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夢般
“我第一次跑那么遠(yuǎn)的路?！笨椥{(lán)說，“之前頂多和赤鈴紗去過道門附近獵殺一些落單的小修士，或者被蓬氏那些家伙追殺到別的魔族領(lǐng)域，但是像現(xiàn)在這樣，橫穿好幾個道門門派是沒有過的。”
“走多了就習(xí)慣了。”朱羽說，“送你回去后我還得兜回破邪宗，我自打從仙華鎮(zhèn)出來就一直在到處奔波。我剛才聽你說獵殺修士？你以前都是怎么過的？”
朱羽的話題轉(zhuǎn)得太快了，織旋藍(lán)猝不及防。
“?。苦拧矝]什么啊，我是織家的孩子，從小沒缺我吃缺我穿，修煉功法啊資源什么的也不是很少，真的缺了的時候我還能去搶一點別人的用，日子過得挺滋潤的?！笨椥{(lán)說，“雖然老是被追殺啦，不過大部分都是因為蓬氏他們跟我們有仇，而我又恰好比他們稍稍厲害許多，嘻嘻，他們嫉妒呢！”
朱羽沉默了半晌：“我聽說方懸以前過得很不好。”
織旋藍(lán)搖搖頭：“我不知道呢，過得不好那應(yīng)該也是元嬰之前的事了。我懂事以來君上就是君上了……應(yīng)該吧，很多年前的事了。反正身居高位，又很能打，沒怎么見他吃過虧?！?p> “前任魔君是你們家的？”朱羽又問。
“對?！笨椥{(lán)點點頭，神情有些驕傲又有些羞澀還有些遺憾，“可惜他被君上殺掉了，不過我聽長輩們說他比較奇怪啦，不喜歡女子偏偏喜歡男人，而君上長得又很好看，就是因為好色才會被人這么輕易地殺的，死不足惜的啦?！?p> ……魔族的人，真是冷漠啊。
不過她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朱羽很贊同。
一想到方懸年幼時經(jīng)歷過的那些事，還有平時為了惹怒她故意說的一些散散碎碎的片段，朱羽咽了口唾沫，眼眸微動。
死不足惜！
兩個人坐在樹蔭下對話，遠(yuǎn)處有個人飛了過來，織旋藍(lán)本來還懶散隨意地倚在朱羽身上，一看到那個人立刻汗毛倒豎，瞬間端正身體，正襟危坐，表情嚴(yán)肅。
“你們在這里干什么？”方懸落在朱羽面前。
“聊天?！敝煊鹦Σ[瞇地看著他，“聊你。”
織旋藍(lán)：……
真可惡?。。?！真是人心險惡！！
方懸哦了聲，絲毫不覺得兩個女孩子聊他有什么奇怪的，他把目光放到織旋藍(lán)身上，微微蹙眉：“你又在這里干什么？”
織旋藍(lán)看了朱羽一眼。
朱羽想起她之前撒潑打滾那樣，忍不住笑起來，替她把話說了：“沒什么，我送她回魔族?！?p> “為什么要送？”
“她太弱了，怕她在路上被人碾死?！?p> 方懸微微扯起嘴角笑了一下，織旋藍(lán)還是第一次看見君上笑，平時就就夠好看了，這會兒一笑臉上多了幾分媚態(tài)，愈發(fā)勾人心魂，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莫非回家都不會嗎？”他輕啟唇，說出來的話打碎了織旋藍(lán)的幻想。
“會——會會會！當(dāng)然會！”織旋藍(lán)像被開水燙到一樣彈了起來，對朱羽揮了揮手，“那啥，赤羽前輩，我走了啊。哎呀我就說了嘛，不用送不用送，你瞧你這么熱情怎么好呢。好啦好啦，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再會！”
她說出來的話也像有開水燙著一樣，又急又快，朱羽沒找到機(jī)會插嘴，眼睜睜看著她化作光飛遠(yuǎn)。
這兒離魔族也不是很遠(yuǎn)了，朱羽微微放下心，把目光轉(zhuǎn)到方懸身上。
兩個人相視無言。
過了老半天，朱羽才憋出一句話：“她剛才說的那么多話里，有一半都是假的?！?p> 幸好織旋藍(lán)沒聽見，不然又得逮著朱羽撒潑了。
方懸不說話。
朱羽又憋了老半天，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想見你，就來了?！狈綉音尤灰恍Α?p> 朱羽臉微微一紅，撥開了耳邊的頭發(fā)，繞過方懸往東邊走去。
“你去哪？”方懸追上來。
“破邪宗?！?p> “去干嘛？”
“去殺人?！?p> “你手上都沒有血腥氣，你這段時間沒有殺人誒?！狈綉蚁窆芬粯有崃诵嶂煊鸬牟鳖i，被她不自然地推開。
“我心軟了！你滿意了嗎！”
“對滅族仇人也會心軟？”方懸感到不可思議。
朱羽猛地回頭，兇巴巴地瞪著他：“那我要如何？！他從前教導(dǎo)過我也是我的師長而且若說是滅族仇人的話其實我自己也是！族長說東流沒有害人之心他只是比較蠢，他們都是為了護(hù)送我出去才死的，我要殺了我自己嗎？我不行??！你現(xiàn)在告訴我我到底……唔！”
方懸沒有給她機(jī)會把話說完，而是一下子把她按到了樹上，兇猛地堵住了她的唇。
朱羽一眨眼，眼淚從眼眶掉下去，她憋著氣腦子亂哄哄的，只能感受到方懸的指尖抵著自己的面頰，輕輕摩挲，區(qū)分不出這究竟是暖的還是冷的。
人為什么，會吃這么多的苦啊。
方懸的牙磕到了她的唇，也許破了也許沒破，她看見方懸微微蹙眉似乎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但接吻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啊。
爹和娘以前很恩愛的。
方懸抬起頭，摸了摸自己的嘴，濕潤，微紅，輕張：“我不知道。”
朱羽眼前一片模糊，也許是淚水吧。
“爹娘死的時候我還很小，他們挨打的時候會安慰我沒事的，我以為打和罵就是愛?！彼怪^，俯視著朱羽，發(fā)絲微微飄動，呼出來的暖氣淺淺地落在朱羽臉上，“我想活啦，可是活著真的好難，我就仗著這張臉，想了別的出路?！?p> “那你知道嗎？什么是愛？”他又低了低頭，唇瓣幾乎要貼到朱羽的耳朵，氣息弄得朱羽身上發(fā)癢。
“我也不知道啊。”朱羽眼淚汪汪，目光恍惚地看著透亮的天，“他們以為保我性命是愛我，可是我要瘋了。好重好重好重啊……”
“不知道就不想了吧?！狈綉覐堊燧p咬朱羽的耳垂，她身軀顫抖了一下，無力地倚在樹上，又被方懸摟在懷里。
不想知道。
不想看透。
只想回到兩百年前，親人尚在，朋友平安的那段如夢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