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了!見鬼了!”一向穩(wěn)重的雷叔此時淚流滿面,他嘴中說著糊涂的話,卻絲毫不怕站在面前死而復生的萬七顏。
“雷叔...這青天白日的,哪里來的鬼!”萬七顏無奈一笑。算起來她也有多年未見雷叔,如今瞧著雷叔似乎年邁些許。萬七顏小時候經(jīng)常被雷叔駕在肩頭,帶她四處去玩,如今一想那些事情似乎已經(jīng)很久遠。
雷叔這是激動的,哪怕是萬七顏的鬼魂回來,雷叔也不害怕,都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
“縣主,郡主?你們?”雷叔有些語無倫次,畢竟西洲那邊說縣主已經(jīng)死了,而郡主下落不明,如今兩人安然無恙歸來,雷叔到底有些懵。
說來話長,萬七顏此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更何況她心中惦記著父親,忙追問“雷叔,父親呢?”
雷叔這才反應過來,一抹臉上的激動,連忙迎著兩人朝著后院走去“老王爺在后院呢,自從老王爺知道您去世的消息,這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后來得知郡主您失蹤,更是差點一病不起,如今好了,您們回來了,真好!”
母女二人聽到一陣心酸,忠親王這輩子經(jīng)歷太多,她們都不敢想象當時老王爺該是何等的傷心,才讓那個堅強的老人病倒。
腳下的步子加快,母女兩人大步跨過院落門檻,雷叔瞧見又獨自一人坐在石亭中的老王爺,悄悄的止住腳步轉(zhuǎn)身退出去。
原本半數(shù)銀絲的老王爺如今滿頭白發(fā),他枯坐在那,手中正拿著用木頭雕刻的小馬,目光就瞧著那小馬發(fā)著呆。
這小馬萬七顏母女都很熟悉,那是曾經(jīng)老王爺親自雕刻給女兒玩耍用,后來孫女住在王府,又成為孫女的玩具。瞧著這木頭小馬,老王爺就想起自己寵愛的女兒和外孫女,可如今兩人一個沒了一個失蹤...
“父親!”凄厲的聲音響起。
老王爺整個人突然僵住,哪怕多年不曾聽見這個聲音,可屬于女兒的聲音老王爺怎會忘記。手中的木馬掉落在桌,老王爺回過頭來,瞧見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兒活生生的站在那里,而自己不知派多少心腹尋找的外孫女也好生生的站在那。
巨大的沖擊讓老王爺整個人竟然愣在那,日日期盼的畫面出現(xiàn),反而讓老王爺覺得這是一場夢。
“父親,女兒回來了!”萬七顏猛的朝著老王爺跑去,整個人“噗通”一聲跪在老王爺面前。
“女兒不孝,讓父親擔憂了!”萬七顏跪在老王爺身旁,仰著面容心疼的瞧著父親,明明幾年前父親氣色紅潤瞧著精神很好,可如今父親卻蒼老這么多,萬七顏心中內(nèi)疚不已。
老王爺伸出手,那只在戰(zhàn)場上握刀提槍的手此時卻微微有些顫抖,手掌粗糙的老繭劃過萬七顏的腦袋,手掌的力道很重。
直到此時,老王爺才肯相信女兒終于回來了,不是自己夢中的幻想,也不是自己每日的期待,真真實實的回來。
衛(wèi)西洲隨著娘親跪在外祖父跟前,她什么都沒說,只是瞧著面前的外祖父和娘親,心中不免覺得心酸,更是覺得今后定不能讓外祖父再如此憂心。
萬七顏哭的喘不過氣來,在女兒面前她必須堅強,可跪在父親面前,哪怕如今她已經(jīng)三十多歲,卻依舊是父親的女兒是個孩子。曾經(jīng)的委屈曾經(jīng)的不甘,此時只有在父親面前才哭的如此肆無忌憚。
老王爺眼眶通紅,眼角層層疊疊的皺紋散開,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壓著女兒的腦袋。直到女兒哭夠了,心中的委屈發(fā)泄完了,老王爺這才說出第一句話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不論你在外受到怎樣的委屈和痛苦,如今你回來了,就有為父保護你。
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差點又要崩潰,好在萬七顏及時接過女兒遞來的帕子,將眼角的淚花擦拭干凈。
“起來吧!”老王爺一手扶著女兒一手扶著外孫女,將母女二人扶起來,瞧著兩人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老王爺這堵在心中多日的惡氣終于散去,覺得連呼吸都順暢的多。
“外祖父,都是我們不好,讓您擔憂了!”衛(wèi)西洲坐在外祖父身邊,委屈巴巴的撒嬌著。
老王爺?shù)木珰馍癫贿^是瞬間就恢復,只見他那雙睿智的眸此時精光閃閃,不復剛剛那副頹態(tài)。
“你還知道讓我擔憂啊,下次可不許這樣!”老王爺看似責備,其實也是嚇壞了。他當時剛剛經(jīng)歷牢獄之災,哪怕府中眾人隱瞞,可他活了大半輩子還有什么能瞞過他,只是老王爺當時也未曾料到會是那樣的噩耗。
中年喪子已經(jīng)讓老王爺痛苦過一次,卻不想老年卻喪女,老王爺當時覺得整個人都要瘋了。更過分的是,不過多久竟然得知外孫女失蹤,老王爺當時覺得若是連外孫女都出事,他簡直是撐不下去。
也是因為一直沒有外孫女的消息,才讓老王爺不敢倒下,生怕自己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如今想想,還好他挺過來了,不然哪怕下了陰曹地府也見不到女兒和外孫女。
“父親...”萬七顏坐在父親身側(cè),太多的話想要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好在老王爺都明白,并不著急詢問這其中的過往,只是一個眼神就安撫萬七顏所有的情緒。
三人這情緒才穩(wěn)定下來,一道白色身影幾乎是飛來,等眾人看清這身影,就見萬星河一頭汗水喘著粗氣,雙眸亮晶晶的瞧著萬七顏母女。
“姑姑!表妹!真的是你們!”萬星河激動的臉頰發(fā)紅。
剛剛瞧見雷叔激動不已的模樣萬星河就好奇,畢竟自從姑姑和表妹出事后,府中氣氛低迷,當雷叔說姑姑和表妹回來了,萬星河腦子里一片混亂,哪怕到了此時也是不可置信的,但更多的卻是高興,實打?qū)嵉母吲d。
“表哥!”衛(wèi)西洲整個人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直接給了萬星河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個擁抱簡單卻又溫暖。
萬星河緊緊的抱著衛(wèi)西洲,責備了句“你可擔心死我了!”
自從知道表妹失蹤,萬星河自責的不行,整日里在外奔波為的就是尋找表妹,這才多久整個人都消瘦許多。
衛(wèi)西洲訕笑了下,萬星河輕輕放開衛(wèi)西洲,倒也不是真的責怪衛(wèi)西洲,不過是關心則亂。
“星河都這般大了!”萬七顏伸出手輕輕摸了下萬星河的肩膀,這孩子從小也算是萬七顏養(yǎng)大,雖是侄兒卻也如同親生孩子般。
萬星河瞧著姑姑,低頭掩飾自己想要落淚的窘態(tài),輕聲喊道“姑姑!”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萬七顏語氣中都是心疼,父親先出事,緊接著自己喝女兒又出事,怕是這孩子都急壞了,瞧瞧曾經(jīng)灑脫不羈的模樣如今變得穩(wěn)重老成。
“姑姑和表妹平安歸來,什么辛苦都值得!”萬星河說著,這個已經(jīng)可以肩負家族重任的男子,到底還是沒忍住落了淚。
一家四口如今在小院內(nèi)經(jīng)歷生死后重逢,老王爺瞧著女兒、外孫女、孫子都在自己身側(cè),久違的幸??M繞心頭。
四人圍坐于石桌旁,老王爺瞧著女兒從始至終未曾摘下的面紗,心中已有幾分猜測。
“都是自家人,面紗摘了吧!”老王爺吩咐了句。
萬七顏并未有任何猶豫,這都是自家人她不覺得丟人,更何況比起容貌性命還在已經(jīng)是天大的幸事,世上哪里會有十全十美的事。
單手摘下面紗,只見曾經(jīng)美名轟動洛洲的萬七顏,此時一半面容白皙如玉,一半面容攀爬著一塊丑陋的傷疤。
萬星河愣住,老王爺眸中閃過心疼,卻只是安慰了句“容貌其次,經(jīng)此一事未必不是因禍得福!”
萬七顏淺笑,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想到葉侯爺來,曾經(jīng)她只覺得嫁給衛(wèi)亭書自己格外幸運又幸福,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她如今才知真心喜愛一個人是何等模樣,至少曾經(jīng)衛(wèi)亭書給她那些敷衍的噓寒問暖此時瞧來簡直是不堪入目。
“父親說的是,年少不知事莽張,如今才明白父親的苦心!”萬七顏低下頭,在父親面前承認多年自己犯下的錯誤。
當年父親瞧不上衛(wèi)亭書,說此人心術(shù)不正,可萬七顏篤定自己的眼光,執(zhí)意要嫁給衛(wèi)亭書,傷透父親的心。萬七顏本以為父親也看錯了人,可如今想來,怕是當年父親已經(jīng)看清衛(wèi)亭書的真面目,是自己執(zhí)迷不悟,讓父親不得不痛心答應自己出嫁,還扶持衛(wèi)亭書多年,說來也的確是自己不孝。
如今女兒活生生坐在這,那衛(wèi)亭書還投靠苗貴妃,若是說之前老王爺只是懷疑,那么如今就篤定女兒的“死”與衛(wèi)亭書脫不了干系。
鐵掌拍在石桌上,老王爺氣的開罵“那個畜牲,竟然敢這樣對你們母女,先前惦記外孫女沒空收拾他,如今看老夫不弄死他!”
“爺爺說的是,那衛(wèi)將軍還想要娶妻,我看他怕是連腦袋不想要了!”萬星河同仇敵愾。
其實祖孫兩人本就準備對衛(wèi)亭書動手,可他們心中惦記衛(wèi)西洲安危,又有苗貴妃從中阻撓這才還未動手,如今得知一切果真是衛(wèi)亭書做的,祖孫兩人哪里容忍的了。
“父親、星河,這件事情我和西洲想要自己動手!”萬七顏收到女兒求救的目光,明白女兒的意思忙朝著兩人說道。
萬星河不解,倒是老王爺目光徑直看向女兒的眼眸深處,在那目光中竟然未曾瞧見殘存的愛戀,這倒是讓老王爺放心。
“好,就依你們!不過,老夫還是要幫幫你們的,畢竟那衛(wèi)亭書可是個奸詐小人!”老王爺雖是允了此事,有些事情卻不會讓步。
母女二人松口氣,她們想要自己動手不過是因為想自己出口惡氣,更何況老王爺名聲在外,若是貿(mào)然為衛(wèi)亭書的事情污了名聲太過不值。
“那是自然啦,祖父可要給我們撐腰呢!”衛(wèi)西洲笑著拍馬屁。
明明先前眾人心中還都是背上,如今坐在這里談論著竟然又恢復往日里的快樂時光,萬星河好奇她們?yōu)楹螘踩粺o恙,更想弄清楚那些過往究竟是如何。
萬七顏斟酌詞句,只是將衛(wèi)亭書的可惡行徑一筆帶過,三言兩語就將過往給描述清楚。
“王八蛋,他竟然敢這樣對表妹!難不成表妹不是她親生女兒!”當萬星河聽聞衛(wèi)亭書竟然這樣傷害表妹,差點一個起身就要去一劍砍了衛(wèi)亭書。老王爺?shù)故潜热f星河要冷靜的多,可那鼻息間的粗氣代表他心中已經(jīng)怒極。
“表哥別生氣,我已經(jīng)將他看成仇人,這樣的人不配為我的爹爹!”說起那些過往,衛(wèi)西洲倒是冷靜許多,其實娘親怕他們擔憂很多事情都沒說,若是將那些痛苦都一一告知,就算是外祖父也怕是坐不住。
“可憐的孩子!”老王爺嘆息了句,心中卻已經(jīng)將衛(wèi)亭書給放入地獄想著要怎么折磨。
萬星河氣的好一會才能按耐情緒,不是萬星河年輕氣盛,實在是他將兩人一人視為母親一人視為親妹,兩人被如此糟踐,身為男人萬星河自然是坐不住。
“當日去荀洲就覺得那葉侯爺寬厚,不想竟然救了姑姑和表妹,就是那葉世子,本以為是個嬌縱無法無天的主,萬萬沒想到是表妹的恩人!”說起葉侯爺和葉辰,萬星河神色帶著感激和唏噓。
衛(wèi)西洲想起曾經(jīng)那次去荀洲,不免也覺得世事無常,只是不免為葉辰說了句好話“其實世子那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其實很不錯的啦!”
“侯爺和世子于我們有救命之恩,又對我們母女細心照顧,這份恩情太重!”萬七顏嘆息了句。
老王爺對那荀洲的候府并不熟悉,可僅僅憑著這父子兩人竟然救了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老王爺就對這兩人有著好感和感激,至于這兩人為何救她們母女有何心思,這對老王爺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母女還好生生的坐在這里,已經(jīng)足夠。
“這恩情自然是要報答的,過后我讓人備禮送去荀洲,今后再慢慢報答這份恩情!這禮你們母女倆去瞧瞧,畢竟你們要了解那候府父子的喜好!”老王爺囑咐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一向是老王爺?shù)男惺乱?guī)矩。
萬七顏點頭,可衛(wèi)西洲在家人面前卻是個藏不住話的,嚷嚷道“世子不在荀洲,已經(jīng)來洛洲了!”
“什么?那為何不請入府中?怎可讓恩人在外?”老王爺不贊同的瞧著母女二人,連忙就吩咐要將準備下榻酒樓的葉辰請入府中。
衛(wèi)西洲訕笑了下,其實葉辰也是怕他們家人團聚,如果他在的話會破壞氣氛,其實她們母女在候府住了那么久,衛(wèi)西洲如今也想盡一盡地主之誼。
“爺爺,還是我親自去請吧!”萬星河說著已經(jīng)起身,畢竟是恩人,讓仆人去請過于輕率。
老王爺贊同的點點頭,而衛(wèi)西洲瞧著外祖父和娘親還有話要說,更何況他們多年不見,衛(wèi)西洲輕手輕腳隨著萬星河退了出去,將這院落留給闊別多年的父女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