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張靈往下南行來到蘭州的時(shí)候,已經(jīng)是六月末了。天氣也愈發(fā)炎熱。
而越走進(jìn)蘭州城,蘭州的煙火也隨著溫度緩慢升高。
蘭州城的人口在張靈看來比貿(mào)易交匯地的甘州更加的繁榮,特別是持刀的江湖人士越來越多了起來。
在與小二的交談中得知,蘭州早在前朝之時(shí),便發(fā)現(xiàn)了一處連綿幾百里的赤銅礦山,因?yàn)槌嚆~顯露的深紅色的礦山而被叫做赤鐵山。而后在李世民開國立號后,將此礦山賞賜給了凌煙閣最先陣亡的勛公殷嶠的后人。殷家后人對李世民感恩戴德,勤勤懇懇的經(jīng)營挖掘赤鐵山,起名殷氏鐵坊主營鐵礦,鍛造與販賣兵器。朝廷作為赤鐵山最大的股東,大部分貨物都被運(yùn)往了朝廷交易。殷氏鐵坊下有一鑄劍坊名叫蘭劍閣,因?yàn)槌D暝诔噼F山鍛造的緣故,蘭劍坊的鍛造工藝技藝之精湛在江湖鼎鼎有名。雖然一些大門派宗門有著自己的鑄劍之地,但習(xí)慣了在門派枯燥的練武日子,這些門人們更喜歡在民間尋找趁手的兵器。因此在劍道大會臨近的日子,許多江湖中人便趕往去蘭州,看看能不能尋到適合自己的家伙。
張靈伸手摸了摸身后背著的用布條纏住的寶劍,這其實(shí)是一把普通的鐵質(zhì)利劍。西域鐵礦非常貧瘠,因此在西域市場上的鐵質(zhì)用品都非常昂貴。這把鐵劍也是當(dāng)初孟鋒叫自己下山讓圖查幫自己弄到了一個殺死西域戈壁傷人的鬣狗的懸賞任務(wù),花了四十多兩的賞金買的。
張靈拆開布條,劍身上有著些許留下來的劍痕附帶著零星殘缺的刃口。特別是劍柄處,有一道明顯的縱痕直穿劍柄與劍把而過,那是當(dāng)初李紅對無秘派總管凌胖子的全力一擊的破空刺結(jié)果被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
那是一招必死的殺招,原本會以為變成凌胖子想象中自己與李紅不死不休的局面,結(jié)果歪打正著的之下,兩人卻變成了知己知彼的朋友最后還結(jié)拜成了姐妹。
張靈半瞇著眼眸,手掌輕輕撫過這道凌冽的劍痕。腦海中回想起李紅那如水的鳳目,冰凝玉蔥的手指緊握自己的觸感伴隨著那關(guān)切的問答。張靈睜開眼,微微一笑,將鐵劍重新收了起來。
掂了掂包囊中的銀兩,大約只有一百多兩出頭了。
這劍還是不換了罷,看看城中有沒有鐵匠坊把這鐵劍劍身重新打磨下吧。張靈暗思道,邊招手叫來了小二,問道:“小二,你可知這蘭州城有打磨劍身的地方?”
小二給旁邊一人到了一杯酒,轉(zhuǎn)頭對張靈說道:“客官是剛來我們蘭州城吧,此地赤鐵山邊自然到處都有鐵匠鋪?zhàn)樱匀欢加兄溬u兵器與打磨兵器的干活了。如果你要打造這天底下最鋒利的刀刃,那就得是城北外赤鐵山上腰上的蘭劍閣莫屬?!?p> 張靈剛想謝過,小二旁一喝酒的粗狂的絡(luò)腮胡大漢怒拍了一下桌上的長劍,“砰”的一聲與桌子碰撞發(fā)出不下的聲響,怒喝道:“那蘭劍閣有點(diǎn)名氣無非就是沾了那殷氏鐵坊的親戚的光罷了,現(xiàn)在越做越大開始店大欺客了,做的刀劍常年以次充好去城門口砍兩顆柳樹都能砍出卷來,你這小二哪還有叫人去黑店的道理,快說!你是不是跟那蘭劍閣是一伙的?。”說罷,揪住小二的衣領(lǐng),怒目而睜。
那小二被這大漢拎起,腳尖也稍微離地了些許寸。小二有點(diǎn)顧不上氣,面色慘白的求饒道:“好漢饒命啊,我我我哪知那蘭劍閣店大欺客。那蘭劍閣天下聞名我除了向客人介紹這個還能介紹其他的去處不成。”
張靈抿了一口茶水,也像周圍的圍觀群眾一樣淡淡的看著這事態(tài)如何發(fā)展,她尋思這光天化日之下,這大漢難道會對一個手無寸鐵的小二動手不成。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想的一樣,大漢朝著小二啐了一口,說道:“也罷,你這整天端茶送水井底之蛙也就只知道蘭劍閣一名了,哪能知道我威劍坊的厲害。今日老子心情好不與你計(jì)較,他日若在讓我聽到你在吹噓那黑店,老子把你的舌頭割下來當(dāng)下酒菜吃?!闭f罷,一把拋開了小二,小二護(hù)住嘴巴不想自己再說出作死之語,害怕的抖著雙腿踉踉蹌蹌的滾到后廚去了。
那大漢看著小二跑開的拐角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頭笑瞇瞇的轉(zhuǎn)身對著張靈拱手道:“女俠剛才都聽見了吧,那蘭劍閣占著自己資歷老店大欺客,價(jià)格昂貴做工粗劣。我看女俠是要打磨自己的寶劍吧,為何不來我威劍坊試試呢,包女俠你滿意。”
張靈一時(shí)沒見過這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的推銷套路。一時(shí)語噻,半響才說道:“是這樣嗎,但是我沒帶多少錢……”
那大漢大笑道:“我們威劍坊都知道江湖晚輩行走多有不便之處,因此我們坊對于晚輩那可是有多多優(yōu)惠的。女俠看你年紀(jì)輕輕,那吾等豈能讓你被這些外物所擾?”
張靈在孟鋒門下開始練劍開始,孟鋒對她說過的最多一個詞就是“再來,再來”。哪碰到過今日被人追著一陣猛夸的架勢,內(nèi)心有點(diǎn)開心但表情故作鎮(zhèn)定道:“也好,就由前輩領(lǐng)路吧?!?p> 那大漢眼神中閃過不易察覺的譏笑神色,拍著胸脯說道:“前輩俺不敢當(dāng),俺只是一個幫威劍坊做工的伙計(jì)罷了,姓金名谷。你叫俺老金就成?!?p> “晚輩張靈,老金請帶路吧。”
兩人從客棧走后,那原本被金谷威嚇的屁滾尿流的小二探頭探腦的出現(xiàn)在客棧的后門,望著兩人遠(yuǎn)去的背影,臉上一改對客人點(diǎn)頭哈腰的臉色,嘴角逐漸上翹,露出邪魅的笑容,舔了舔嘴唇,音色怪異的說道:“又釣到了一條魚,嘻嘻,這魚看起來不怎么流油,看起來也是個長腿小美人,爽了之后定能買個好價(jià)錢?!?p> 張靈五尺八寸的身高與過往的男性并不差多少,平淡的青衣覆蓋著略微瘦弱的身形讓過往的人們都以為此人是個男子。但看到上面樸素的簪子扎成的馬尾后確定了是女子后,紛紛駐足回頭看了張靈一眼,唐朝風(fēng)氣開放,并沒有大家閨秀深閨不出的說法,男女行人都有。但如此之高的女子還是少見,過往的行人也偶爾議論起來。
“此女子身材之高挑真乃蘭州少見啊?!?p> “可惜啊,你看到她那臉色了嗎,蠟黃黃的,又長又窄,肯定是小時(shí)候沒吃飽的原因。”
“是啊,如果早日送進(jìn)宮中,那必是傾國傾城的皇妃了?!?p> “看什么看,看夠了沒有,那女的長得瘦不拉幾的,那玩意有老娘大嗎。吃著嘴里的想著鍋里的,看我老娘我今天打不死你?!?p> “哎呦,哎呦,娘子饒命啊,別打啦,別打啦!”
張靈對這些評論并不在意,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跟隨了孟鋒學(xué)劍之后身高就瘋長,衣服都不夠換的,最后只好露胳膊漏腳將就穿著。她也曾問過師父為什么身高長得停不下來,師父給她的回答而是劍仙之軀本來就是天人之姿,本身就無缺陷之形豈能長得矮冬瓜一樣?天人之姿就我這樣嗎?張靈摸了摸自己臉頰,心想道。我長這樣算無缺陷之行,那天人之姿的標(biāo)準(zhǔn)也太低了吧。莫非剩下的劍法有補(bǔ)形之功效?那到時(shí)候也要給李紅姐用用。
張靈低頭盤算著,腳步不緊不慢的跟著金谷。卻不知走著走著扭扭繞繞走到了城邊山腳下一樓寨內(nèi),樓寨門牌坊上書三個大字“威劍坊”。
樓寨方圓八里多大,周圍都是一些普通的房屋,里面一圈零散的堆放著礦石,半成品的刀刃。但在正中間,是一個黑色石頭壘起來的巨大建筑,煙霧從建筑的中間頂部徐徐飄散,里面?zhèn)鱽砹岁囮嚨蔫F錘敲打聲,。張靈在寨門口聽得仔細(xì),基本確定那個就是威劍坊的熔爐無疑。
“女俠果然有眼光,那正是俺們坊的鎮(zhèn)山之寶——威劍爐。雖然不能助你的兵刃打磨成天下神兵,但足以讓少俠行走一方?!苯鸸茸隽艘粋€請的手勢,“請隨俺來?!?p> 張靈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著金谷去向樓寨的深處。邊走邊打量起了威劍坊四周,威劍爐煙火沖天,沒靠近就能感受到里面?zhèn)鞒鰜淼脑餆岬难胬耍車拿┎菸萘闵⒌穆溟_,零星看到幾個行人匆匆而過。與熱火朝天的威劍爐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
“你是否覺得俺們威劍坊沒幾個人,怕信不過俺們?”金谷轉(zhuǎn)身打斷了張靈的思考。“女俠你有所不知道,大部分鑄劍坊那都是是日息夜做,現(xiàn)在都在屋子里睡覺呢,畢竟火這么大晚上涼快嘛?!?p> “那……”
“你放心,這白天在爐里干活的那可都是俺們威劍坊的鍛造好手,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苯鸸茸龀隽艘粋€拿的手勢?!皬堨`你且把劍交給俺,俺保證你的寶劍黃刀子進(jìn),白刀子出?!?p> “那,好吧?!睆堨`取下了長劍,拆開了布條?!熬蛣ι韼臀以俅蚰サ钠秸┌桑瑒Ρc劍把那道裂痕不用管他?!?p> 金谷接過劍,安在臉上橫肉中的小眼睛所有所思的打量了下這道裂痕,拔出了長劍,打量一番劍身。接著說道:“想必這裂痕必是女俠過去的一個見證,俺們威劍坊大道理不懂,但成人之美還是曉得一點(diǎn)的。你這劍身的俺們匠人的手藝不到一個時(shí)辰就能給你弄好,這里大伙們都在睡覺,你就在這等會罷。”說罷,不等張靈答應(yīng),金谷轉(zhuǎn)過身往威劍爐走去,那雙小眼珠背著張靈往后一撇閃過一絲殺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