恐懼害怕的事情在他人嘴里卻是不足一提,這種落差他早已感受過,但不代表會同意人命只是人命這種不可理喻近乎瘋狂的說法。
這里向來提倡強者為尊,弱者如草的叢林法則,但離恨天體內的那道靈魂不屬于這里,所以并不接受,也無法接受弱者只能任人宰割的狗屁道理。
他憤怒嘶吼道:“如果我殺的人是你,你還會是這樣高冷的姿態(tài)嗎?”
長孫無悔冷冷道:“這個世界向來不同情弱者,離族更是如此,你不必惺惺作態(tài),須知在我以及很多人眼里,你現(xiàn)在的樣子極其令人惡心。那個時候的你便是最真實的寫照,根本不曾理會我是什么感受?!?p> 離恨天還欲說些什么,忽然池面生波,于是起身將對方抱住飛到了另一處,在他們剛剛離開的地方有一顆巨大且張著嘴的蛟首穿過…
離恨天把懷里的美貌女子狠狠推開,將一把匕首扔進水里,手指著對方,憤怒茫然不解斥道:“我救了你,你卻還想著殺我!”
長孫無悔說道:“自那天起,我無時無刻不想著殺死你?!?p> “不可理喻!”
丟下這句話,離恨天離開了此處。
在他的邏輯里自己救了對方,雖然先前有所得罪,但就算不說聲謝謝也不能再出手殺人吧?這是很不能理解的事情。
在他的認知里奪人貞潔就恰好似他人對殺人的看法是一樣的不值一提,所以,相互不能理解。
他并不知道有句話叫做士可殺不可辱。
就像之前所說的,他只不過還是個孩子,連上輩子的世界都沒有搞懂,更不可能這么快搞懂這個世界,何況還不喜歡看書。
他什么都不懂,唯一所堅持的便是對生命的尊重。
天空里有一位女修被青鬢冥河蛟噴吐出的寒水掃中,頓時散去戰(zhàn)斗能力與御空能力,身體上出現(xiàn)了極其恐怖的傷勢,皮膚表面滲血不止,跌落而下。
離恨天將她輕輕接到一片蓮葉上,好像對此女有一些映象,大概是那天夜晚發(fā)生的故事有些不大一樣,他著急說道:“你傷得很重,我的乾坤袋里好像沒有能夠治療這種傷勢的丹藥,你的有嗎?我拿給你?!?p> 女修看著他溫暖而笑,說道:“離族的少主居然還用只有那些窘迫散修才會用的乾坤袋,我沒有乾坤袋,只有一串手鏈,只不過我的手鏈里也沒有能夠救命的丹藥。我的天賦在族里并不算多好,只是因為想要見你才拼了命來到這里,為此爸爸生了好大的氣,但好像有些值得,因為此刻我躺在了你的懷里。但又好像有些不值得,因為我就要死了…”
離恨天說道:“你知道自己天賦不好,為何不跑?”
女修說道:“因為我也沒有想到我會死,因為…我以為你會保護我…因為我想讓你看見我…只是貌似你看見的時候晚了一…”點。
離恨天感受著懷里漸漸變冷的少女身體,面無表情。
他將少女放在蓮葉上,站直了身體,握住了斂光,抬頭看著那些肆虐的青鬢冥河蛟還有那些墜落而下的人,面無表情。
他面無表情地沖天而起。
他面無表情地揮出短劍。
他面無表情地斬斷一只青鬢冥河蛟的頭顱。
他面無表情地提著那顆頭顱,然后捏碎。
斂光之所以為斂光是因為在它漆黑如墨又光滑如鏡的劍身上不會反射任何光線,不管是刀光還是劍光亦或是血光,都照不進去也出不來。
就像此時的離恨天一樣,沉淪在憤怒的情緒里進不去也出不來。
他的雙眼變成紫色,不再一紅一紫,原本白皙稚嫩的臉頰上出現(xiàn)了一些紫色紋路,看起來有些詭異恐怖。
李宴空手而立,身后是龍耀陽與姜蘇憶在飛毯上閉目盤坐,他望著終于有些強者風范的離恨天,感慨說道:“他能來得早一些多好?!?p> 身側的余恨生說道:“終歸是來了,不過好像受了些刺激?!?p> 右側的軒轅破海說道:“那把劍是他能夠輕松破開青鬢冥河蛟身軀的重要原因?!?p> 戰(zhàn)場里多了一位實力極強的修行者,那些青鬢冥河蛟生出感應,不再與其余人纏斗,紛紛調轉身軀,向離恨天發(fā)起攻擊。
火焰與寒水鋪天蓋地砸了過來,他舞劍生風,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著,劍身便也再看不清楚。
那些火焰與寒水盡數被攔下,進不了他周身三尺處,一道道劍光與那極快轉動的斂光仿佛形成一堵堅不可摧的城墻,無法撼動。
“御劍術之三尺無蹤?!?p> 李宴看著戰(zhàn)場處,回憶說道:“那日道戰(zhàn)里,他單單憑借著這一招,攔下了我諸多招數,差一點就擋住了我的萬劍歸宗。”
龍耀陽道:“你們都是年輕一代里用劍最高明的人,可不管怎么說馭劍術也僅僅次于御劍術之下,他這還只是第一招,如何能夠攔下你那么多招數?撇開境界不談,這是幾乎沒可能的事?!?p> 軒轅破海說道:“我族的帝王劍術也是極高妙的。世間劍術都是越往后越難,越往后越強,循序漸進??呻x族的御劍術卻不是如此,招招都是極為強橫的招數,入門門檻極高,修煉起來甚為艱難,一些資質稍差的離族人甚至一生都悟不了第一招三尺無蹤。當然,能夠有機會窺得御劍術的離族人天賦都不會差,即便如此,依舊還是有很多人修煉不成,是以這劍術雖強,會的人卻是極少?!?p> 龍耀陽說道:“原來如此?!?p> 余恨生道:“所以就算單單拿出三尺無蹤,就已經是一套極為了得的劍法?!?p> 天空里鋪天蓋地的火焰與寒水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才散了去,離恨天握劍的手停止揮動舉過了頭頂,上面極高處有劍氣凝結,而且以極快的速度增多,只是很短的時間里便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量。
離恨天把劍指向那些青鬢冥河蛟,然后那些數量驚人的白色劍氣便朝它們而去,帶起極其恐怖的威勢。
這是御劍術之千鳥投林,與李宴的馭劍術之萬劍歸宗有些相似,但卻更加方便與實用,自然更容易發(fā)揮出真正的威力。
李宴想著自己還需要依靠真實的劍才能夠使用出萬劍歸宗,而離族的千鳥投林卻單單憑借著劍氣就能夠有與之媲美的威力,著實有些不公平,甚至可以稱其為作弊。
不過,如果使用萬劍歸宗能夠用的劍足夠多,那也必然是千鳥投林遠遠不能與之相比的,畢竟這是劍宗極高的劍技。
一陣金鐵之聲過后,滿天的青鬢冥河蛟已是遍體鱗傷,足以想象那些劍氣擁有如何強大的殺傷力,只不過還未能致死,而要致死,還得靠那把叫做斂光的短劍,因為它是場間最鋒利的武器,甚至世間比它還要鋒利的武器也只有僅僅數把而已。
所以離恨天的動作沒有停止,也沒有任何停留地沖了出去。
很快,離恨天便將它們全都殺死,尸體跌落入蓮池,發(fā)出巨大的響聲,活下來的修行者以為戰(zhàn)斗已經結束,只有極少數人注意到那個站在最高空的白衣少年稚嫩可愛的臉上青筋沒有褪去絲毫。
他是這里境界最高的那個人,都沒有做出結束戰(zhàn)斗的表現(xiàn)意思,那自然就還沒有結束。
所以封天畫地依然一上一下徐徐旋轉保護著飛毯上的兩個正在療傷的人。
余恨生取出了恨生簫,握在手里,準備隨時吹響噬靈散魂曲。
軒轅破海將軒轅劍橫起,醞釀著掌握了的帝王劍術里最強一招。
轟的一聲巨響,數朵巨大蓮花折斷,一顆青黑色的巨大丑陋惡心的頭顱探出水面,暴戾憤怒地長吼了一聲。
離恨天從上空消失來到了這里,落在它的頭頂上,硬生生將它踩回了水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