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懸疑偵探

觀花婆

寧淼(二)

觀花婆 牽馬 3016 2020-12-28 20:00:00

  大陣?什么大陣?

  我湊上去,水書先生指給我看:“你看這村子外圍走勢,呈棺形,內(nèi)圍還有一層,這是典型的雙槨陣。雙槨陣單獨并不能成陣,你再看這縱向,這條山脈如利劍一般直捅下來,這在風(fēng)水上是大忌,可對鎮(zhèn)壓陣來說卻是好事。你看……這雙槨陣與這利劍下墜的勢,合起來……這不就是上古岐陣嗎?!這村子是天然的一個上古大陣,此陣主兇殺鎮(zhèn)壓,可困惡獸,鎮(zhèn)惡鬼,克陰靈。你看——”水書先生的手一路往下走,到一處停住,“這最低洼之處,便是陣眼。如果我沒猜錯,你師父利用了這村子的天然地形,設(shè)了這個上古岐陣,這村子四周,應(yīng)該有她布下的固陣之法器。”

  我仔細(xì)看那張圖,那低洼之處……不就是……獻(xiàn)祭冢?!獻(xiàn)祭冢是師父這個陣的陣眼?!所以說……獻(xiàn)祭冢這個事,我?guī)煾复_實是知曉的……?不僅知曉,還利用它設(shè)了陣……可是,師父為什么要設(shè)這個陣呢……這樣大動干戈的設(shè)陣,是為了對付誰呢……?如果此陣真如水書先生所說,能困惡獸,鎮(zhèn)惡鬼,克陰靈,又為什么會生出莫寧這樣的惡靈呢……?

  真是想不明白。

  我們行到獻(xiàn)祭冢,那冢外被施加了一層安魂靈法,我看那陣勢,很熟悉,應(yīng)該是傅老二所為??磥砀道隙?dāng)時抱走莫家女嬰后,為了給這冢中陰靈安魂,后來還回來過。難怪傅小六一封連一封的書信催他回傅家,都沒有找到他的人,想必他是來這兒了。

  水書先生圍著獻(xiàn)祭冢走了一圈,喃喃道:“這陣眼……破了啊?”

  我不解。

  水書先生解釋道:“是有人進(jìn)去過?”

  我點點頭,“我和傅老二進(jìn)去過”。

  “那就對了。”水書先生道,“你們進(jìn)去擾亂了這獻(xiàn)祭冢的氣運,且斷絕了陰魂的供給,這陣眼便不濟(jì)事了。還有這外圍起的這層安魂靈法,起陽咒,和這陣眼原本的陰向也殊為不合,是以克著這陣眼了……”

  “那這么說來,此陣壓著的那個東西,已是壓不住了?”成懿問道。

  水書先生摸了一把胡子,點了點頭。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我?guī)煾纲M盡心思,起這樣的上古大陣,究竟是要鎮(zhèn)壓什么邪物呢?她本事那么大,有什么邪物,是值得她花費這樣大的氣力與心思呢?而我和傅老二誤打誤撞破了這個陣眼之后,也從未見過有什么不得了的東西釋放出來了???而且看酉埝村的村民,生活如常,似乎并沒有受什么影響啊。

  成懿自言自語道:“她離開王都,忽然消失,莫非就是來干這事的……?到底要做什么……?要困壓什么東西……?”

  我們的腦子里都充滿了疑惑,無人能解答。

  我們又回到了茅草屋廢墟,我和成懿坐在地上望著一片茫茫發(fā)呆。我想我和他都想著同一個人,那就是我的師父。

  ——寧淼。

  一個謎一樣的女人。

  水書先生喚來渠鳥,那鳥甚是乖巧,竟然開始搭窩,不一會兒就給我們搭好了一個小草棚,倒是能擋風(fēng),忙活完了又不知去哪里給我們銜來了許多果子,然后才挨著水書先生,圈成一坨睡了。

  我和水書先生啃著果子,成懿在一旁看著我們啃。

  “你師父從前為了給我解饞,會用靈力做一些糕點給我吃?!背绍怖洳欢〉?,撇了撇嘴。他要吃食的時候,真的跟十歲的沈子昂沒什么兩樣。

  我翻了個白眼,“我可沒那個本事。你要是餓,我就給你點香蠟,你愛吃不吃”。

  水書先生呵呵笑,隨手挽了一個手花,掌心忽冒出一個團(tuán)子模樣的東西來,微微泛著光,遞給成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你嘗嘗?”

  “嚯!老家伙,看不出來,你挺有本事啊!”成懿一個囫圇就將那團(tuán)子吞了下去,直嚷嚷著好吃,水書先生于是又順手團(tuán)了幾個。

  成懿這回吃了個囫圇飽,縮成一團(tuán)睡著了。他只有縮著的時候,那腰斬之處才看不見。我看夜里風(fēng)涼,想給他蓋件衣服,記起來他并非實體,忽生出一陣涼悲。聽他說來,他與我?guī)煾钢g,應(yīng)該是情誼非淺,若非信服我?guī)煾?,也不會受她渡化,承鬼仙道。我?guī)煾负鋈粭壦?,他心里頭的疑問和納悶,應(yīng)該十倍之于我吧。

  師父,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水書先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我聊天:“這回叫老夫來,是想知道槐嬰的事?”

  我點點頭:“以為會在我?guī)煾噶艚o我的東西里找出點蛛絲馬跡來,誰知道……”

  “終于相信自己是槐嬰了?”

  “是懷疑。”我嘆了一口氣,“雖然我是不信自己是什么鬼槐嬰,但是我的出生時辰八字、天象,都和槐嬰相符,地門洞開,血月映天……真就那么巧合嗎……?我?guī)煾盖迩宄髅靼装椎慕o我說過這些……到底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呢……?傅老二又為什么會有《槐嬰冊》呢?為什么要抱走莫家女嬰將其封印呢……?我?guī)煾赋霈F(xiàn)在酉埝村,行此大陣,又是為何呢……?”

  我現(xiàn)在腦子真是要炸了。想不通的地方太多。

  水書先生緩緩道:“咱們不妨就以槐嬰為線索來捋,我想,槐嬰是一切問題的中心。我手上這本,雖是用水族文字記載,但確也叫《槐嬰冊》,想必與傅思流無道派那本《槐嬰冊》同出一宗??晌疫@本,是個殘卷,關(guān)于槐嬰的許多記載都丟失了……

  我讀過的部分,所記載的大略在說,無人知曉槐嬰將降生于何年,只知若逢荒年大亂,便是槐嬰出世之時。一旦槐嬰降世落地,則人道難行。無道派講求順應(yīng)因果、從無道論,于槐嬰一事上卻不尊無為,千百年來以扼守槐嬰而生,是謂天下大道……”

  難怪傅老二那么固執(zhí),原來這無道派教宗即是如此。

  水書先生接著道:“若如你所說,無道派宗主以性命封祭莫家女嬰,那那孩子是槐嬰的可能性很大,否則,堂堂無道派宗主何至于此……?”

  我仍有不解,“照先生所言,莫家女嬰是槐嬰,我亦是槐嬰,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槐嬰……?”

  水書先生搖搖頭:“只是推論如此,我亦不知道這世上槐嬰究竟有幾人。對于無道派,我知之也甚少,只知道百年前它就是天下第一大派宗,教徒遍布天下,但其掌門宗主,身份成疑,極少露面,傳聞道法飄然,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這無道派在中原也傳了將近一千年了,它的教法宗義,自是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所以槐嬰之事,必有他的道理……”

  “所以先生也覺得,為著尚未發(fā)生的事情,將一無辜嬰孩封印,是所謂大道……?”我道,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和。

  水書先生道:“非也非也。天下無完美之道,但若犧牲一人能換蒼生太平,換作是我,我亦會做與無道派宗主相同的選擇……”

  “那敢問先生,沈子爵私使陰力,最終使得金陵平定,他是善是惡?沈之星為助宋家奪天下,剜秦艽七羽,后王宋稱帝國安數(shù)年,他是善是惡?殺一無辜而得天下,仁者不為。了真可以殺一人救蒼生,偏他們不行?不過都是借口罷了。沈家人是為私欲,了真是為了口中大義,但殺人就是殺人,有何不同?先殺后定,即為功德,此道我認(rèn)同不了。幾萬陰兵盡喪我手,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會因殺陰兵克定金陵城來為自己找借口。”

  水書先生沉默不語。

  我繼續(xù)道:“你們都有道。偏生我就沒有道。我?guī)煾笍奈唇踢^我道,只教我如何掙錢,如何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如何踏踏實實地過日子??稍谖铱磥恚道隙牡?,他自己未必想清楚了。我的路,我卻看得很清楚?!?p>  渠鳥似乎被我的聲音吵到,打了個哈欠,撲棱了一下翅膀,給水書先生的白胡須和白頭發(fā)都呼到了一塊兒。

  水書先生似乎習(xí)以為常,不急不忙地給自己把打結(jié)的頭發(fā)一點一點解開,解開后,長舒了一口氣。

  他看向我,和藹地笑著道:“怪道是《萬世書》里將寧淼捧得天高,她確實是有她的過人之處。大道至簡,小觀花,你的想法確是令老夫耳目一新。一百年了,如醍醐灌頂。老夫真是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朋友?我哪來這么多朋友……任紛紛是我朋友,這老家伙也成我朋友了。

  不過我聽得出來,他并非認(rèn)同我,只是不屑與我辯罷了。就像傅老二,經(jīng)常跟我辯著辯著便嘆氣,最多再加三個字:你不懂。

  不過他倒提醒了我一件事——《萬世書》。雖然《萬世書》杜撰成分居多,但《萬世書》里如果記載了有關(guān)我?guī)煾傅氖?,那說不定能順著線索找到一些東西,解開我和成懿的謎團(tuán)。

  看來得回金陵一趟了。

  《萬世書》在宋茲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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