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冷夏再醒來，天已經(jīng)亮了。
通過明亮的光線，她居然出現(xiàn)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里。
入眼房間的陳設(shè)，冷硬的簡約風(fēng)格，絕對不是她自己的房間。
她是還在做夢，還是穿越了？
光溜的手臂伸出被子撫上額頭，她唰的清醒了，這種輕無一物的感覺…
火速地撐開被子。
“?。。?！”
誰能告訴她，她為什么是真空的！
循聲趕來的殷祁然快速打開房門，就看見某個雙眼如同受傷小鹿的女人，散著凌亂的長發(fā)，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
“殷祁然你個王八蛋，趁我不備，你禽獸不如！”
被罵的人哭笑不得，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指了指旁邊椅子上擺著的衣服：“你的禮服弄臟了，已經(jīng)拿去干洗，衣服是幫我打掃衛(wèi)生的梁姨換的。椅子上是新給你買的衣服，你快洗漱完吃早餐?！?p> 一口氣說完，殷祁然迅速退出關(guān)上房門。聽到里面懊惱的吼叫聲，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
洗了澡換好衣服的冷夏走出房門，才發(fā)現(xiàn)這是和她自己住的差不多的復(fù)式小樓。
從樓梯下來，看到殷祁然正在邊吃早餐，邊用平板翻著資料。
璀璨的陽光從餐桌旁的玻璃窗打進來，照在他優(yōu)雅的身姿上，鍍了一層明晃晃的金光。
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看了。
聽到她的腳步，他抬頭看過來微笑：“快吃，要涼了。”
這語氣，好像在催促自己女朋友吃早餐一樣。
“有肉包，油條，豆?jié){，牛奶，我還煎了蛋。我記得你最喜歡吃早餐這一頓，沒什么忌口，就準(zhǔn)備的多了點?！?p> “…”
他居然還記得…
看他報了這么多，冷夏冷不丁的想逗他：“那我想吃歐姆蛋，怎么辦？”
殷祁然滑動資料的手停住。抬起自然含著深情的桃花眼看她，右側(cè)的陽光照的他的睫毛根根發(fā)亮。
他是不是想發(fā)火？
沒有預(yù)想中的不耐，殷祁然清雋的臉龐分外認真的問她：“現(xiàn)在就想吃嗎？還是你先湊合，明天我再做?！?p> “…”冷夏垂下眼，她聽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嘴里嘟囔：“明天誰還住這里?。俊?p> “那我去給你做。”說完，他真的起身朝著廚房走。
冷夏激動的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微笑：“我開玩笑的。”
他將信將疑問她：“真的？”
她忙點頭：“這么多呢，不吃浪費了?！迸滤恍?，一口塞了一個小籠包。
嗯嗯嗯！爆汁的小籠包，好好吃！
冷夏滿足的瞇起了眼睛。
殷祁然微笑著喝了口咖啡，說：“以前經(jīng)常吃的那一家，買回來的時候涼了，我重新熱過，也不知道口味有沒有影響?！?p> 冷夏繼續(xù)伸向小籠包的筷子一頓，眼睫微顫，他的話語像是醫(yī)師檢測病人神經(jīng)時敲擊的小錘，也觸到了她沉靜已久的心神。
*
老人言：早上要吃好，中午要吃飽，晚上要吃少。
可這條規(guī)則在冷夏身上截然不同。一日三餐，冷夏最愛吃早飯，各式各樣的早點在她眼睛里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色彩，尤其是對面假日小區(qū)門口的煎餅果子，一天不吃她都惦記的慌。
腿適應(yīng)鋼板了以后，冷夏開始騎車上學(xué)，經(jīng)常去那里買早餐。
小攤阿姨每天準(zhǔn)備的配菜很新鮮，她家的煎餅果子有屬于自己獨特的味道。
不知道從哪天起，冷夏早上來買早餐的時候總會碰到殷祁然。
就比如今天。
“小夏來啦！”熱情的阿姨跟她打招呼。買的次數(shù)多了，也就和小攤阿姨混了個臉熟。
“是啊?！?p> “還是多加一個雞蛋多點土豆絲？”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多加個蛋也沒見你變聰明一點啊?！逼ζΦ哪新晱乃澈髠鱽怼Ｋ鲋孕熊囀直?，突的感覺震動，后輪胎被輕輕地撞了一下。
哼，這打招呼的方式，不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孽緣，偏偏殷祁然這個天殺的討厭鬼就住在假日小區(qū)，上學(xué)放學(xué)都跟她一路，陰魂不散。
冷夏朝背后甩了個白眼，又繼續(xù)看向阿姨冒著熱氣的煎餅鍋。
殷祁然不以為然，對著冷夏的馬尾辮笑著說：“阿姨，我的不要海帶?！?p> “知道知道，你們的口味阿姨都記得?！?p> 他單腳撐著自行車滑到冷夏旁邊，側(cè)頭看著正出神盯著煎餅鍋的女孩。
冷夏此時正全神貫注的盯著阿姨制作煎餅果子的過程。她每次看都覺得很治愈很舒服，一團一團的面糊糊攤開，通過高溫瞬間成一張薄餅，打上的生雞蛋被竹片攪碎，均勻的涂抹在餅面上，刷上秘制的醬料，再鋪上新鮮的土豆絲海帶絲…
真是越看越餓。
因為來的早，冷夏的煎餅很快就好了。拿到煎餅放進車筐，正準(zhǔn)備騎走，發(fā)現(xiàn)殷祁然的黑色山地車把她的車頭卡住了。
“殷祁然，你挪一下你的車?！?p> “不?！?p> 她抿了抿唇，打算把車往后退。
修長的手逮住她的車龍頭：“別退了，我的馬上好，一起走?！?p> 冷夏皺眉：“誰要跟你一起走?！?p> 阿姨看他倆斗嘴，笑而不語。把做好的煎餅給殷祁然：“小然，你的好了?！?p> “謝謝阿姨?！币笃钊唤舆^，沖著冷夏說：“看，這不就好了?！?p> “哼?！?p> 他總有辦法賴著跟冷夏一路去學(xué)校。起初，冷夏找機會先走，賭氣的故意把車騎的很快。
然而，最終也快不過殷祁然的山地車，沒兩分鐘就被他追上來了，再后來，她就放棄了。
…
到了學(xué)校，在自行車棚里鎖好車，冷夏拎起裝著早餐的塑料袋。
怎么感覺沉甸甸的？
拿出里面多出來的塑料杯，哪里來的奶茶？她沒有買啊。
而且，還是她最近很喜歡喝的不加珍珠的杯裝純奶茶。
“我多買的，你喝吧。”停好車的殷祁然路過，見她拿著奶茶愣神，甩下一句話就酷酷的走了。
她眼神復(fù)雜的看著他走遠的背影。
這家伙是在炫富？
拆開包裝，插上吸管，叼在嘴里。哼，不喝白不喝，想顯擺自己有錢她就成全他。
之后的每一天，冷夏都能在車筐里發(fā)現(xiàn)他多買的奶茶，牛奶，果汁，豆?jié){…
有時還有多的生煎包，湯包，鍋貼…全部都是她喜歡吃的。
時間長了，冷夏也習(xí)慣了，反正他給，她就吃。
吃貨的人生準(zhǔn)則是不浪費，反正吃東西和討厭他是兩碼事。
清晨的教室里，淡金色的陽光朝氣蓬勃。成績差的同學(xué)唰唰唰的抄著前晚的作業(yè)，她和殷祁然就美滋滋的縮在后排吃著早飯。
*
一個冷夏覺得本該什么都忘記的人，卻什么都記得，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坐在送她回家的車上，冷夏的眼神一直飄向窗外，那種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覺已經(jīng)好多年不曾出現(xiàn)了。
閉上眼，斂去眼底的多余情愫。向開車的人問出心底的疑惑：“我昨晚，怎么到你家的？”
殷祁然眼睛看著前方，唇角卻微勾。
看見他這個表情，冷夏就知道定沒好事。
“你昨天在我懷里睡著了，怎么叫都叫不醒?！?p> 果然，這臭不要臉的性格還是沒有改，他永遠都把對她吃豆腐的事情反過來說成是她賴著他。
“我的秘書帶人找到我的時候，元司辰已經(jīng)離開會場了，你身上沒錢沒手機沒證件，為了安全。我只能帶你回我家?！?p> “你可以打電話聯(lián)系元司辰呀。”這句話出口，冷夏就察覺他的臉色不對了。
車里的溫度突降到仿佛她的姓氏，冷。
剛好在等待紅燈，殷祁然轉(zhuǎn)過頭，臉上的嬉皮笑臉蕩然無存，瞪著一雙桃花眼：“在你心里，有事永遠先想到元司辰，我就那么不可靠？”
認真的語氣里有絲受傷。
冷夏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殷祁然這個色狼大變態(tài)，花心大蘿卜，怎么可能會受傷呢。
她小聲嘟囔：“我…我也沒說你不可靠啊，畢竟元司辰跟我從高中到現(xiàn)在，一直是同學(xué)和好朋友。他也知道我家住在哪里的?！?p> 殷祁然嘴角再次勾起，卻換成了自嘲的弧度。
是啊，高中一直到現(xiàn)在都跟她在一起，誰不想。
*
那時候的元司辰和殷祁然，一如吳雪怡和冷夏。
開學(xué)的第一天，他正百無聊賴的趴在桌上數(shù)羊，無意間飄向門口的眼神，登時被才從門口走進來，一瘸一拐的女生吸引住了。
天藍色的泡泡袖襯衫，同色的鉛筆牛仔褲。
這么熱的夏天穿這么厚的牛仔褲，想來是為了遮蓋什么。
自然微卷的長發(fā)梳成一個馬尾，鬢角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盡管步伐很慢，也咬牙堅持著往前走?？赡苁呛π撸蛘呒痹?，不想別人過多關(guān)注到她的窘迫。她圓圓的臉憋的通紅，像顆紅蘋果。
他當(dāng)時真的很想去扶她一把，不過他忍住了，因為他們根本不認識，突兀的幫忙只會讓她尷尬。
她小鹿一樣的杏眸瞟了瞟四周，像是在尋找空位。
隨著她搜尋的目光，他的心也跟著砰砰跳的很快，他的前面正好是個空位。
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很希望她能坐到他的前面，直覺認為如果她當(dāng)他的前桌，一定是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擔(dān)心她去了別處，他叛逆的吹了記口哨。
果然，她的目光飄了過來，落在了他面前。
然后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著他的期待而來。
*
“到了。”
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過話，按照之前她給的地址，用導(dǎo)航送她到了家門口。
“謝謝。”冷夏下了車，欲轉(zhuǎn)身，想了想又折回：“你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
殷祁然看了看她：“不用了，我還要去公司。”
“好吧，那…拜拜?！痹摫M的禮數(shù)盡了，冷夏轉(zhuǎn)身向家門走去。
殷祁然等她進了門才開車離去。
十年過去了，當(dāng)初怯懦軟萌的小女孩隨著時光的變化，有了光彩照人的外表和優(yōu)雅的氣質(zhì)，成了眾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但眼睛里的神采，依舊是他愛了多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