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讓這一切，都值得
何悅轉(zhuǎn)身往里走的時候，南亦霖正拽著趙羽生往外走。
他什么時候過來的？自己在外面竟然都沒看見。
“何姐，我和趙哥說點事兒?！?p> “哦……”
話音還沒落地，人就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印象中，南亦霖一向都很斯文，做事也很穩(wěn)重，看他剛才那么著急，應(yīng)該是出了什么事兒吧。
考慮到店里只有徐夢穎一個人，沒時間多想，何悅就走進(jìn)了店里。
原來，因為女體盛，南亦霖惹上了麻煩。
不僅罰了款，還上了都市報。喝了幾杯酒，南亦霖這才說了起來。
“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女體盛根本就不是哪國的特有文化，而是一些色情小說的作者腦洞大開編撰出來的，慢慢的它被搬上了熒幕，被大眾孰知，很多人奔著尋根問源的目的去求證，為了刺激經(jīng)濟增長，當(dāng)?shù)夭庞辛诉@一特色，目的就是為了吸引游客?！?p>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感覺現(xiàn)在就是一地雞毛，不動還好，越動越亂?！?p> “可喝酒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我知道，可我就是悶得慌，不知道找誰。哥，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p> “變了？哪兒變了？”
“說不清楚，就是感覺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是嗎？”
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
“要是換作以前，你肯定會說沒什么大不了的，頂多給些錢擺平是了，可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也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了，我說了這么多，卻遲遲不見你開口?！?p> “喝吧，喝醉了就不那么難受了?！?p> “估計那樣的事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哥什么時候也相信這些東西了？”
“不知道……”
有些話，不喝幾杯，還真開不了口，只有喝足了，才能說的暢快舒服。
“以前覺得只要有了錢，什么事兒就都可以解決，每次聽到某些人風(fēng)輕云淡地在那兒說什么很多事兒都跟錢沒關(guān)系這類話的時候，就覺得他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知人間疾苦?，F(xiàn)在看來，還真有點兒道理?！?p> “這是什么意思？不是都已經(jīng)罰款了嗎？”
“錢是一方面，被他們這樣一折騰，突然覺得有些累了。”
“不如換個行業(yè)做吧?！?p> “不，我不想因為一件事兒就輕易退縮，給自己找借口，要真那樣的話，都不知道以后有沒有勇氣照鏡子了?！?p> 不管情況多么不樂觀，他都會一如既往地走下去，直到筋疲力盡。這是創(chuàng)業(yè)開始前對著鏡子他給自己的期許，一直以來，他也那樣做了，可困難就是困難，不會因為你的決心就改變它的性質(zhì)，哪兒能一下子就釋懷，說放下就放下，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在里面，也不是別人安慰幾句就能不在乎。
現(xiàn)在，他只想一醉方休。
為了解決哥哥的事，姜梓回了趟家，好多年沒回去了，突然回去，一時間還真有些不適應(yīng)，幾年過去，家里也沒什么變化，還跟以前一樣，周圍的一切給人感覺十分靜謐，尤其是到了晚上，沒有車來人往，夜是格外的寧靜。
“媽，你當(dāng)初生我的時候，爸在身邊嗎？”
“在，那會兒不像現(xiàn)在這么方便，打個車就能到醫(yī)院去了，而且手頭也沒幾個錢，所以大家都是請個接生婆自己在家里生?！?p> “都是那樣嗎？”
“差不多，我們那會兒生孩子也不像你們現(xiàn)在這么吃力，那會兒每天都有很多活兒要干，吃的也沒現(xiàn)在好，孩子生下來都比較小。”
不管多小，畢竟是骨縫裂開才能生出來，哪能輕松呢？
“那你生我們的時候害怕嗎？”
“不害怕，就覺得很平常，生你的時候都沒感覺到疼你就出來了，常阿婆說她接生了這么多的孩子，就沒見過像我這樣生的，母雞下蛋都要在窩里臥會兒，我一起身，你就從褲腿里出來了，一點兒征兆都沒有?！?p> “這么容易？”
“嗯，不過常阿婆說，那么容易生下來的孩子，跟娘不連心，我生你姐的時候，從早上疼到了晚上。”
“連不連心不都是自己的孩子嘛，我倒是希望以后生孩子也能像你那么容易就生下來。”
“嗯，懷孕的時候每天運動著，你到時候生肯定容易?！?p> “要是我是男的多好，不用生孩子，也不用來大姨媽?！?p> “各有各的好處。要是你是男的，我和你爸就讓你留在家里娶媳婦?！?p> “那多痛苦，每天吵來吵去，互相折磨。我可不想過那樣的日子?！?p> 畢竟，她是三個孩子里脾氣最差的。
“那也總比你在外面跟別人吵的好?！?p> 有那么夸張嗎？又不是斗雞，把自己說的跟潑皮無賴似的，見著人就挑事兒。
“你們是覺得我這種脾氣入贅早晚都會被人家趕出來最后落得無家可歸是嗎？”
“那倒不是，你脾氣雖然差，但好在勤快腦子好，我倒不擔(dān)心你被人趕出來。”
“那你是覺得我會把別人趕出去??？”
“不是，我和你爸就是想跟你一起生活?！?p> “所以你們當(dāng)初非要把那房子寫在我名下，你們知不知道為了這事兒我哥有多傷心？那段時間他每天大半晚上給我發(fā)微信說你們偏心，說他活的苦。”
“你哥私心太重，眼高手低，一點兒責(zé)任心都沒有，家里的事兒他一點兒都不操心，不像你，家里什么東西壞了都會買，那會兒別人給個什么東西都要拿回來一起吃，就算跟你爸吵架，每次買東西也都有他的份，你爸說三個孩子里，你的心最公正，我們也不指望你養(yǎng)，就是想著把那房子歸到你名下，到時候你回來也好有個去處，你哥成親有了自己的家，估計你也不想回來，我們知道你喜歡清凈，老房子讓你哥和他媳婦住，新房給你，就算你平時不怎么住，還有我跟你爸給你看著，壞不了。我們也知道，你不稀罕，但要真把它給了你哥，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把房子賣了換錢。”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你們的孩子，你們不該把他當(dāng)外人一樣防著?！?p> “不是防，人老了，到哪兒都是個嫌，我跟你爸苦了一輩子，總不能沒個去處。一家子住一塊兒，早晚都要產(chǎn)生矛盾，你都嫌棄，更別說是你嫂子了?！?p> “我嫌棄你什么了？我不就是說讓你平時別拿著手機看那些視頻，讓你別一天到晚沉迷于網(wǎng)絡(luò)世界，多去外面走走嘛，那也不是嫌棄，玩手機的時候你把聲音開的那么大，恨不得全世界都聽到，而且內(nèi)容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媽，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大家安安靜靜互不干擾的那種相處模式，平時玩手機大家都是戴著耳機的，我也知道你不習(xí)慣，所以我只是讓你把聲音開小一點兒，但聲音一小你又聽不到，你不能因為這事兒就說我嫌棄你啊，我只是想和你溝通，那要是有什么話大家都藏在心里，不覺得難受嘛。”
“可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讓我一下子就改，哪能那么容易，而且你每次說話語氣都很不好……”
“我的錯，好吧，但你聲音真的太大了，尤其是在公共場合。”
“以后在外面我不看手機把聲音調(diào)小行了吧?！?p> “那你看這樣不就好了嘛，大家各退一步。以前總是說不了幾句話就吵?！?p> “你以前也不是這么說話的好吧？”
“好好好，那大家以后都注意一下，我退你也退這樣總行了吧?！?p> “依悅，你知道何悅在哪兒嗎？前幾天你舅給我打電話又問她了?！?p> “不知道。他問什么了？”
“就問她有沒有給我打電話?！?p> “哦……”
“你知道她在哪兒對不對？”
“我不知道，這幾個月我不都在海城嘛，我姐不是還跟了我一段時間嘛，你們怎么就總是懷疑我呢？”
“不是懷疑，就問問，你說她這樣都五年了，也沒給家里多少錢，現(xiàn)在還好，偶爾還會打視頻，以前連消息都不回，每次視頻你舅舅都想問她在哪兒，可總是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好幾年了也不回家過年，每次親戚朋友問起來，你舅舅舅媽都很為難?！?p> “這些人也真是討厭，都這樣了還問什么，舅舅舅媽也真是，他們問的時候別好聲好氣地回不就行了，非要做什么老好人，讓自己憋氣?！?p> “那人家給你過來拜年，順便問幾句你總不能給人擺臉子吧?！?p> “那既然那么擔(dān)心，他們?yōu)槭裁床贿^去把人領(lǐng)回來？”
“那么大地方上哪兒去找？再說你舅舅舅媽都是老實人沒出過幾次門，一來一去光是路費就得好幾千，他們家又不富裕，哪有那么多錢出去找，就算是找到了，她能乖乖回來嗎？以前多老實的一個人，現(xiàn)在變得那么能說，幾句話就把你舅舅舅媽問的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既然他們都不打算管了，還問什么。”
“你這說的，那不管怎么樣，都是自己的孩子，拉扯這么大不容易，能說不管就不管嘛?？伤麄冇惺裁茨芰埽拖衲憔司苏f的，照現(xiàn)在這情況，就算把人找到了，她也不一定能回來，到時候身邊要是有幾個人，把你一綁，那連找她的人都出不來了?！?p> “可他們總是不去怎么知道情況是什么樣兒的，還開口閉口就說她被洗腦了，要不就說她是有對象了，你說他們做父母的都不相信，別人還怎么信嘛，何悅不回來，也很正常，名聲都被自己父母搞臭了，還回去干嘛？還有那些嘴碎的親戚，一回去肯定又要七嘴八舌問這問那，還有那些長輩，說話一點兒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端著長輩的架子在那兒說個不停，我要是她我也不回去?！?p> “你們就只想自己，不想大人，那她這么長時間不回去，你舅舅舅媽在村子里怎么做人這個問題她想過沒有？”
“你們就只知道面子，從來都不考慮她的感受，她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多掙點錢讓大家都過得好一點兒，那以前她聽話懂事兒的時候怎么就沒人問她委不委屈、愿不愿意，現(xiàn)在好了，人家有了自己的想法，不順著家里的意思生活，就被你們說的跟妖魔附體一樣，像什么翅膀硬了，不聽話了等等，她是人，不是物件。你不能畫個圈就讓她乖乖待里面，那不現(xiàn)實?！?p> “可她這些年不但沒給家里寄錢還跟家里要了好幾萬，你說她掙什么錢了？問她在干嘛也不說，一說讓她回來就不高興立馬掛掉電話，好幾天沒個消息，你舅舅舅媽現(xiàn)在都不敢跟她說讓她回來的話，生怕說錯了什么就再也聯(lián)系不上她了?！?p> “這事也不能怪她一個人啊，舅舅舅媽他們也做的不好，說不明白。要是我這樣了，你們也不打算管我了是不是？”
“你要是這樣了，我就跟你爸把你拽回來，再說就算我們不去，你也會自己回來的?！?p> 難道？她早就知道自己找過何悅？
“媽，這幾年我沒回家，村里有人說我閑話沒？”
“沒有?！?p> “真沒有？”
“你跟她又不一樣，你是在外面上班，誰說你閑話呀，就是會問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有些呢也會給你介紹對象，我知道你不想結(jié)婚，就跟他們說你有男朋友了，在外地?！?p> “那我要是一輩子都不結(jié)婚，你們會不會覺得很沒面子？”
“我知道，你是被我和你爸這樣吵看怕了，不想結(jié)就不結(jié)吧，反正你也能養(yǎng)活自己，不像我們那會兒，沒出過門，得靠男人養(yǎng)活過日子，可有男人還不如沒男人，就像你爸，結(jié)婚這么多年，家里什么事兒都不操心，一年到頭掙的錢還不夠自己花，有事沒事還總是喝酒，要不是我種地在周邊找活兒打零工，你們早就餓死了，所以，你不結(jié)婚就不結(jié)婚吧，一個人過還清凈。”
不知道為什么，聽到母親這些話，姜梓突然覺得沒有那么內(nèi)疚了?？勺屑?xì)一想，把這一切變成這樣自己卻一心想著怎么逃離，所有不想面對的、難以忍受的事情都留給這個無論何時都信她如命的悲苦女人，世上最惡毒的詛咒也不過如此，偏偏自己卻那樣做了，她難受了、厭倦了，隨時都可以以學(xué)業(yè)或是工作為由走的遠(yuǎn)遠(yuǎn)的，看不見，聽不見，一直就那樣逃避下去，可母親內(nèi)心的孤苦無助，自己又了解多少？明明知道她的不幸有一半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但她還是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這里，不管走到何處，做著什么，這件事都緊緊攥著她的心，心安理得地承受著她對自己所有的掛念……
姜依悅，你怎么能這樣對她，這就是，你所謂的善心與自由嗎？
她清楚的記得，當(dāng)時自己剛上高中，因為字寫的難看，又不想每天拿著歷史和政治書背來背去，最后抱著僥幸心理，她報了自己一點兒都不擅長的理科。
原本以為，只要認(rèn)真聽講，多做幾道題就能隨便混個本科了，沒想到，數(shù)學(xué)和物理遠(yuǎn)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難的多，這種認(rèn)識，在高二下半學(xué)期也越來越明顯，她也一度想過放棄，可一想到結(jié)果，她就沒法接受。
填報高中志愿那會兒，因為跟班里同學(xué)鬧了矛盾，她不想和那些人上同一所學(xué)校，奈何人家選的都是縣里最好的高中，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一所不怎么好的學(xué)校，為此，班主任找她做了好幾次思想工作，母親也不止一次地勸過她，但最后，都是以她的勝利告終。
去了那所學(xué)校她才知道，那里的生源，比她想象中的要差很多，就連當(dāng)時的班主任都好奇地問她為什么要去那個學(xué)校，畢竟她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進(jìn)去的，可她那會兒哪想的了那么多，只是風(fēng)輕云淡地說了句：因為自己想來。
她清楚的記得，班主任當(dāng)時嘆了一句，現(xiàn)在，她大概能明白那聲嘆息里所包含的東西了。
后來，歲月完美的解釋了那一切，高三那年，當(dāng)她拼盡全力卻追趕不上別人的時候，她的懊悔讓她一下子成熟了不少，那時的她，像極了溫水里的青蛙，以為自己可以輕輕松松地成為王者，卻不想，那份優(yōu)越感正逐步將她吞噬。
沒有扎實的功底，絕地反擊就是一句空話，她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卻又不能承認(rèn)，那種難受，一度讓她自卑又抑郁，看著成績不斷下滑，她想破罐子破摔，這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
面對這些，母親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責(zé)怪她的話，相反，在她以各種理由逃避回家的時候，母親會小心翼翼地問她需要什么，好幾次進(jìn)城，都會打電話問能不能去她宿舍看她，記得有一次，已經(jīng)是下午一兩點，母親都花半個多小時從那個半山腰的家里走下來，然后在勉強算是平坦的路上等進(jìn)城的車。
偏偏自己又是個極度敏感的人，越是明白母親的那份心思，她就越是恨自己，有一次她問母親，要是考不上大學(xué)，會不會覺得很丟臉，畢竟，她一直都是好學(xué)生來著。
當(dāng)時母親輕飄飄地說，考不上大學(xué)的人多了，你盡力就好，考不上也沒啥好丟人的。
就是那句‘盡力就好’讓她覺得十分羞愧，這幾年，自己真的有盡力嗎？若不是為了堵那一口氣，也不至于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以前，不管遇到誰，人家都會夸她學(xué)習(xí)好，夸母親會教育，自從她進(jìn)了這所高中，成績不斷下滑，好像是驗證了那句‘女孩兒上了高中就不行了’的流言，聽著她們一次次地說‘女孩兒就這樣，上了高中就不行了’的時候，她內(nèi)心的自責(zé)就開始蔓延了起來。
她知道，內(nèi)心深處，母親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考上大學(xué)，那不僅僅是為了她在人前有面子，更重要的是上了大學(xué)，自己就能有更多的選擇。
后來，她也確實很努力，可一些事兒不是努力就可以的，磁場和空間想象需要的那份腦洞大開的理解，她好像天生就缺失了。
無奈，她只好拉下面子跟母親商量換個環(huán)境，在那個新環(huán)境里，她好像重生了似的，對于未來，也不像之前那么迷茫了，沒過多久，那份自信，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她身上。
大學(xué)期間，她喜歡上了紀(jì)錄片，尤其是《出路》和《高考》，讓她感觸頗深，要不是當(dāng)初母親的寬容理解，以她的性子，大概會在叛逆的那條路上越走越遠(yuǎn)。
原來，被珍視，真的會讓人充滿力量，也是因為這份珍視，一路走來，她從不覺得前途渺茫，因為，她要向那個人證明，證明這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