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榴花
清透的茶水在空中流淌出一個令人舒怡的弧度,落入杯盞中時水花又極小。
空氣中蔓延著淡淡的又不可忽視的茶香。
就連自持穩(wěn)重如柳鶴年,聞著面容也不禁有幾分破冰怔怔的模樣。
“都說林老是愛茶之人,現(xiàn)下所見,他人果然沒說錯?!绷Q年鼻翼聳動的聞了幾下,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笑意,“上等廬州云霧茶?!?p> 林老挑眉,主動將沏了八分滿的茶水往柳鶴年那邊推推,“品品?”
柳鶴年點頭,自是恭敬不如從命。
他自小愛茶,只是之前卻并無這樣的條件喝到這等幾乎寸兩寸金的茶葉。只是有一點還好,他天生生了好舌頭,什么茶葉哪怕從未喝過,他只要看一看品一品,自是已經(jīng)能說出其中的一二三來。
更何況這云霧茶,他也已經(jīng)在其他地方喝過,自然不懼林老的突然考驗。
柳鶴年撇開了微許浮沫,聞了下氣味后才是淡淡的淺啜一口,半晌又是轉(zhuǎn)著褐色矮盞茶杯,思索半天才道:“都說廬州云霧茶六絕,條索粗壯、青翠多毫、湯色明亮、葉嫩勻齊、香凜持久,醇厚味甘?!?p> 林老挑眉。
他繼續(xù)道:“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湯色清亮,綠中帶著淡淡的黃色,味醇、色秀、香馨、液清。”
柳鶴年嘴角上揚,笑容擴大,“不愧是上上等的佳品。”
也不愧是幾乎一兩一金的奢侈之物。
林老心情不錯,尤其是有人終于又夸了他因此的茶葉,一時倒也沒那么吝嗇起來,“喝吧,喝完老夫也可以正好與你續(xù)水幾杯?!?p> 不過要是再想讓他往外掏出茶水,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就連他手頭上的一些,還是旁人見他實在喜愛,又每每不得其途徑,好心才讓出的一斤半兩,怎好如此輕易的揮霍出去。
林老一百個一千個舍不得。
他將桌子上一個青白瓷的圓罐悄無聲息的往他自己那邊挪挪,最后以為無人注意的時候,一個手快將精致的小罐子收起,急忙塞進書桌后架子的隱秘柜子里。
柳鶴年:“……”其實大可不必。
柳鶴年雖然生了條好舌,其實對于品茶這類,更要品好茶這類并無太大執(zhí)著。
若是可以的話,他更愿花出時間走遍永安的大街小巷,找出真材實料又名副其實的可口小吃,買回去怎么說也能討得家中煙塵一個笑。
不過這話并不適合對外人言道。
更何況,就算他說了林老等人也并不一定真的相信。柳鶴年自然是按下不提。
半晌,林老嘆了口氣。
“若是可以的話,我猜今上的意思,自然是更希望鶴年你這等有才之士能更穩(wěn)妥的留在京城。”他道,“自然老夫也同樣是這個意思,不管如何,外放自然能鍛煉心境能力,但同樣的競爭能力小,在外廟堂高江湖遠(yuǎn),怕是更易生出懈怠之心,實在與初心不符?!?p> “林老的意思……”
林老道:“不知你們?nèi)缃衲贻p人到底是何想法,但看今上的旨意,京中已差不多是權(quán)力漩渦之中,這兩年尤甚,若是爾能留在京都,雖然或許結(jié)果并不如自己當(dāng)初所思所想,但能得到的好處,也并不比外放要小。”
更重要的是影響力。
在京中,人們官官相望,也只要在京中時常見著,節(jié)慶時常聯(lián)系著,也才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絲難得的情分,在外出席宴會點頭或莫逆自然也看自己的本事。
但若是堅持選擇外放的話。
人走茶涼自古有之,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京官外放,一去的最低時日便是三年,而若是想從外面再重新移入京城又是難上加難。
在外每三年需要進行官員考核,便是年年為優(yōu),若是上頭無空缺,最好也不過是原職。
但那時若非是能力出眾,業(yè)績出眾,再想要回到權(quán)利的中心塔上又豈是一件易事?
林老說的直白。
柳鶴年沉默半晌,臉上卻是無奈的苦笑,他搖搖頭,“林老如此之說,倒像是已經(jīng)提前知曉了鶴年的心中所想,鶴年實在無話可說?!?p> 對于柳鶴年,自然京中權(quán)利中心更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人生從來便是有舍有得,再者雖然是現(xiàn)在下旨,但今上圣旨之中卻并無催促之意,思及五品官職之中,近來也不是變更的時候。
最快也不過是到明年六月份。
——至少他和姒煙塵的婚禮應(yīng)該差不多早已完成,到時不管在哪兒,也可一齊帶走。
這便是要堅持選擇外放了。
林老搖搖頭。
柳鶴年這學(xué)生他看著,生性堅毅之輩,雖然看著柔弱可欺,但實際上心如磐石,一旦決定了的事情旁人再很少能改變一二。
“走吧走吧,既然已經(jīng)是品了茶水,還不快回去工作。”林老雖然早已知道他的選擇,但勸了半晌都沒讓人改變主意,也不禁挫敗,“既然現(xiàn)下還沒選擇,那一日不選擇,一日本官還是你的上司,怎見得爾偷懶。”
“……”
翻臉不認(rèn)人第一人,方才是誰陪著一口一口的品茶賞茶。
柳鶴年一時哭也不是,笑更不是,他抽了抽嘴角,也夠灑脫,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不管怎么樣,他手頭確實還堆積了不少工作,這時還是快些回去趕完才是。
傍晚,夏季天色還大亮著。
柳鶴年手里沒拿那卷圣旨,而是讓外面一直等候的小廝一眼不錯的手在門口,最后到了下班時間就直接送到他自己的住處就行。
在街上小小一逛,買了份糖畫,兩罐平日閑暇時吃的果脯,專門選了酸酸甜甜的味道,想來姒煙塵應(yīng)是十分喜歡。
一路分花拂柳,露過有戶人家院中探出的一枝紅艷艷榴花,在青石巷中難得幾分熱鬧。
柳鶴年在院外心情極好的駐足幾分,仰頭看著那枝榴花,嘴角上揚,眼底那抹淺淡笑意雖然一直若有若無的,但從未消散。
地上有自然墜落的二三榴花幾朵,點綴在驚風(fēng)雨交加,同樣掉落一片鋪滿青石地板的巷道的綠葉地上,恰恰幾分好看。
柳鶴年將景致瞧在眼里,等去了姒煙塵的小院,一邊將手中吃食拿出來,見姒煙塵還在苦著臉臨摹著之前便布置下的字帖,雖然還未完,但看著已經(jīng)大半差不多。
便主動在一旁磨墨。
另鋪了宣紙,在窗口的桌前,簡單幾筆便勾勒出來榴花幾朵的美景。
桃枝在旁邊看了幾眼,道:“原來姑爺喜歡榴花,倒不如今冬在院子里種上一兩株倒也好看。”
柳鶴年目光回望,與看過來的姒煙塵相視。
“那自是極好的。”他低低笑了聲后道。
撐舟渡水呀
石榴花遠(yuǎn)看絕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