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微掛了電話,腦袋里嗡嗡的,她覺得自己如今十分可笑??诳诼暵曊f止于曖昧,卻還是動了私心。
而如今,落得自討苦吃,也怨不得別人。反倒更看清了局勢,勢力紛爭,本就與她無關(guān)。
澹臺云看不到的傷口,還要她自己去舔舐。不得不說,男歡女愛的聲音刺激到了她。震驚、憤怒又無可奈何,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自欺欺人的苦果。
可說起來,她對他所知甚少,僅僅是隨處可看的東西。相處的時日,卻是讓她心安的,以至于她毫無察覺地漸漸將澹臺云當(dāng)成了避風(fēng)港。
澹臺云施舍的感情,那么真切,她甚至可以忘記他已經(jīng)說過了沒有必要繼續(xù)下去。她傷疤還沒愈合就忘了疼,上趕著找打,本不是她的脾性。
可一切,都失了方寸。
湯圓發(fā)給他的資料兩天沒有絲毫進展;與澹臺云的關(guān)系也就此終止;背后潛伏的危險,所知甚少……
斷絕與阻滯,所謂凄風(fēng)苦雨,正如她的心境。
沈瑾微仿佛大夢初醒,再看周遭關(guān)系,全然是冷漠。連她自己都沒有發(fā)覺,她有底氣與林子淺硬剛,澹臺云也占了一份心理上的功勞……依她的手段,撕破臉皮了,也沒有必要裝下去。
她深吸氣,伏在書桌旁,打開手機里的資料,眼前卻模糊起來。酸澀涌上心頭,眼眶酸痛,淚總是比大腦的禁令來得早,是早有異心的叛軍,浩浩湯湯,推翻錯覺營造的虛偽王國。
甚至連腦袋里都亂哄哄的,那些不合時宜的聲音尖銳刺耳,摩擦著頭皮,舊事重影相疊。
而林子淺像是狗皮膏藥,又貼了上來,“姐姐,你還好嗎?沈阿姨切了水果,讓我給你送來?!?p> 沈瑾微擦擦眼淚,忍著快要爆炸的頭疼,暗罵,又在拿老媽壓她。她帶上還沒來得及扔的口罩,遮住蒼白的面容。起身去開門。
她從門縫里接過來,卻被抓住了手腕。沈瑾微驚異地抬頭,林子淺不懷好意地看著她,接著她便被一股力氣拽了出去。
沒有預(yù)料中的膝蓋磕在地上的踏實,而是偏了角度,一陣天旋地轉(zhuǎn)。
虛空、碰撞、旋轉(zhuǎn),人聲呼喊,人影慌亂。
連罪魁禍首都沒想到她能這么成功,從此一勞永逸,看不見煩人的東西。
她無力地嘆了口氣,撇頭,看到了血。
是自己的吧,沈瑾微閉上了眼睛。
冰冷的大理石地板硌頭的勁兒漸漸弱了,干涸了許久的記憶河道,似乎承了一場甘霖,連一星半點兒的水洼都舒暢地連在一起。
真的是太累了,她本就是外姓女,平安健康就好,甚至不必出人頭地。
小時候她窗外片松樹,并不高大,但堂堂正正。后來她遇上的人,一表人才,卻少有圓滿。多是攻于算計,林楚和如此,方盛璟如此……那些待她還不錯的人,似乎多少沾了些陰詭。連澹臺云……他又是否算得上。
她最后見這片松樹,還是上初中的時候。連上次她會老房子取東西時,都沒見到,許是被砍了。畢竟,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
在老房子時,沈女士離婚有兩年了,連工作的醫(yī)院都換了。老媽帶著她,就住在這里。林叔叔還在熱烈追求沈女士的狀態(tài),經(jīng)常帶著林楚和來家里做客吃飯。
那時候沈瑾微還蠻親林楚和的,也許是她所有刻意又重復(fù)的撒嬌在林楚和那里百試不爽。
沒有意外,很快就會是一家人??擅\覺得還是慢了,便動了動小手指。
沈瑾微很清楚的記得,那天領(lǐng)了期末成績,她還拿著獎狀提前回家。開門時,吵架還處在蓄勢待發(fā),劍拔弩張的地步。她在門口便意識到情況不對,她悄悄虛掩著門,怕有小偷。
可沈女士和另一個女人爭吵的聲音傳出來,她立刻跑過去,扭打在一起的人都愣住了。被爭吵聲蓋過的電視聲音,便高昂了起來。
也或許正是高潮部分,聲色犬馬,縱情聲色。主人公就是眼前的陌生女人和沈父……直到那天她才明白,她以為自己很懂事地讓不合適的人分開,其實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自我感覺罷了。
她趁兩人不注意,搶過來了遙控器,手忙腳亂地把不堪入目的畫面和聲音全都關(guān)掉。不管不顧地嚎啕大哭起來,繼而便是嘔吐,試圖把看到污穢東西都吐出來。
沈父雖然品行不佳,但兩人在孩子面前從未有過爭執(zhí)。以至于沈瑾微那時受到的沖擊,更難以言喻。
沈女士見狀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特殊人群就把人往外趕,但力氣終究是不敢太過。
彼時沈瑾微還是受不得委屈的小女孩,認定了壞女人,竟然也不哭了,撲上去,想讓她走。推搡間,她磕到了門上。
虛掩的門像是個命運的傀儡,是深淵最后的外衣。她撞過去,擦著爭執(zhí)中破碎的瓷片,滾到了樓下去……
不比今日體面多少。
那天下午到家了鬧的女人,是沈父不知道從哪里又招惹的是非。肚子已經(jīng)顯懷了,還嚷嚷著,聲音尖銳嘈雜,咄咄逼人?;熨~男人提上褲子不認人,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女人不知道從哪個沒通網(wǎng)的村里打聽到的錯誤消息,竟然找到這里來。
后來,孩子生下來,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沈瑾微的記憶之河潤澤著整個枯竭的神經(jīng),那些單薄的只言片語都飽滿鮮活了起來。
她想到那家人,心里有氣,竟猛地睜開眼,被白光灼了下眼睛。
守在床邊的人被動靜驚醒了,跑出去喊醫(yī)生了。她看個背影,像是林楚和。她曾經(jīng)跟在他后面走,他牽著她的衣袖,拽啊拽啊,每個正形兒。
沈瑾微抬眼掃過去,老媽估計熬了一晚上,眼睛都紅了。林叔叔不在,老媽說去買飯了。林楚和剛剛跑出去,除此之外,肇事者并不在場。
她冷哼一聲,抬手摸了摸額角和后腦勺。
“媽,我這至少摔了個腦震蕩吧。”
“熊孩子,你下樓怎這么不小心!”
沈瑾微心里盤算,沈女士如何隱忍也不會真多讓她吃虧,看來是某人隱藏了真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