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舟搖可不懂什么叫江湖,她只知道這個季豪杰真討厭。
可他拽著電動車就是不撒手。
“你放不放?”
“不放?!?p> “到底想干嘛?”
“除非你告訴我,他們?yōu)槭裁捶盼乙获R?!?p> 水舟搖差點(diǎn)奔潰,“我還想知道呢?!毕肓讼?,譏諷他,“可能你看你太小了,跟人家大孩子不是一個級別?!?p> 季豪杰便且一聲,“不過大個三五歲,江湖可不看年齡?!?p> “你放不放開?”她沒好氣下車來,直打他的手,“松開。”
“啊呀,你這女的怎么那么暴力?!?p> 趁他收回手的功夫,水舟搖趕緊上車,催著燕子走了。
燕子一個箭步?jīng)_出去,倆人終于把他甩掉。
“真倒霉?!彼蹞u直報怨。
“那不是山明的后桌嘛,怎么成了這個樣子?”燕子也是有印象的,她記得那時他小小的,笑起來還有酒窩,像個小弟弟一般。
“一定是他爸把他接到城里寵壞了,沒聽見他們喊他太子爺?”
“聽說他家境挺好的?!?p> “好有什么用,不學(xué)好,天天跟人打架?!边€是聽山明說的呢,這家伙去了北齊成立了什么幫派,專門跟高年級學(xué)生對峙,沒想到連星北鎮(zhèn)也容不下他了。
倆人對著季豪杰的近況一陣感慨,飯也沒吃著,蔫蔫到水舟搖奶奶家蹭飯去。
彩云正在睡午覺,隱約聽到腳步聲,猜到是她,便下了床。
水舟搖正在廚房翻找,見了奶奶呵呵笑,“奶奶,我看看有什么吃的沒,您去睡吧?!?p> 燕子仰著臉極其燦爛喊聲奶奶,自從老太太一句話替她解了圍,使她在心里對奶奶更加親近起來。
“又去哪兒狼竄了,這個點(diǎn)兒也不吃飯。”口中雖嗔怪,手腳卻麻利把鍋臺上的飯倒進(jìn)炒瓢中熱一熱。
水舟搖伸手那一塊藕放進(jìn)嘴里,“瞎逛唄,還能去哪兒,嗯~好吃!”說著又伸手拿一塊塞進(jìn)燕子嘴里。
燕子也趕緊點(diǎn)點(diǎn)頭,“好吃?!?p> 彩云抿著嘴,“吃完了趕緊睡著一覺,回家寫寫作業(yè),你媽又來嘮叨你了,叫你明天無論如何也上學(xué)去,聽到?jīng)]?”
“聽到了?!?p> 倆人吃過飯果真回家睡一覺,水舟搖早早被她媽喊起來補(bǔ)作業(yè)。
她胡亂做了幾頁習(xí)題,又預(yù)習(xí)了幾篇,抬頭看看表差不多到六點(diǎn)鐘了,便嚷嚷著要吃晚飯。
“功課不行,吃飯倒是積極得很?!毕忝吩缱龊昧孙垼戎帐巴?,好去山明家拉呱去。
山明媽近來進(jìn)了些珠片花,往外放給附近的鄰居,錚些手工錢。
香梅正愁著沒事做,也領(lǐng)了十多片,大家湊在一起聊著天兒,錚些零用錢。
反正她家也不缺那些茶水錢,自個兒還省了。
吃過晚飯,水舟搖瞅個香梅看不到的空,先往外跑。
燕子一家早就吃過晚飯,坐在床頭邊翹首等著,見她進(jìn)來,連忙跳下床,“你可來了?!?p> 她便打趣她,“咋呀,等不及了?”
羞的燕子紅了臉,只推搡她,“你快幫忙想個主意,我奶奶不讓晚上出去呢。”
“這還沒晚上呢?!彼蹞u沉思一會兒,“有了,就說去我家看星星?!?p> “這是什么理由,我奶奶可不是你奶奶。”
她也為難起來,現(xiàn)在說寫作業(yè)肯定不行了,找山明更不行,倆人正為難時,忽聽電話響了。
虎子哥接了電話,“哦,琴心嬸兒,哎,在家呢,好好,哎好,奶奶~~”
她奶奶一聽琴心,老遠(yuǎn)就跑過來,點(diǎn)頭哈腰一番寒暄,掛了電話后,就朝兒媳婦吆喝,“快,快再拿點(diǎn)兒煙葉子,有眉目了,咱們走趟?!?p> 兩個姑娘便樂開了花,只盯著大人們走出家門,她倆后腳就往村外跑去。
山明早就等在那里。
“怎么那么遲,還以為不來了呢?!?p> 水舟搖擺擺手,“這已經(jīng)夠快了,跑的我心臟砰砰跳?!?p> 燕子只低頭不說話。
從上次山明氣跑,這還是倆人第一次見面,她心里有些別扭。
三人進(jìn)了樹林,水舟搖便自覺往前走。
那倆人落在后面嘰嘰咕咕不知說些什么。
她又來到那棵榆樹下,吃力爬上去,找一個樹杈蕩悠著一只腳,百無聊賴等待著。
遠(yuǎn)遠(yuǎn)見燕子低著頭,山明說著什么,好像有些不太開心。
這就是談戀愛呀,好像麻煩得很。
她想象著將來自己也會遇到一個人,也會談個這玩意兒,便不覺打個寒蟬。
才不要呢。她心里想。
江河睡在不遠(yuǎn)處的樹下,直挺挺躺著,他已經(jīng)這樣躺了一天。
身上的傷口慢慢結(jié)疤,終于不再流血,有些蟲蟻在他身上爬來爬去,也不去管它。
天與地與樹林與他,合為一體,唯有安靜。
爺爺去世后的悲傷、驚恐、憤怒以及仇恨,在經(jīng)過漫長的八年之后,只剩下傷痕累累,有時候他會想,走吧,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都是自作自受,管他呢。
可是每當(dāng)看到姐姐那雙枯木一樣的眼睛,便忍不住心軟,難道真的忍心看那個魔鬼把他們都折磨死?
唯一的辦法啊,打敗魔鬼。
偏偏魔鬼戰(zhàn)無不勝。
他有時真恨自己的無能,怎么就不能打敗他呢,你已經(jīng)十九歲了啊。
是啊是啊,那瘋子就是在十九歲的時候,挑戰(zhàn)權(quán)威,結(jié)果一敗涂地。
為什么那么笨啊,在這個家里怎么能把自己的弱點(diǎn)暴露出來呢?真是自尋死路。
他的嘴角彎出一個弧度,陰郁的眼睛笑了下,弱點(diǎn),他才不允許自己有什么弱點(diǎn)。
戰(zhàn)勝惡龍的唯一方式,就是成為惡龍,等著瞧吧。
天漸漸黑下來,遠(yuǎn)處的倆人還在聊著,似乎沒有完的跡象。
水舟搖坐的累了,爬下來,在林中溜達(dá)。
一腳,踩住個什么東西,歪倒在一旁。
“哎呦?!彼袉疽宦?,待要細(xì)辯,忽見一個人影坐了起來。
差點(diǎn)兒就叫出聲,被江河從背后捂住嘴巴。
“嗚,嗚......”
江河躺了一天,猛地起來有點(diǎn)兒暈,他整個人都壓在她肩頭,閉著眼睛緩一緩。
水舟搖唬得直掙身,一個人在她耳邊呼呼吹著氣,又驚又癢,直不停嗚嗚。
“別叫?!?p>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不知為什么忽然就安靜下來,水舟搖眨了眨眼,乖乖沒出聲。
江河頭抵在她肩上,不覺閉上眼睛。
“別動,”他說,“也不要怕?!?p> 他牢牢環(huán)抱住她,后來漸漸松開手,也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安心在她背上睡著了。
他太累了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