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容易下山難,但那周大娘腿腳雖麻利,但有幾次險些要摔倒了,還是一個勁的不管不顧的帶路蒲士清。
兩人很快就到了山下玉山鎮(zhèn),周大娘一到平地上那更加健步如飛,連蒲士清都險些跟不上。
他心里想這確定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嗎?
周大娘在一間有些年代的宅子門口停下,門口的石獅子陳設的倒是有些氣派,但建筑一看就有些年頭了,牌匾寫了兩個大大的“周府“。
她漲紅著臉,喘著粗氣,一手扶膝一手咚咚咚用力地敲著府門。
不一會兒,一個面容姣好、身著藕色裙衣的女子開了門,那女子看著二十幾歲,渾身透露著小娘子的嬌氣,見到門外站著的蒲士清,她似乎有些訝異。
周大娘還沒等那女子開口,就不客氣的指著她鼻子數(shù)落起來,“敲那么半天才開門,你想讓老婆子我在外面等死??!“
那女人明顯有些不服氣,但嘴上并未反駁,反而弓著身子,眉眼低垂的聽訓,蒲士清分明看見那雙有些老繭的細手在暗處攥著裙擺用力。
“大師,你里面請?!爸艽竽锘仡^諂媚的邀請著。
但是一轉身,又斥那娘子,“還杵這里作甚?還不趕緊給大師去泡茶!“嘴里還嘟囔著,“等恭兒回來,你看我不讓他休了你!”
撂了句狠話后,周大娘像是心里舒坦了般,又笑臉迎著蒲士清進大堂,好不親切。
蒲士清咂舌,這周大娘還有兩幅面孔呢。
“大師,你嘗嘗這橘子,個大又甜?!爸艽竽锉P了些果盤里的蜜橘就往蒲士清手里塞。
蒲士清也不客氣,全數(shù)收下,順便嘗了兩個,確實清甜。
“大師,咱們什么時候開始?”周大娘壓低聲音詢問。
蒲士清心里自然清楚她指的什么,但嘴里念叨著不急不急。
“那娘子是你媳婦兒?”蒲士清又拿起一個橘子。
他這話出口,周大娘有些意外,帶著些不屑的回答,“我還寧愿不是呢。”
這時,那娘子款款從門外進來,裙擺飄飄然,手里端著茶托,上頭放著一壺新沏的茶壺和茶杯。
周大娘斜了一眼,眼中凈是看不順眼。
蒲士清接過小娘子遞上來的茶杯順道道謝了幾句。
“大師,你謝她作甚,不成器的東西罷了?!彼似鸩璞?,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又往地上碎了兩口茶沫子。
“周大娘,話可不能這么說,貧僧看這位娘子溫婉賢淑,惹人喜愛的很啊?!逼咽壳宕蛉?。
小娘子聽眼前人這么一夸,自己的風姿竟令清心寡欲的和尚都傾倒,一時間竟有些嬌羞起來。
那周大娘一聽蒲士清這么說,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
“賢惠能當飯吃?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家里養(yǎng)只雞還能給我老周家下個蛋呢!進門兩年,一點動靜都沒有!晦氣!”周大娘講著講著又有些來氣,還朝那娘子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蒲士清這時心里才明白,這兩人為何不和。
“這府里怎么一個仆人也沒有,貧僧看著這周府也挺大一宅院?!?p> “仆人?”周大娘反嗆,“仆人多費錢啊,府里這些活她涓娘一個人就能做。”
一個人這幾個字周大娘咬的特別重。
涓娘站在一旁,拿著托盤的手指都捏白了,這一切,都被蒲士清看在眼里。
從他進門觀察以來加上剛剛的談話,全都指向府里就這兩個活人,鬧鬼的結果尋常人看起來顯而易見。
天天在寺里聽那些人上前不是家長里短就是愛恨情仇,這次用腳指頭想想就能想出來了。
當著涓娘的面,蒲士清大大方方的問“周大娘,你在寺里說的看見女鬼,能具體說說嗎?”
旁邊“哐當”一聲,木托盤砸到了地上,涓娘神色緊張,慌張的撿起地上的托盤收好離開。
“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遲早讓恭兒休了你!”看著涓娘倉促離開的背影,周大娘簡直牙癢癢。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敝艽竽锱闹雷樱L長嘆了口氣。
但她迅速收起不滿的情緒,像是意識到讓外人看了太多自家的丑事,周大娘斂了斂姿態(tài)。
“大師,你剛剛是問見鬼那事對吧?”她神秘開口,蒲士清自然是洗耳恭聽。
“大師,不怕你笑話,那女鬼我知道是誰。。?!彼雌饋碛行╇[情。
“你知道是誰?!”蒲士清也是愣了,她都知道那女鬼是涓娘假扮的,那還找他來做什么。
周大娘努努嘴,像是想說又不敢說一樣,但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
“是秀兒,秀兒她來找我報仇了!”她說著這話,也有些害怕的四處探著,好像下一秒就會有什么駭人的東西出現(xiàn)在她眼前。
秀兒?誰是秀兒?這老太婆還沒看出女鬼是涓娘假扮的?
蒲士清糾結一番,還是決定順著她的話問下去,“誰是秀兒?”
“我第一個兒媳。。。當年就是在這宅子里上吊死的?!?p> 她緩緩的從椅子上起身,步伐緩慢而沉重。
蒲士清跟隨她腳步來到側室的一個房間,房間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有一股腐朽死亡的味道。
周大娘扶了扶眼前揚起的灰塵,“就是這里,當年秀兒就是在這里上吊自殺的。”
她看起來有些畏懼,因為她就杵在門口不往里一步。
“你說的報仇指的什么意思?難道是你。。。?!?p> 蒲士清沒有往下說下去,因為插一腳爛攤子不是他的風格。
兩個人都有默契的都沒有往下多談。
周大娘從房間退出來,將那扇破破爛爛的門重新關起來?!按髱?,你就在這做法事吧。”
既然那周大娘認定了是她上一個兒媳鬧鬼,那他就順著她的意思在這里了結她的心事吧。
蒲士清將帶著的銅碗放在門口的地上,彎腰抓了一把院子里的土往碗里扔去。
一瞬間房門口塵土飛揚,周大娘被嗆得連連咳嗽。
“好了?!逼咽壳迨掌鸬厣系你~碗。
碗底的黑色已經消失,周大娘放心的松了口氣。
當然這一套動作都是唬人的,因為真正的“鬼”正在走廊的另一頭偷偷的看著他們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