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就是端午,阿姆走后,我們的生活總不能也隨之去了,仙兒便作主讓我們開了席面,將昔日??投颊埩藖恚覀冏蕴脱惨堰@昔花樓的名頭再次打響了去。
然,滿氏兄弟跑了好幾天,也沒得著一句實打?qū)嵉某兄Z。
“怎么,沒一個肯來么?”
當(dāng)滿意再次垂頭喪氣地邁進(jìn)昔花樓的大門,滿二哥正蹲在主樓臺階上狠狠抽著旱煙——他也是跑了好幾家,統(tǒng)統(tǒng)遭拒后,剛回轉(zhuǎn)來的。
“得,看來還得我們上趕著去請了。”水中仙撣撣衣袖,緩緩站了起來,“滿二哥,套車吧,咱們一起去。你們也是,都別閑著,明天吃不吃飯了?”
我應(yīng)了聲“唉”,頭一個起身隨行。
“姐姐,你去誰家?”一路走,阿薔一路問我。
“先去六哥府上看看,若他不肯來,我就去問問夏學(xué)士?!边@姓夏的學(xué)士,正是丹霞公主生母夏太妃的嫡親侄兒,也就是公主的親表哥,國朝外戚不得掌權(quán),先皇便給他封了個文淵閣學(xué)士的閑差——反正他也是科舉出身,論才學(xué),做個學(xué)士、管管文書足夠了。
“那我就去馬衙內(nèi)那里瞧瞧去。仙兒姐姐呢?”
“我還能去哪兒?去找我干爹?!钡茫蓛河只謴?fù)了她趾高氣揚的本色。
“自從林將軍與她生分了。。?!蓖蓛哼h(yuǎn)去的背影,阿薔好看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這是我許久都沒見到的景象了,“姐姐,你說,那么多青年才俊她不選,偏偏挑個糟老頭子——她何苦這般作賤自己呢?”
“你怎也學(xué)起阿妍那個丫頭來了?背后嚼舌根,不怕被人聽見了打臉嗎?”
“啊!”阿薔捂了嘴,眼中的好奇卻沒減半分。
“林家小子也是,說跳局就跳局了——仙兒姑娘那是惡心他呢!”正說著話,滿意已將馬車套了來,“妹妹,走不走?”
我和阿薔上了車,順路先到了馬衙內(nèi)的外宅,我便著滿意上去叫門。
“怎么又是你們?我們家姑娘不見客——告訴你們幾遍才聽得懂?”守門的并沒有露面,只在門內(nèi)不耐煩地嚷了幾聲便沒了動靜。
“這是哪位姑娘的住處?不是馬衙內(nèi)的。。。”我驚奇地回看她。
“我只知道他這一個住處?!卑⑺N垂下了頭,滿眼都是委屈。
“五哥,去將軍府吧?!?p> “得嘞?!睗M意一聲呼哨,馬蹄得得響了起來,同時阿薔一聲抽噎,眼淚便淌了出來。
“他,他叫了幾次我的局,都是在這里,他也沒說是誰家的衙內(nèi),其他住處也沒說,到現(xiàn)在該結(jié)賬了,人都找不到。。?!?p> “。。。”這樣的事情我確實沒遇到過,不過像這樣白嫖的也太缺德了。我拍拍她的肩權(quán)作安慰,“你還有哪家主顧,我們順便去了罷。”
“暫時沒有了,先找姐姐你的吧?!?p> 她自行擦干眼淚,補過妝容后,我們也便到了將軍府邸。照舊是滿意上前叫門,今日當(dāng)值的門子是我素日見熟的,也認(rèn)得五哥,便客客氣氣請進(jìn)去喝茶了。待他回稟時,手里還提著些零嘴和茶水。
“路邊攤,妹妹別嫌棄。”他將茶水點心遞給阿薔,面色有藏不住的失落,“林將軍也不在家,說是下了朝還沒回來,許是在聽政殿議事,叫我們先回去。我把事情請老哥轉(zhuǎn)達(dá)了,妹妹放心?!币娢乙差H失落,他便補上了后一句。
“那我們便去夏府轉(zhuǎn)一遭罷。”我淡淡一笑,不見六哥許久,我倒有些習(xí)慣了
馬車再次轉(zhuǎn)出里坊,街上行人也多了起來,甚至有一處由于人群聚集形成了堵塞,我們的馬車便停在路中央動彈不得了。
“那不是馬衙內(nèi)嗎?”
阿薔掀開擋簾探出頭去,一旦看清,周身便是一僵,迅速撒開簾子直愣愣坐了回來。
我正奇怪,也掀了簾子去瞧,原是百姓們在圍觀中央那些人爭吵。其實也不算是爭吵,而是幾個男子揪了當(dāng)中一年輕女郎,言語輕佻,行動浪蕩,才招致人群指指點點。我收束目光,仔細(xì)瞧了瞧,才看清當(dāng)中那男子居然是曾經(jīng)有一面之緣的馬衙內(nèi),便有了剛才那一問。
“我去瞧瞧怎么了?!闭f著滿意便要下車往人群里面擠。
“唉,回來!”我險險抓住了他,“他們那么大動靜,我們還聽不見嗎?且看著吧?!蹦菐讉€浪蕩子的聲音頗具穿透力,穿過層層人群,竟也清晰地傳到了我們耳朵里——
“喲,你本來不就是賣的?跟我們還矜持個啥?!崩痈毂鄣哪且粋€還想伸手去摸她的臉,她側(cè)頭躲來躲去,臉色早已通紅,陽光照耀下,眼中水光閃爍。
“就是,來來來,大好天氣,哥哥幫你脫兩件衣服吧!”
“你們放開我!我不是。。。不許碰我!”女子掙扎著,“你們在說誰,我不是賣的,不是!你們認(rèn)錯人了!”
“妹子,那個姑娘我看著好眼熟啊,要不你出來幫我看看?”
滿意干脆站到了車轅上,手搭涼棚,抻長了脖子去看。
我心中疑惑,便就著他的手也站在了車轅上,那一看,我便驚得捂住了心口,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后腰撞在了車廂上。
“妹妹當(dāng)心!”滿意慌忙伸了手來扶我,自己卻險些閃下車去。
感覺到馬車搖晃,阿薔心里不安,便掀了門簾出聲詢問:“怎么了?你們在做什么?”
我們搖晃了半天才找到平衡,滿意趕緊將我按倒坐下,又安撫了馬匹,便要繞道過去,倒像是心虛一樣。
“阿薔,你。。。是不是有個孿生的姐姐?”我執(zhí)了她的手,心焦地問道。
“是啊?!彼杂忻悦5乜粗?,“就是因為這個,爹媽才把我送了人的。”
這便說得通了!
那個馬衙內(nèi),許是把白薔的姐姐錯認(rèn)成了她,遂當(dāng)街調(diào)戲??蔁o論如何,這么做也忒下作了!
“姐姐,你突然提起她來做什么?難道。。?!卑⑺N眼神閃爍,似是想從我臉上看出什么來。我本不愿意將她拉入麻煩當(dāng)中,便想著搪塞過去,可阿薔并不是好糊弄的人,“剛剛馬衙內(nèi)欺負(fù)的人,是不是。。。是不是與我很像?”
不等我回答,她已掀開車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了下去。我們眼睜睜看著她鉆進(jìn)人群不見了,不禁將心揪作了一團(tuán)。
“五哥,你快回去樓里叫人來!”我也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馬車你別帶了,人太多,你自己跑起來快些!”我推著他走了,自己追著那個薔薇般的身影鉆進(jìn)了人群。
“嚯,還是對姐妹花??!”
人影幢幢中,這句話無意中鉆進(jìn)我的耳朵,尖銳刺耳。
“對!不許你欺負(fù)我姐姐!”
“那我就來欺負(fù)欺負(fù)你好啦!”一陣淫邪的笑聲鼓動著我的耳膜,震得我直犯惡心,就好像又回到了鬼宅旁邊的里正家里,那種滅頂?shù)耐丛俅我u來。。。
“你。。。你。。?!?p> 終于擠進(jìn)了人群,我指著當(dāng)中那個錦衣華服的矮個兒衙內(nèi),眼前發(fā)花,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姐姐!”我聽到阿薔的尖叫,還要雜沓的馬蹄聲,以及陣陣響鞭。
“別砰我姐姐!”阿薔尖叫著,啊不,不止是阿薔,還有另一個驚恐的女聲在尖叫“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放開我”。我迷迷糊糊聽著,聽著,沒有多久,便失去了知覺。。。
君即卯
跳局,指某人從一個姑娘的主顧,轉(zhuǎn)成另一個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