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聞裕一驚,踉蹌著后退兩步,驚恐的看著宗秀,辯解道:“大人這話什么意思?”
“裝,繼續(xù)裝!從我在村口向你打聽人的時候,你就顯得很不自然。現(xiàn)在聽到柳嬤嬤瘋病發(fā)作,立刻帶人前來圍堵與我,若不是知道點什么,你敢如此?”
宗秀指著守在院外的十來個柳家莊后生,譏笑道:“這些人帶著棍棒前來,應該是保福前腳帶我離開,后腳你就讓他們準備好了吧。嘖嘖,這時間點踩的,本官想不懷疑你都難。”
柳聞裕老臉蒼白,正欲辯解,就聽‘唰’的一聲,一柄薄如蟬翼的利劍橫在自己脖頸,涼氣及體,李聞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說!月牙兒姐姐到底在什么地方!”
尋找月牙兒的迫切讓易傾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軟劍出鞘,橫在李聞鈺的脖頸,一雙鳳眼帶著急切,散發(fā)著凌厲的殺氣。
院外的柳家莊后生見狀紛紛大怒。
“大膽,你們想干什么。”
“死丫頭,速速放開柳大爺!”
小院外,十來個柳家莊的后生紛紛大怒,嚷嚷著呵斥,連之前拎出去的棍棒也重新握在手中。然而柳聞裕被易傾情用劍架著脖子,他們楞是沒有一個敢沖進來。
“說!”
易傾情又把劍遞了幾分,散發(fā)著涼氣的劍刃都貼在柳聞裕的脖子上了。
“宗大人……”
柳聞裕顫顫巍巍的看著宗秀,老邁的眼睛中帶幾分哀求。
宗秀見狀也不阻止,反而笑瞇瞇的說道:“柳游徼,我這丫頭哪里都好,就是脾氣不大好,倘若你真知道點什么,最好快點說。至于門外的那群小年輕,嘖嘖,別指望他們了,真動起手來,我擔心他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p> 易傾情握劍的手腕盈盈一抖,軟劍輕鳴,嚇的柳聞裕打了個激靈:“且慢。宗大人,我說還不行嗎?只是這劍……”
柳聞裕指了指架在脖頸上的劍。
“丫頭,把劍收了?!?p> 宗秀叫了一聲,易傾情微微猶豫,還是收了劍,兩只大眼睛卻還緊緊的盯著柳聞裕,防止他逃跑。
柳聞裕嘆了口氣,先是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又整了整衣衫,道:“大人,隨我來?!?p> 說著,柳聞裕走到門口,輕輕拍了拍門:“妹子,開門?!?p> 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原本緊閉的木門被開啟,露出柳嬤嬤驚懼蒼白的臉,等她看到易傾情和宗秀,又嚇的雞飛狗跳,瘋一般的跑到墻角,瑟瑟發(fā)抖的卷縮成一團,嘴里還念叨著惡鬼什么的。
柳聞裕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引著宗秀和易傾情走到房間,然后緊張的關上門,請二人落座。
“大人,讓你見笑了?!?p> 說這話的時候,柳聞裕心中酸楚,臉上帶著苦澀。
易傾情一直盯著柳嬤嬤看,幾次想過去問詢,卻被宗秀死死的拽住胳膊,只能坐在凳子上干著急。
宗秀打量著蜷縮成一團的柳嬤嬤,他感覺對方是真的瘋了。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還滿身污跡不說,就連瞳孔都失去了應有的光澤,散發(fā)著驚躁和恐懼。
柳聞裕向宗秀拱了拱手,走到墻角,彎腰伸手,想去扶起柳嬤嬤,然而后者卻瘋狂的揮舞著雙手,歇斯底里的叫著。
“哎……”
柳聞裕見狀又嘆了口氣,低聲道:“大人,你也看到了,家妹現(xiàn)在的狀況不可能回答你任何問題。再說事情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就算有天大的過錯,她如今人已瘋了,失去神志,像個行尸走肉的活著,為什么還不肯放過她?”
“不可能!”易傾情猛地起身,宗秀急忙伸手拉住,微微搖頭示意。
宗秀起身將易傾情按坐在凳子上,又擋在她和柳嬤嬤之間,慢斯條理的說道:“柳游徼,我的來意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你應該知道,就算你有成百上千個借口,在沒問出我想知道的事前,我都不會走?!?p> 柳聞裕苦笑道:“大人,你要打聽的人,下官確實不知道?!?p> “那就挑你知道的說?!弊谛阋恢噶鴭邒?,道:“先說說她是怎么瘋的。”
柳聞??戳艘谎圻€蜷縮在墻角不肯起來的妹妹,痛苦的說道:“她是主動瘋的?!?p> 主動瘋的?
宗秀面對古怪,‘瘋’還有主動和被動的不成?
就在宗秀疑惑之際,柳聞裕將當年的舊事緩緩道出。
“那大概是九年前的事情,莊子里來了一個游方道士。當時妹妹剛好回來省親,遇上了他。”
說到這里,柳聞裕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那個道士和妹妹說了什么,只知道一向性格強勢的妹妹和那個道士聊了足足兩個時辰后,竟然恭恭敬敬的給那道士叩了三個響頭,道士給了她一瓶藥,然后妹妹一飲而盡?!?p> 柳聞裕用心疼的目光盯著雙眼無神的柳嬤嬤,哀嘆道:“剛開始我以為那是什么滋補的丹藥,就沒太在意。第二天天還沒亮,就有幾個長安城的差役過來,說長安城發(fā)生大火,要帶舍妹回去盤問?!?p> “圣命難違,我就領著他們來敲妹妹的門??傻惹瞄_門,就發(fā)現(xiàn)妹妹已經(jīng)瘋了!”
柳聞裕渾濁的雙眼掛著兩行老淚:“當時我想帶舍妹去看大夫,哪知那幾個差役態(tài)度強橫,不由分說將妹妹帶走,過了十來天后才通知我去長安城領妹妹回來。然后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九年了!整整九年過去,妹妹就像一個沒有神志的野獸,渾渾噩噩的活著。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就算舍妹有天大的罪過,也該還清了!”
“她現(xiàn)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比死都痛苦!有時候,我都恨不得親手掐死她,也省的她活的這么痛苦?!?p> “可是大人,虎毒不食子,她畢竟是我的親妹妹??!”
柳聞裕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后,更是痛哭流涕。
宗秀幽幽的嘆息一聲。
誠然,柳聞裕說的在理,一個發(fā)了瘋的人渾渾噩噩的活著,和死有什么區(qū)別?
確切的說,這樣活著比死都痛苦。
最少死是體面的;而這種失去一切尊嚴的活著,如同行尸走肉的茍且偷生,沒有任何意義!
宗秀想了想,驀然問道:“你說她是服了游方道士給的藥才瘋的,那道士叫什么?”
柳聞裕黯然的搖了搖頭:“老朽也不知道他叫什么,那個道士來的時候就神神秘秘,逢人問起,只讓稱呼他為袁先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