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虛彌陣

　　“葉子，還有多遠(yuǎn)?。俊?p>　　王璞一路跟著葉蘇，翻山穿林，走到紅土林背陽的半山腰。這里溝壑滴水不流，山石砂礫成堆，寸草不生，飛鳥絕跡，只有幾棵在懸崖峭壁的石頭縫里長出的松柏，向陽而生。

　　“就在前面?！?p>　　葉蘇指著石窟的入口，道：“進(jìn)去吧?！?p>　　“你，呼呼，平時都在，呼，這里修煉？”

　　王璞很久沒有修行，爬過三四座山，體力不支，疲憊地彎下腰，雙手按住膝蓋，上氣不接下氣。

　　“夫天地之生物，各品類以賦形，惟木行之為盛，分四序而敷榮。天運四時，生立青春。盛德在木，其曰曲直……”

　　王璞輕念《青浩神譜》的開篇，用昨天葉蘇指點的引氣導(dǎo)體術(shù)，閉目調(diào)息，氣息逐漸平緩，陡崖邊稀薄的靈氣一點一點導(dǎo)入體內(nèi)，方才枯萎的精神陡然振奮。

　　他念誦完經(jīng)文第一段，疑惑道：“葉子，這里的靈氣會不會太少了？在這種鬼地方修煉，真地我能進(jìn)前50，你可別騙我！”

　　“騙你有什么好處？”

　　葉蘇擱下背包，從手提的袋子里拿出寇門答應(yīng)的2級陣盤。陣盤的盤面晶瑩剔透，在微弱的光照下依舊閃閃發(fā)亮，猶如黑暗里的明珠，映在地上結(jié)成一個五芒星的形狀。

　　五芒陣盤，在寧唯道那個年代，主要是精通星象的西方煉金師們使用。在一致對外抗衡妖族的時期，煉金師結(jié)成的法陣結(jié)界，不比他們東方煉氣士慣用陰陽、五行、八卦要差。

　　當(dāng)年元嬰境的時候，偷偷溜進(jìn)煉金師建國的雷費恩帝國，在他們的帝都圖書館不吃不喝辟谷三個月，把關(guān)于神秘的法陣結(jié)界的算式、布置、咒語等記了個遍，可惜現(xiàn)在記憶隨元神封存，零散的碎片里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現(xiàn)成能用的。

　　“葉子，你什么時候會陣術(shù)，我怎么不知道？”

　　見葉蘇半蹲在地，手握著五柄彩旗，王璞越來越琢磨不透這個相處了半年的哥們。

　　要說玩虐肖力、戰(zhàn)勝趙凱，他說靠云水瑤，要說玄階功法、玄階劍法，他說靠陳雪素，仿佛他現(xiàn)在的一切都靠別人，可昨天面對面教自己參悟《青浩神譜》時的信手拈來、輕松從容，總不能靠別人吧？

　　葉蘇對著白曜五芒陣盤，費神地思考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把手里的青綠彩旗丟給王璞，道：“拿著，到那個位置，等會兒你就在那里修煉?！?p>　　“喔?！?p>　　王璞答應(yīng)了一聲，腦子里一片漿糊地盲從，走到葉蘇的右上，在陰陽五行里對應(yīng)著木位。

　　“葉子，你拿出那么多靈石干什么？”他伸直了脖子，就見葉蘇從包里拿出白玄盤，還有七枚菱形的低品靈石。

　　“直接煉化不好嗎？”

　　“等會兒你就明白了，入定修煉。”

　　陣盤的邊沿有兩道可轉(zhuǎn)動的圓圈，外層是黃道十二宮，內(nèi)層是日月十二歷。

　　但不是葉蘇想要的，他翻到陣盤的背面，微微使勁打開蓋子，晶瑩剔透的白曜陣盤里面是一堆寶石，還有妖獸的角、牙、爪打磨出奇異形狀的物件，都像精密地零件一般支撐陣盤的運行。

　　葉蘇循著記憶中模糊殘留的知識，調(diào)制改成二十四山法的算式結(jié)構(gòu)，蓋上蓋子，再把陣盤旋轉(zhuǎn)一百八十度。

　　五芒星布陣的不止是西方的煉金術(shù)師，千年前無極西天的佛宗里有一支，叫幽冥佛教，信奉地藏王，他們的圖騰不是萬字符，而是倒置的五芒星，它有一個結(jié)界，叫“四大空門界”，在葉蘇所見所聞里，堪稱最玄妙的隱藏絕陣。

　　得益于此陣，在無極西天將新起的幽冥佛教視作異教，頒布誅殺令時，滿大陸度化追捕，幽冥佛教把他們的圣地酆都寺保護(hù)隱蔽在世俗，非渡劫境之上不可查明山門蹤跡，傳承得以延續(xù)。

　　后來，幽冥佛教發(fā)展到分布在各個圣朝國度，得到無數(shù)宗門的支持，被王朝國度封為國教，才最后倒逼無極西天那幫食古不化的老和尚們，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rèn)道統(tǒng)。

　　“咻?！?p>　　葉蘇把象征金土火水的四把彩旗當(dāng)成飛鏢，輕輕一擲，彩旗便插在巖石的地里。

　　“葉子到底在搞什么？”

　　王璞思緒不定，難以靜心，半闔的眼睛睜開，就見葉蘇背對著自己，撥弄陣盤上的轉(zhuǎn)圈，鼓搗了幾下，然后一塊低品靈石穿著陣引，放到倒置五芒星正中央。

　　頓時，靈石飄浮在半空中，像一盞燈火，散發(fā)出淡薄的微光，透過堅硬的晶石外殼，忽明忽暗。

　　“什么鬼玩意？”王璞一愣。

　　“別發(fā)愣?！?p>　　一塊塊低品靈石，被葉蘇放到五芒星五角的面上，立刻飄浮在陣盤上，上下輕微地起伏。

　　“趕緊進(jìn)入狀態(tài)?！?p>　　“喔，馬上！”

　　王璞不敢松懈，立即放下陣旗，運轉(zhuǎn)真經(jīng)，按照葉蘇教導(dǎo)的引氣導(dǎo)體術(shù)，雙腿下蹲作木樁，雙手高舉似樹枝，全身高挺緊繃，仰頭閉目，靜氣凝神。。

　　肌肉顫動著，氣血翻涌著，稀薄的靈氣化作點點綠光，從竅**孔里鉆入全身。

　　十指展開，根根手指，條條樹杈，在無風(fēng)中，瘦弱的身形猶如一株破石而出的小樹，逆向而生。

　　自從得到《青浩神譜》以后，他的心氣是越來越足，徹底擺脫了以往黑白顛倒頹喪墮落的樣子。

　　葉蘇不介意多幫他一把，低聲道：“天在東色青，青帝青皇，木在地為化，化物化生……”

　　王璞雙手合攏，手臂像樹的主干朝天不斷伸長，骨頭咯吱作響，每一次的吐息都將半年以來積聚在全身的濁氣，慢慢地排出。

　　葉蘇看出他急需龐大的靈氣進(jìn)補這具自暴自棄損壞的身軀，立即嘴唇一張一合，凝聲低吟他截取四大空門陣一段關(guān)于“小虛彌陣”的真言咒語。

　　“有無相生，至始至終，有而若無，實而若虛……結(jié)我畔陀也斯曼。”

　　陡然間，靈石發(fā)亮，綻放出籠罩洞窟的絢爛白光，頭頂?shù)氖?、腳下的巖地結(jié)成大小相等的兩個倒置五芒星法陣，而且隨白光向外延伸，一直擴(kuò)大到包容下五色彩旗為止。

　　彩旗無風(fēng)飄揚，緩緩上升，逐漸從巖石砂礫中脫離而出，浮到上空，旗幟上的顏色分外鮮明。

　　“這樣就足夠了?！?p>　　葉蘇參照小虛彌陣，布置出一個反神識掃描能隱蔽藏身的結(jié)界，而且飄揚的五枚五色陣旗，可以分化磅礴氣勢的靈氣云海，細(xì)水長流，慢慢涌入到逼仄的洞窟里，免得再鬧出大陣仗，招來昨天早上的筑基境修士，在空中盤旋，當(dāng)煩人的蒼蠅。

　　“就叫小虛彌陣吧?！?p>　　葉蘇把白玄盤擱在五芒星陣盤邊，摸了摸下巴，自嘲道：“不當(dāng)家不知道柴米油鹽的貴。以前靈石取之不盡，現(xiàn)在卻要精打細(xì)算，三十七枚靈石，不知道能用幾天?！?p>　　“不過很快就有一筆新的進(jìn)項?！?p>　　從包里取出掌機，舒舒服服地躺在平整的石塊上，通過狹小的洞口向外望天，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氣又慢慢地云聚在空中，他愜意地翹起兩郎腿，開始玩《塞爾達(dá)傳說：曠野之息》。

　　“哇靠，葉子，為什么我突然感覺靈氣變得好多啊！”王璞異常地驚喜，貪婪地吸收小五行集靈陣聚集的木之靈氣。

　　“抓緊修煉?！?p>　　《謫仙經(jīng)》就像自動掛機的BUG，無時無刻不再啟動。天階的《青浩神譜》跟它一比，就是一個小磁鐵，論靈氣吸收和煉化，根本不再一個量級。

　　葉蘇大方地自愿降低一個吐納的頻率，勻出一些五行靈氣，尤其是木行靈氣給王璞。

　　“果然比貓見了魚還快，一下子就嗅到了?！?p>　　他悠哉地躺在石塊上，看見蔚藍(lán)的天際上出現(xiàn)一個小黑點，只見楊霽虹御劍當(dāng)空，兩眼如鷹隼般犀利地掃視地貌，渺小的沙粒都不曾遺漏。

　　“奇怪，明明靈氣涌向的就是這座山，怎么既感應(yīng)不到人，也感應(yīng)不到靈氣的流向？”

　　楊霽虹陷入思索中，忽然余光里注意到一道黃色的虹光飛過。

　　“又來了一個人?！?p>　　葉蘇放下掌機，抬眼望著無形翻涌的云海里出沒的兩個黑點，擺弄白曜五芒星陣盤對準(zhǔn)洞口，自言自語道：“沒有用?！?p>　　話音落，懸在空中的五色陣旗順著陣盤的朝向，迅速地飄浮沖出洞口，繞著順時針旋轉(zhuǎn)。

　　“咦，消失了？”

　　楊霽虹顧不得搭理來者，感應(yīng)到五行河流匯聚的靈海慢慢地消散，仿佛從未發(fā)生，在天地間化成無物。

　　來人一樣注意到靈海的消失，不解道：“校長，這是怎么回事，怎么煙月湖、紅土林和青木谷的大量靈氣會往這里涌？”

　　楊霽虹思考了一會兒，毫無所獲，嘆了口氣，回頭打岔道：“噢，是顯仁兄啊。怎么突然回來了，不是讓你從越興府回來，先休息明天在上班嗎？”

　　“白某這不是看到異象，以為發(fā)生了什么大事，才加緊趕來?！?p>　　白顯仁驅(qū)馭腳下的雙刀，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半圈，粗粗地看了幾眼光禿禿的山巒，咋舌道：“奇了怪了，沒有人為的跡象，莫名其妙為什么會這樣，校長您清楚嗎？”

　　“顯仁兄，實不相瞞，在你跟趙主任到越興府交流這段時間，算上這次，已經(jīng)發(fā)生了3次了。”

　　“噢，竟有此事，校長可查到什么了嗎？”

　　“唉，我實在是修為有限，看不出來，所以要依仗顯仁兄你這位副校長多多關(guān)注啦?！?p>　　楊霽虹面帶微笑地推辭，三言兩語把包袱丟給剛回來的白顯仁，便再次抱拳，道：“時間不早了，我還有校務(wù)要忙，就拜托顯仁兄查出里面的端倪緣由，如有問題麻煩，隨時可以找我?！?p>　　“好好?！?p>　　白顯仁看著楊霽虹御劍離開，和善的面容幡然變臉，冷笑道：“哼，鬼狐貍，誰知道是不是你搗的鬼。這么大的陣仗，除了你，還有幾個能弄得出來?！?p>　　“不過如此濃郁的靈氣，就算殘留的，也比在照金嶺苦修三天要多，棄之可惜，趁著其他老師沒來，就歸我所有了吧?！?p>　　白顯仁胸腹振動，兩腮收縮，催動真經(jīng)，由嘴里產(chǎn)生出一股瘋狂的吸力，形成一道強風(fēng)，把剩下空中的靈氣盡入口中。

　　“應(yīng)該沒有人看到?！?p>　　白顯仁張望左右，見四下無人，拿出一塊白方巾擦了擦嘴。

　　“剛才在回校的時候，聽學(xué)生們說，趙德祝的兒子在秋殺臺被人打成重傷，嗯，念在他是站自己這邊的，中午慶功宴以后，就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