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年輕人不講武德
淺露寺中，殿宇重重，紅墻青瓦。
兩名少女沿著青石鋪就的小路潛行，人影在殿宇樓閣間忽隱忽現(xiàn)，猶如忍者夜襲。
黑夜中但見道路東轉(zhuǎn)西繞，寺院里不時有巡夜的僧人經(jīng)過，晴香和砂羽沿著墻壁的陰影向前疾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已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假山后挑出一角飛檐。
“是這里嗎？”砂羽壓著嗓子問。
晴香沉吟了一會，她的“天誅”計劃第一步是讓惠把白石引開，而第二步就是由她和砂羽夜探淺露寺。
因為她始終堅信一件事：這個世界沒有真正的圣人，如果有，那一定是假的。
這一點很好理解，大家同處一山，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淺露寺的僧人個個腦滿腸肥，身上隨便一摸都是IPHONE11，動不動就結(jié)伴逛街、泡吧、洗溫泉……講情懷不收費(fèi)？
這些錢從哪兒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石這么“假仁假義”，肯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這個目的問是問不出來的，只能靠自己去查。晴香相信在他的房間里一定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她要把他的真面目大白天下，讓他從此人將不人，直接社會性死亡！
這就是和自己搶生意的代價！
不過，淺露寺這么大，哪個才是白石的房間呢？
晴香思忖片刻，朝一側(cè)努努嘴：
“你往那邊，我往這邊，分頭行動?！?p> 這也是她為什么非帶砂羽的目的，淺露寺太大，光靠一個人找不過來，晴香和砂羽閨蜜這么久，知道她的為人，這姑娘關(guān)鍵時刻很靠得住，可不是只發(fā)育了某個地方，其他則完全派不上用場的家伙。
砂羽無聲點頭，二人把手機(jī)調(diào)為振動，約好聯(lián)系方式，接著便立刻分開行動。
晴香重新隱入了暗影中，沿著曲折的小徑悄然摸進(jìn)，沒多久就摸到了飛檐附近，原來那里是一處偏殿。
晴香雖然不了解淺露寺的情況，但大家畢竟是鄰居，知道和尚一般不會住在供奉佛祖的殿宇中，她正要轉(zhuǎn)身走開，偏殿中一個聲音吸引了她：
“以后小心一點，白石師弟的房間從不讓人進(jìn)去的?！?p> 晴香一下子就聽住了，然而聲音卻低了下去，里頭似乎還有壓抑的啜泣。
晴香想了想，飛身上檐，用腳勾住椽木向內(nèi)張望，偏殿只有一大一小兩個和尚，那個小的大概才八歲左右，頗有幾分一休哥的樣子，正拿手不住揉眼睛：
“不過就是足球滾到他的房間跑去撿一下，結(jié)果就被說教，今天還挨住持訓(xùn)誡……
我就不明白了，為什么住持對他那么好？還把最好的房間給他？”
他不住口地抱怨，喋喋不休，有些地方甚至使用了很嚴(yán)肅的語法。
由此可見這孩子的怨念有多么強(qiáng)烈。
年長些的那個和尚不住搖頭嘆息著，似乎也很不理解，但終于還是勸道：
“總之，以后別去西側(cè)院玩了?！?p> “可是……”
他們后頭又說了什么晴香沒聽下去，情報已經(jīng)足夠，少女翻身落地，幾個閃身消失在黑暗中。
※※※
曲折的小徑在腳下延伸，兩側(cè)端莊宏偉的殿堂不時掠過身邊，沒多久，西側(cè)院到了。
這里應(yīng)該是寺僧的宿舍，一排排推門沿著走廊，隔開一座座房間，每一間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上頭雖然掛著刻有名字的木牌用于識別，然而寫的都是法名。
可晴香并不知道白石的法名。
這就有點糟糕了。
現(xiàn)在是深夜，寺中的僧侶肯定已經(jīng)回房休息，萬一走錯房間勢必驚動別人，潛入計劃就失敗了。
晴香隱身走廊外的花圃后，視線從一扇扇緊閉的推門掃過，一個上著掛鎖的房間引起了她的注意。
佛家講究“佛地有塵風(fēng)自掃，禪門無鎖月常關(guān)”，一般寺廟的門都不上鎖，以示“來去皆自由，僧房無內(nèi)外”的意思。
可這一間卻偏偏上了鎖。
而且是掛鎖。
這說明這個房間本來也是沒裝鎖的，但后來房間的主人才上了鎖。
聯(lián)想到剛剛小和尚的話，晴香立刻就猜到了……
這就是白石川的房間！
晴香掏出手機(jī)給砂羽發(fā)了個短信，縱身攀住檐頭，輕輕巧巧就從窗口翻了進(jìn)去。
一個安靜的、仿佛被時光封印千年的僧房在前方等待著她。
房間里黑燈瞎火，但總的來說就是個普通的僧房，中間擺著書桌，旁邊有書架和衣柜，吊頂上刻有佛經(jīng)故事的壁畫，墻上的佛龕供著彌勒的佛像，一旁設(shè)有榻榻米，然后……
就沒有然后了。
干凈得連家具都很少，完全展示了一個僧人清心寡欲，一心修佛的高尚情操?？帐幨幍木秃孟裨诟缦阏f：
“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吧?！?p> 不過晴香并不死心，事物從來不能只看表面，少女打開洞察之眼，這個具有透視功能的技能能夠透過墻壁看到墻體的結(jié)構(gòu)，用來查找隱藏的暗格，機(jī)關(guān)什么的最合適不過。
但很快她就放棄了。
房間里有法術(shù)禁制，阻止了她的窺視。
晴香掌握洞察之眼以來，這還是頭一遭碰到這種情況，看來這個白石川的法力不低——至少不比自己差。
不過晴香卻反而感到高興。
這家伙越是小心翼翼，越說明他的房間絕對有問題！
少女開始在房間里翻找起來，好像小說中的偵探一樣，每一點細(xì)微的痕跡都不放過。
身后一個冷冰冰的硬物忽然頂住了少女的后腦勺。
“別動。”
晴香稍稍一僵，身后傳來壓著嗓子的厲喝：
“舉起手，慢慢轉(zhuǎn)身。”
只能依言照辦了，少女緩緩轉(zhuǎn)身，身后出現(xiàn)的是一個中年的和尚，圓睜的雙目有如怒目金剛，手里攥著一把PPK，黑洞洞的槍口正頂著她的眉心。
晴香眸光微閃，這個人她認(rèn)得，可不就是當(dāng)初村莊祠堂里自己見過的那個中年和尚么？
對方這時顯然也認(rèn)出了她，如今伊藤晴香的大名在寺里可謂如雷貫耳，沒想到這個“佛敵”居然敢夜闖淺露寺！
“原來是你?！?p> “……”
“你偷偷跑寺里來做什么？”
“……”
“鬼鬼祟祟，一看就有問題……走！跟我去警署！”
晴香突然笑了：
“我勸你最好把槍放下。否則會發(fā)生一些不好的事。”
“是嗎?！敝心旰蜕醒弁s小，一絲厲芒在眼底閃沒。
他打開了手槍的保險。
“那么，我倒想試試看?！?p> “知道嗎，我很討厭有人拿槍指著我的頭?！鼻缦阏f。
中年和尚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又突然沉下了臉：
“沒想到啊～沒想到?！?p> “……”
“一個擅闖寺院偷竊的女賊，現(xiàn)在居然也敢這么囂張了。”
“……”
“而且明明已經(jīng)被抓住了，居然還敢在那里大放厥詞……以為我不敢開槍嗎？”中年和尚厲聲喝問。
他在槍里裝填了最強(qiáng)力的麻醉彈，其效力足以讓一頭牛當(dāng)場暈倒，而且這么近的距離沒有人能快過子彈的速度。
至于為什么不使用實彈……
他畢竟是和尚。
和尚，不殺生。
“不。”晴香笑得更燦爛了，“我賭你的槍不響?！?p> “哈！”中年和尚怒極反笑，明明已經(jīng)被束手成擒的人，哪兒來的自信說出這種大言不慚的話？
果然……
像這樣的人無法去改變嗎？
他冷冷一笑：“那么就讓我們試試……”
最后一個字戛然而止，中年和尚突然察覺不對，頭頂勁風(fēng)傳來，他抬起頭，一朵陰云在眼瞳里迅速擴(kuò)大。
“咣當(dāng)！”
平底鍋砸在頭頂，腦門血線緩緩流下，中年和尚恍若未覺，嘴唇囁嚅半晌才吐出幾個字：
“年，年輕人不講武德……”
說完一頭栽倒。
“沒事吧？”砂羽問。
晴香微微一笑。
“來得正好，這里就是目標(biāo)的房間?！?p> “嗯?！?p> “一起找，任何可疑之處都別放過！”
兩人繼續(xù)在房中翻箱倒柜，但最終還是不約而同地住了手。
一無所獲。
完全就是一個圣僧該有的房間。
沮喪如山一般沉重，沉甸甸地壓在少女們心頭。她們連地板磚都掀起來看過了，結(jié)果別說發(fā)現(xiàn)什么不該有的東西，反而還找到了一堆的感謝信——都是受到恩惠的信徒們寄來的，字里行間流露的崇拜，簡直都要把白石川當(dāng)活佛供起來了。到了這一步，今晚的行動毫無疑問地失敗了。
兩名少女面面相覷，晴香銀牙緊咬，雙拳緊握，以至于指甲都要深深掐進(jìn)肉里，那樣子就好像有個人站在旁邊拿手比劃著說：
“看，這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敗犬模版。”
“情況……好像不太妙?！鄙坝鹩悬c擔(dān)心地看著她。
一句話把晴香的火氣點炸了，少女“啪”地一拍桌面：
“這家伙居然連A片都不看，還是不是男人??！”
沉默。
“那……現(xiàn)在怎么辦？”砂羽問，“天誅行動，還繼續(xù)嗎？”
“當(dāng)然繼續(xù)！”晴香大聲道，頓了頓又說，“我想過了，白石才來雪夜山不久，在這里找不到他的弱點，不代表他家鄉(xiāng)也找不到?！?p> 砂羽皺了皺眉頭：
“可學(xué)校里只知道他是東京轉(zhuǎn)來的，東京23個區(qū)，我們……”
“放心?！鼻缦憷淅湟恍?。
“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