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霈用計(jì)激怒孫知府的事,雖然下作,卻有效得緊。
說來那孫知府也是沒用,本打算灌醉放糧隊(duì)伍,自己卻先醉了,還把全府姬妾的名聲都搭了進(jìn)去。如是,還熱血上頭,將白巾軍全召了過來,準(zhǔn)備掀了頭頂?shù)倪@塊草坪,誰想……
唉,如今坐在囚車?yán)铮荒鼙鄙先タ床菰?,可不就是那個自不量力、沉不住氣的孫乃槿?
林霈將放糧的事情交給了副手,自己喜滋滋地押解著這個“白匪首”往燕京回去。
幸而,一路平安。
他們甚至沿途遇見了揣著圣旨南下的汪舉人。
寒暄了一番,林霈才知,汪舉人攜帶的旨意中,竟有一份是要帶給他的!啊,看著那盛著一卷卷圣旨的御制錦匣,林霈也有一瞬間的語塞。
“臣,林霈,接旨!”
無奈,這個皇帝到底要鬧哪樣?他心里也有些沒底了。
“……夫治天下,以仁德為先,著林霈為招撫使……”
說來說去,不就是要他把那個他辛苦算計(jì)來的白巾軍首領(lǐng),帶回京城處置嗎?廢話那么多,果真這人坐上了那個位置后,做什么都要求個“名正言順”了,好煩哦!
安守本分地接了旨,林霈便拐了汪舉子到一邊,問了幾句婚禮的事宜。
“哎呀,將軍,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
“你小子要反悔?”聽他搪塞,林霈的臉?biāo)查g便黑了下來,“欺我妹子好說話嗎?告訴你,老子就算養(yǎng)她一輩子,也……”
“啊啊啊不要啊——”
“不要你個鬼!”林霈伸手就要甩出一個經(jīng)典爆栗。
“我我我六禮都準(zhǔn)備好了,是你家那個母老虎不要啊!”一見他要動手,汪舉子一縮脖子,抱著腦袋就地蹲了下去,聲音里都帶了哭腔。
“不要?”林老六的手臂沒有放下,眼睛也危險(xiǎn)地瞇了起來。
“是啊,是啊!”汪舉子哭喪著臉,將眼睛輕輕張開了一條縫,覷著林霈的神色道,“她、她說……”
“她是誰?說清楚!”
汪舉子被他呵斥得一哆嗦,聲音都有些走調(diào):“她、她是水中仙啊!爺爺啊,仙兒說,她一個姑娘家,哪有自己過禮的?不像話呀!”
林霈見他的眼淚真的要掉下來了,咧嘴一笑,算是饒過了他。
“她說得對?!绷至擅掳?,“家里那幾個老滿不在嗎?”
“嗚嗚,仙兒說,他們是虞姑娘的義兄,不是她的呀!”此時的汪舉子,已轉(zhuǎn)成了干打雷不下雨的節(jié)奏,“她說他們做不得她的主……”
“你找了誰做中間人?”
汪舉子報(bào)了那人姓名,隨后便被押進(jìn)了馬車?yán)?,手里被塞了紙筆。對方的要求很簡單,只有一條:寫信給你找的中間人,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讓他替你走禮。
汪舉子哭喪著一張臉,寫滿了整整兩頁紙,對方才作罷。
放走了汪舉子,轉(zhuǎn)天林霈一行人便到了燕京城下。
遞過了文書,便有人來接手孫乃槿。不過都是軍中的熟人,林霈也很輕易地知道了關(guān)押他的地方。
終于放心大膽地回了家,卻沒得個好臉色——
這才離開幾個月,自個兒的閨女已經(jīng)滿地亂爬了,甚至能扶著墻站起來,走幾步也沒問題。呃,她怎的只叫姑姑,不肯叫他一聲爹爹來?
“哇!姑——姑!”
當(dāng)那個水嫩的小娃娃再見到這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時,似乎不怎么認(rèn)得了。
“你說說你,剛回來就嚇唬我們熄姐兒!”
呃,怎么妹子也沒好臉色給他?
還沒等孩子爹反應(yīng)過來,水中仙已經(jīng)一把抱走了他的女兒,還蹙著眉頭數(shù)落他,順便捎帶他昨天剛“威脅”過的那個人:“還有你從南邊兒帶過來的那個,怎么就那么沒心沒肺的?前幾天白婕妤難產(chǎn),陛下急得什么似的,偏他!這個時候過來走六禮!那不是給你上眼藥嗎?”
“啊?”林霈有些懵,這個白婕妤又是誰?
“白丹也是個命苦的,快九個月的肚子,竟被那個賤蹄子氣得動了胎氣——唉,都說七活八不活,也不知……”
水中仙邊說邊嘆氣,還要哄著熄姐兒,真是一腦門子官司!
“宮里不是有那個誰——對,不是有秋棠在嗎?”
“你糊涂了嗎?沒事提她?!彼邢煞藗€白眼給他,“那個傻丫頭,為了她心心念念的齊王,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了——誒,這方面,你應(yīng)該比我精明的呀?”
林霈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當(dāng)年的昔花樓眾花朵兒,還剩下了誰?
“你呀,路上遇見老汪了沒?”水中仙正問他,那邊顧湘月已一頭扎了進(jìn)來,開心地?fù)淞诉^來——
“林大哥真的回來啦!”
林霈被這別樣的熱情嚇了一跳,不自禁地往后瑟縮了一下。顧湘月見了,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在他面前兩步遠(yuǎn)的地方剎住了,微微低了頭問他:
“大哥回來啦?我聽見前院宣旨太監(jiān)來了,陛下在找你呢?!?p> 林霈終于收斂了形色,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色道:“多謝妹妹告知,為兄這就去收拾一下?!?p> 待他去得遠(yuǎn)了,湘月就像去了緊箍的孫猴子一樣,瞬間打回原形,扭著腰肢湊了過來,嬉皮笑臉地跟水中仙打聽他回來之后都說了什么。
“去,別來鬧我了,晚間他回來家里,你自去問他罷!”
水中仙倒也沒惱,三兩句便打發(fā)了她邊去。想想顧湘月也快十七了,水中仙心里也有些惦記,有些事,回頭得跟哥哥提一下了……
可這件事還沒真正提上臺面,另一個人的回歸,仿佛一顆炸雷,將每個人都炸懵了!
“你說你叫什么?”燕帝蹙著眉頭,緊盯著御案下跪著的女子。
“罪婦辛夷……”
“辛夷?”穆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不是叫木蘭嗎?”
自打被南下放糧的官兵一鍋端了,辛夷便也跟著孫家那些姬妾來到軍中,一路苦哈哈地北上。即便在北邊住過一段時日,她還是被這邊刺目的陽光曬紅了臉膛。
“罪婦……罪婦從前是叫木蘭……”
她奓著膽子抬了下頭,沒等殿中的大太監(jiān)呵斥,她已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捂著嘴痛哭起來——那御案后面,高高坐著的,不是當(dāng)年那個贈她利刃的……
燕三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