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還鄉(xiāng)（五）
那若汐，依舊乖乖蜷在床下，捂住嘴巴，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至于外面的動靜，你說她聽不到么？
自然也是能聽到的，但她沒有動，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黑暗，澄澈的眼睛里滿是霧氣。
她不笨，甚至稱得上聰慧，只不過由于記憶殘缺，靈魂不全，反應(yīng)上有些遲鈍而已。
對閻空的種種反常之處，雖然感到有些疑惑，卻也沒有開口詢問。
但當(dāng)外面?zhèn)鱽砟锹暿煜さ膽K叫時，即便再怎么遲鈍，她也終究明白了閻空之前的奇怪舉動，意義為何……
踏——嘶嚶——踏——
那是腳步混合著鐵器在地上拖拽的聲音，刺耳，且?guī)е粗目謶?，步伐雖然緩慢，卻是越來越近。
“騙子！小空是大騙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淚水順著若汐的臉頰滑落，但她緊咬牙關(guān)，把身體蜷縮得更緊了。
她始終記得閻空離開前的那句話：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要發(fā)出一點聲音。
若汐向來乖巧，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踏——嘶嚶——嘩啦——
聲音，停在床前，未知的生物似乎在檢查床鋪，連被子都一并被扯開。
“空……”若汐緊緊捂著嘴，瞪大眼睛，黑暗圍繞在她周身，莫名的恐懼與巨大的悲痛攥住她的心臟，即便拼命克制，嬌小的軀體依舊顫抖不已。
猶如實質(zhì)的恐懼幾乎要滿溢出來，但若汐緩緩做了幾次深呼吸，捏起拳頭，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
伴隨著外面?zhèn)鱽砜椢锖偷孛娴哪Σ谅?，若汐知道，它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或許下一刻，它就會把自己從這里拖出去，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殺死，就像對待空那樣。
會很疼么？
想到這里，她原本堅定的眼神，閃過一絲畏懼，顯得有些慌亂，卻在下一刻被更為強烈的情感所代替，那是壓抑已久的悲傷與憤怒，痛恨敵人對自己所在乎之人做下的殘酷行徑！
咄—咄咄——
木板，發(fā)出空洞的敲擊聲。
“被發(fā)現(xiàn)了！”若汐的心瞬間提起，然而她卻驚異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自發(fā)的動了起來。
不是退縮，而是向前！揮拳！
啪！
脆弱的木板被一瞬擊破，若汐的拳頭順勢砸在一個溫暖柔軟的物體上。
“嗷?。?！”出乎意料的是，敵人登時發(fā)出一聲慘叫。
“打中了！”若汐心中一喜，雖然覺得“敵人”有點菜，而那聲慘呼也有一點點熟悉的感覺，但她依舊捏緊拳頭，準(zhǔn)備在臨死前多打幾下，好替大家出口惡氣。
這丫頭心里這么一想，手底下那勁兒那可就上來了，后面的幾記粉拳雖談不上快逾流星，勢大力沉，那也勉強稱得上是又快又狠啊，打得眼前之?dāng)衬鞘青秽粊y叫。
直到若汐意識到眼前胡亂喊著：“住手！”、“好痛！”、“是我！”、“嗷?。?！”的人是誰之際，這才驚愕的停下手來。
不是別人，正是半死不活的……閻空。
……………
“啊～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打，閻空裹著被子仰躺在床上，無神的眼睛瞪視著天花板，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說是這么說，但若汐的那一套亂拳雖然打得顧言有點狼狽，卻不過帶走他1%的生命值，還不如之前一兩秒流的血多。
順帶一提，他之所以被一個少女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主要原因還是自己作的。
別看顧言陰死狩鬼者的那幾秒，臉上一副囂張至極的表情。
等弄完那廝，再讓夜里的小風(fēng)那么一吹，這腦子稍微冷靜了點后，他這腿那叫一個抖啊。
差點死了，能不慌么？
而人心里這么一慌，就老想著整點什么花活緩解下壓力，可閻空雖不算什么三好青年，但抽喝燙卻也是一樣不沾。
再說了，就算他好那兩口，這會兒也沒處找不是？
好在，跟拉弗米爾廝混的那段時間里，閻空也是近墨者黑，學(xué)了點緩解壓力的法子……
之前這貨拖著刀也好，靠近前故意不開口提醒也罷，那都是為嚇唬下小姑娘，以滿足自己惡趣味所做的準(zhǔn)備而已。
誰知道他剛用腦袋頂了頂木板，陰笑著正要開口之際，一只小拳頭就破開木板，直奔鼻梁而來，打得他那叫一個懵。
至于裹在身上，讓他徹底失去反抗能力的那床被子，也只是他不想讓這個丫頭太過擔(dān)心而已。
總而言之，這被打一事，還是這廝自作自受的結(jié)果。
但一旁的若汐，可不知道前因后果，這會兒她正滿臉羞愧的站在一旁，兩只小手糾結(jié)的對著手指。
“對不起啊空……我還以為你是壞人來著?！比粝拖滦∧X袋，先是態(tài)度誠懇地認(rèn)了個錯，隨后又嘟囔道，“但……但是在聽到你在外面喊得那么大聲，誰都會誤會的吧～”
“哈？！”聽到這句話，閻空那可就精神了，但見他瞬間起身，掙扎著伸出一只手，彈了一下若汐的腦門，大義凜然道，“哼，還試圖狡辯么！該打！”
“嗚～疼……”若汐眼淚汪汪的捂住發(fā)紅的額頭，一個箭步往后退了半米，警惕的瞅著閻空。
二人對峙半晌，若汐忽然注意到他身上的奇怪之處。
“你很冷么？”若汐歪了歪腦袋，“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p> “呵……你懂什么～”閻空得意道，“俗話說得好，只要我躲在被子里，鬼怪就傷不了我?！?p> “哎？”若汐忍不住湊近了點，“真的嘛？外面那只真的是鬼嘛？它長什么樣？你是怎么把它打敗的？”
“嗯哼，那可就說來話長了?！币娙粝珱]繼續(xù)把注意放在被子上，閻空倒也松了口氣，清了清嗓子，直接現(xiàn)編起來。
明明兩三句話就能搞定的打斗劇情，硬是讓這貨拿說評書的架勢，還整出了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那味兒，若汐也是兩手托腮，聽得是津津有味……
“……正值那千鈞一發(fā)之際，我使出一招飛龍在天，避過那廝的八方無極刀氣，我瞅準(zhǔn)時機！”
說到這兒，閻空單手一拍床板，輕喝道，“一套混元形意太極拳順勢接上，將此獠斃于拳下！”
“哦～”若汐忍不住昂起頭，使勁拍起小手，贊嘆道，“不愧是你，好厲害啊！”
“呵呵……那是～”閻空的無恥也是讓他輕松接下這句夸獎，得意溢于言表。
【當(dāng)前任務(wù)已完成】
【支線任務(wù)已完成】
聽到系統(tǒng)提示，閻空頓了頓，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是一黯。
“結(jié)束了，若汐。”他緊了緊身上的被子，笑道，“以后，都不會有事了。”
“哎？”若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以后？以后當(dāng)然是我們繼續(xù)在一起啦～首先，我們要在湖邊搭一座超～漂亮的小木屋?！?p> 若汐掰著手指念道：“然后，還要做兩把椅子，不，三把，要是胡管家知道我想到他，一定會抱怨個不停的吧……
唔，椅子就放在木屋外面，這樣我們玩兒累了，就能坐下看會兒風(fēng)景～
還有還有！我喜歡貓咪，要養(yǎng)一只貓咪，等等！空喜歡的是小狗吧，啊～這可麻煩了，它們會不會整天打架啊……”
“是嘛，還真是不錯的未來呢……”聽著少女的期許，閻空眼角微垂，接道，“還有什么想要的么？”
“嗯～”若汐瓊鼻微微皺起，似乎在認(rèn)真思考著什么，半晌，她忽然露出一副放棄思考的愉快表情，張開雙臂，開心道，“暫時就這些啦，無～論如何，要大家在一起才最開心嘛！”
閻空沒有回話，只是平靜的注視眼前的宛若小鹿般雀躍的少女。
感受到他的視線，若汐不由感到一絲羞澀，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岔開話題之際，卻忽然露出疑惑的神色，“哎？奇怪？”
“啊咧？為……為什么？”她用力抹去止不住的眼淚，卻連話語都帶上一絲哽咽，“明明應(yīng)該很開心才對……但心里感覺好痛！”
閻空沒有開口，只是默默注視眼前淚流不止的少女，眼中不知是何情緒。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若汐也不再試圖阻止流淌的眼淚，任憑淚水濕潤臉頰，順著小巧的下巴，滴落。
“原來，我們的故事那么早就結(jié)束了啊……”她眨了眨朦朧的眼睛，笑道，“不過，能再看到你，真是太好了，振空……”
當(dāng)閻空再眨了一次眼后，他依舊裹著被子坐在床上，但少女，已然消失不見。
“真可惜，沒辦法住進小木屋了～”
空氣中，只余一道若有若無的回音。
【當(dāng)前任務(wù)已完成】
【支線任務(wù)已完成】
【主線任務(wù)已完成】
【回歸倒計時已開始】
【30……29……28……】
閻空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他看著回歸倒計時，陷入了沉默，窗外投進來的晨曦，讓他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手已經(jīng)復(fù)原了么……”閻空扯開被子，望著完好如初的雙手，又查看了下滿額的生命值，繼續(xù)道，“還是說，從來就沒有受傷過呢？”
翻身下床，此刻，他的身上的衣物也不再是那套純黑勁裝，而是他出門時所穿的衣物。
上身是淺灰的連帽衫，下身則是簡單的黑色長褲和運動鞋。
但那半個被焚燒過的手鐲，依舊在他身上。
閻空沉默半晌，想起被徹底燒成飛灰的胡伯，在烈焰中掙扎著給他指路的鬼影以及，狩鬼人曾提到過的……“燃燒劑”。
“所以說，我始終來遲一步了么……”閻空垂下眼睛，聲音顯得有些干澀，“不論我做了什么，終究是來遲一步啊～”
下一刻，他握緊破碎的玉鐲，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但見他漠然開口道：“我申請，在這個世界繼續(xù)停留一段時間?！?p> 說著，他從行囊中拿出一只小巧的令牌，那，便是天堂借拉弗米爾之手送出的禮物
——【狩界暫留令（偽）】。
【名稱：狩界暫留令（偽）】
【類型：消耗品】
【品質(zhì)：精良】
【功能：劇本結(jié)束后，以五枚劇情碎片為代價，換取一小時的滯留時間（兌換上限為一天）】
【備注：根據(jù)某件完美級的特殊物品，隸屬于天堂的優(yōu)秀工匠復(fù)制出了它的贗品，雖然品質(zhì)大跌，淪為消耗品，需要付出的代價也變得十分驚人，但在關(guān)鍵時刻依舊能發(fā)揮巨大的作用?！?p> “既然來了，就出來聊聊唄?！遍惪丈钗豢跉?，緩聲說道，“還是說就算到了現(xiàn)在，你還是想跟老鼠一樣繼續(xù)躲在角落里呢……”
“不是么？振空？”他一字一頓的，說出了若汐曾提到的名字，而他的目光，朝門口掃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