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閑人
那一晚，南亦霖和趙羽生都喝了好多酒，期間，趙羽生一直欲言又止，仿佛在刻意隱瞞著什么，南亦霖想知道，但一直也沒張口問，畢竟，每個人都有那種只能讓自己一個人知道無法對他人傾訴的秘密。
這天晚上，姜梓在健身房帶瑜伽課的時候，見到了大學(xué)時期的團委舒玫，四目相對，兩人皆有些詫異。好在上學(xué)那會兒兩人就是見面都不會打招呼的關(guān)系，倒也省的彼此寒暄浪費時間了。課程結(jié)束后，姜梓便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離開，沒想到，一向高傲的舒玫竟主動朝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連招呼都不準(zhǔn)備打嗎？還是說是我一時眼拙認錯人了?”
真是難得，她竟然會主動開口跟自己搭話，態(tài)度竟還如此謙和。
“對我們這些生活水平低于班級基準(zhǔn)線的人群，你以前不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嘛，今天突然主動，還真是讓人不適應(yīng)?！?p> “就說嘛，哪有人會長得這么像呢，說到底你們這些人的心啊都長的太小了，這都過去幾年了，你這還生我的氣呢？”
“缺衣少食的我們能長這么大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哪能跟你們這些一日三餐都要講究營養(yǎng)均衡的人比呢？不過要是從投入與回報的角度上來說，我這顆心臟的長勢，也還沒到浪費國家糧食的地步，可你，好像就有點兒……”
“姜依悅！”
“瞧瞧，我不過是一句話沒說完整，你就想象力豐富到以為我接下來所說的話會中傷到你，所以，你就怒不可遏絲毫不顧及自己這身淑女的形象對我大喊大叫，舒玫，看來，你好像是高估了自己的氣量。還有，你可能記性不大好，我叫姜梓，不叫姜依悅?！?p> “你……”
“瞧你這疑惑的小眼神，這都想不到嗎？我就是任性到自己改名字了。如果你真是想跟我做朋友，或是打算用同等的眼光來看待我，就請拿出你的誠意來，雖然目前來看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還是想告訴你，它很重要?！?p> “一直以來，傲慢無禮的那個人是你才對吧？”
“隨你怎么想吧，看來說教在你這兒也起不到什么顯著的作用?！?p> “既然已經(jīng)做好了伸手要錢的準(zhǔn)備，就不要那么高姿態(tài)，讓人看著很不爽?！?p> “是嗎？請問，我那是在向你伸手嗎？既然國家有相關(guān)的政策，那就說明我們這些人的申請是合理的，我們有那個需要，所以才會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兒問具體的申請步驟和需要準(zhǔn)備的材料，而你呢？作為團委，你不回我們消息也就算了，還在班上挖苦我們，說我們是長不大的巨嬰不理解尊嚴(yán)兩個字的含義，可你知不知道，為了多掙幾塊錢，我們幾個人天不亮就要起床跑到餐廳去賣早點，飯點兒的時候你們悠閑地在那兒吃著飯，而我們卻要忍著饑餓在那兒給你們打飯，跟你比，我們可是懂事兒多了，真不知道如此善于偽裝的你，有什么資格對我們的行為指手畫腳妄加評論，你覺得，自己不缺錢很高尚是不是?在我看來，你只不過是放不下自己那所謂的自尊，所以，寧肯讓自己的父母低聲下氣地向別人開口借錢，也不肯申請貧困補助?！?p> “你在胡說些什么??？”
“大二那年我在火車站兼職，看到你們了?！?p> “你……你都看到了？”
“對，我都看到了，看到你很不情愿地走在他們后面，刻意拉開彼此間的距離，也看到了你眼中的惶恐和不安，那一刻，我才明白，你為什么會排斥被認定為家困生的我們，其實，你討厭的不是我們這些人，而是你認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擺脫的貧窮，我氣的不是你當(dāng)時對我們的那種態(tài)度，而是你的不坦誠。”
“別給自己立標(biāo)桿了，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愛錢那么沒志氣，為了幾百塊錢就在別人面前低聲下氣嗎？”
“你的自尊心到底是有多重，才會把正常的了解過程認定是對別人的低聲下氣，舒玫，從你這里，我總算是明白什么叫固執(zhí)己見、冥頑不靈了。也是，從未在誰面前放低過姿態(tài)的你，永遠也感受不到那種憑一己之力去解決問題的感覺有多無助、多美妙?！?p> “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你失業(yè)?”
“信，不過我不會為這樣的事兒低聲下氣地去求你，因為你的這些小打小鬧還不值得我低頭，對了，忘了告訴你，我不僅靠這一份工作過活，有本事，你就去投訴，反正我只是個偶爾兼職的，鬧大了辭職就是，倒是你得好好準(zhǔn)備自己的說辭了，畢竟現(xiàn)在招人也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還有，你現(xiàn)在的樣子，比以前，更讓人討厭。”
“姜依悅!你給我站住!”
“我又不是你養(yǎng)的小貓小狗，你讓站就站啊，拜拜！”
“你!”
以前的姜依悅，明明只是一個又土又窮滿臉曬斑一天只知道打工賺錢不怎么跟人說話自卑到可以讓人忽略存在的鄉(xiāng)下丫頭，就連平日里走路她都是低著頭的，現(xiàn)在這是被妖魔附體了嗎？這么猖狂!
從瑜伽房出來，姜梓覺得心情大好，走起路來，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原來跟人斗嘴皮子是這么開心的一件事兒啊，這種感覺，自己還是第一次有呢。
以前，她總是為自己的長相和家庭環(huán)境感到無比自卑，覺得自己總是矮人一截，以至于大學(xué)四年成績平平，在班上一直都默默無聞，每天的生活除了上課就是兼職，正是因為那些兼職，讓她知道，在那個象牙塔里，還有很多和自己家境一樣，每天會為衣食奔波卻樂此不彼的人存在，接觸的多了她才知道，那些內(nèi)心真正陽光的人，是不會在意自己的家庭出身的，在他們看來，談?wù)撃睦锏娘埐撕贸员阋藳]有什么好丟臉的，那是他們生活中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所有為了能讓自己更好生存而做的努力，不該成為別人歧視自己的理由。正是因為他們，姜梓這才學(xué)會擺脫自卑，開始珍視自己。直到現(xiàn)在，她都感激上天讓自己遇到了那些人。
雖然趙羽生喝了很多酒，但他卻很清醒，絲毫沒有醉意。看著趴在桌子上的南亦霖，他拿起眼前的酒杯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
“亦霖，哥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嗯……”
聽著南亦霖極盡敷衍的回答，趙羽生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真的醉了。
“從前，有一個男孩兒，為了得到一輛自行車跟他父母吵了一架，心里覺得委屈，便跑了出來，剛開始，他什么都不會做，就只能在街頭巷尾流竄，有時候餓的難受就去搶小孩兒手里的東西，慢慢的，那個陌生的地方有了他的一席之地，后來，他認識了比他年紀(jì)大的幾個人，再后來，稀里糊涂地，他跟著那幫人進了一家公司，成了別人眼里的上班族，慢慢的，他學(xué)會了很多東西，沒過幾年，他的業(yè)務(wù)能力，就上升到公司數(shù)一數(shù)二的水平了，直到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到了一個女孩兒，那女孩兒經(jīng)常會笑，是那種發(fā)自內(nèi)心無法遮掩的開心，他很好奇，一個人怎么活才會有那樣的笑容，于是，他就偷偷地跟在她后面，看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和什么樣的人在一起生活。男孩覺得女孩兒很獨特，便刻意制造了一些機會和她相遇，沒過多久，他們就彼此熟悉了，再后來，他們戀愛了，慢慢的，男孩兒發(fā)現(xiàn)女孩兒的世界很大，大到不會讓自己成為她的全世界，她永遠不會把他看做是自己生命的全部，于是，他不安了起來，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女孩兒的心裝著世界，就算自己把她囚禁起來，也困不住她的思想，那樣的行為，只會顯得自己愚笨，配不上自己對女孩兒的那份愛戀。預(yù)感到女孩兒總有一天會離開自己，無奈之下，他只好找了個借口騙走女孩兒準(zhǔn)備還助學(xué)貸款的錢，其實，那些錢對他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但他就是想給女孩兒一個教訓(xùn)，讓她知道，自己身上那些所謂的長處……”
趙羽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跟南亦霖說這些，或許是覺得心里苦悶，或許，只是單純地想找個人說說話吧，畢竟一個人呆久了，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孤獨的，看著南亦霖在酒桌上睡著，結(jié)完賬，趙羽生便將他扶了出去。
這天早上，姜梓剛進公司，就聽到同事言辭激烈地在訓(xùn)一個實習(xí)生。這樣的事兒，每天都會發(fā)生，但同事的那些話，卻讓她無法認同。盡管如此，她還是按部就班地走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打開電腦，她便開始了這天的工作，桌子上的那盆仙人球長的很好，光是看幾眼就讓人心情大好。沒一會兒，同事就氣沖沖地走了進來。
“你說現(xiàn)在的小孩兒怎么都這么佛系了?家里窮也就算了，還不好好學(xué)規(guī)矩，不會阿諛奉承也就算了，關(guān)鍵是她都不會化妝還老給自己找借口，說什么臉會過敏皮膚不適應(yīng)，個子那么矮還不穿高跟鞋，非要搞什么特立獨行，走在人群中分分鐘能淹沒在那人海里，我要是不踮起腳看，還真不知道她在不在崗位上。你說這樣的五短身材，她哪兒來的底氣不化妝不穿高跟鞋？真是不知道她那腦子是怎么想的!”
“親愛的，身高這事兒得隨緣，不能強求，哪要都是大高個兒，咱這門檻怕是得升升了，萬一遇到幾個異于常人的，不低頭還真是進不來?！?p> “姜梓，你這不光名字好聽，說話也讓人覺著舒服，有你這么個人作伴，我這氣也消了不少，不過話說回來，這些新人真是夠煩人的！”
“娜娜，上學(xué)那會兒，你一定是個品學(xué)兼優(yōu)的好學(xué)生吧，感覺你有做老師的潛質(zhì)?！?p> “真的?”
“那可不，你這說話間全是我們老師當(dāng)年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頓時就勾起了我上學(xué)時期的那段塵封已久的回憶。親愛的，既然你覺得那小姑娘毛病太多，不如跟人事那兒說一下，讓她給你換一個唄，反正進來的實習(xí)生里乖巧懂事兒的也挺多的，何必把自己氣成這樣呢?！?p> “我也就那么一說，其實她做事兒吧倒是挺認真的，也不偷懶兒，對我也很敬重，但就是對自己認為對的事兒非要堅持，轉(zhuǎn)不過彎兒來，你說照她這樣下去，以后怎么跟同事相處怎么跟人客戶談單??？”
“你這么一說，我突然覺得自己昨天真是不該跟老朱吵?。‖F(xiàn)在想想還挺后悔的，萬一他去老板那兒告狀，我可就慘了，到時候你可得幫幫我?！?p> “放心，咱老板是誰？她可是八千年都難得一遇的老巫婆，那心里敞亮著呢，她怎么會因為老朱那真假不明的讒言就舍棄你這么賣力的員工呢！”
“看來，你也是個很有眼光的上司嘛?！?p> 看著姜梓一臉柔和的笑容，盧娜這才意識到姜梓的用意。
“好啊你!竟然采用迂回戰(zhàn)術(shù)!”
“沒辦法，誰讓你脾氣太火爆了呢，再說，有些事兒既然被世俗的固有認知限定，就很難得到改變，在人們的潛在思維里，窮人家的孩子就該品學(xué)兼優(yōu)，吃苦耐勞，對上司百依百順，為生活處處妥協(xié)低頭，如果做不到這幾點，就會被貼上各種各樣的標(biāo)簽，其實想想，是社會對‘窮人家的孩子’要求太高太苛刻，這不是你或我的錯，是傳統(tǒng)觀念的認知帶給我們錯誤的判斷，他們也是人，也有屬于人的惰性懶散，同樣，他們心里，也有自己對這個世界和自身堅持的態(tài)度認知。為什么不為衣食擔(dān)憂的‘富人家的孩子’游手好閑就能被世俗接受，而‘窮人家的孩子’就不可以？別忘了，從生理年齡上來說，他們都還是孩子，所以，別動不動就發(fā)火，別讓那孩子覺得自己敬重的人的那顆心長歪了，雖說這種心理缺陷長在你身上也無可厚非，但它會讓覺察到的那個人失去工作的激情和對這世界的美好憧憬。畢竟在這些實習(xí)生里，那孩子算是最踏實勤懇的了?！?p> “雖然知道你在罵我，但我卻無力反駁，自從遇到你，我的生存狀態(tài)就一直處于無力辯駁的悲慘境地，好失敗??！不行!你得請我吃飯，總不能讓我無條件地妥協(xié)啊?！?p> “沒問題!要想生活過得去，眼前總得來點兒綠不是？涮烤一體怎么樣？”
盧娜還沒說話，姜梓的手機便響了起來?？戳艘谎凼謾C上的來電顯示，跟盧娜打了個手勢，姜梓便轉(zhuǎn)身接通了電話。
“之前不是說拿到禮物要請我吃飯的嘛，什么時候有時間?”
姜梓看了一下手機日歷，發(fā)現(xiàn)南亦霖還真是會挑時間。
“今天晚上?！?p> “好，你發(fā)一下位置，我等會兒過去找你?！?p> “嗯?！?p> 一旁的盧娜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剛才兩人的對話她可是聽的一字不落。
“男的，聲音還挺好聽，說話不拐彎抹角，干凈利落，應(yīng)該不算是男朋友吧，能不能帶我一起去啊？我好久都沒跟優(yōu)質(zhì)男一起吃飯了，人家心里有點兒癢癢?！?p> “也行，不過有個事兒我得跟你說一聲，他就是一個月前開著那輛拉風(fēng)又騷氣的紅色跑車接我的那女人所中意的男人，當(dāng)然，兩人目前的進展不是很順利，所以你還是有機會的?！?p> “這么勁爆，那這男的一定是個極品，不行，我不能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今天這飯，還是你兩去吃吧，我可不想遭到行業(yè)封殺，好不容易混出個人樣兒了，為個不著邊的男人被打回原形，太憋屈，不值當(dāng)?！?p> “這就退縮了?”
“這哪能叫退縮??！再說退縮多難聽啊！用詞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說是明哲保身，量力而行?！?p> “盧娜，你不成仙，天理難容啊。”
“我也這么覺得，不行，為了早日得道成仙，我得督促一下我的仙童去?！?p> “上一秒還罵人家不開竅，這才一轉(zhuǎn)眼的功夫人就變成你的仙童了？娜娜，你這認知是不是忒能變了？”
“討厭，人家還不是為她那死腦筋著急嘛?！?p> “看來咱們娜娜才是傳說中的刀子嘴豆腐心啊。”
“去你的?！?p> 姜梓下班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有點兒冷了，肆虐的風(fēng)吹著街上路過的每一位行人，不知是不是風(fēng)的緣故，他們的步伐看起來竟有些輕快飄然了。
“姜梓!”
順著聲音看過去，南亦霖正從不遠處朝自己這邊跑來。
“等很久了吧？”
“不是很久，就是天兒有點兒冷。”
“那咱們?nèi)コ凿炭咀灾趺礃?？來的路上看到有家新開的，環(huán)境還不錯。”
“好??！”
姜梓最喜歡吃那種涮烤一體的自助了，尤其是在大雪紛飛的冬天。
兩人一路跑著，便不覺天兒冷了。到那兒的時候，幸好還有一個空桌。
“真幸運!”
“所以說，平日里要多做好事兒?！?p> “我說南亦霖，你還信這些?”
“有些東西，生下來就是注定好了的，信不信都那樣，改變不了?！?p> “說的還挺玄的?！?p> 脫掉外套，他們便開始搜尋自己中意的食物，不一會兒，桌子上便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餐具。
“不是吧？你一個女生，拿的肉比我還多!你這是給我拿的還是給你自己拿的?”
“當(dāng)然是給我自己拿的??！”
“這些你都吃的了嗎？”
“吃不吃得了也得吃過才知道啊，這么嚴(yán)肅的問題，飯前不適合討論，搞不好會影響食欲?！?p> “行?！?p> 坐在沙發(fā)上后，姜梓便將薄的幾塊兒肉放進了鍋里，腌制過的那幾塊用夾子攤開烤了起來，不一會兒，她便往上面撒了一些辣椒粉。
“哇，真好，迫不及待地想嘗嘗它的味道了呢！”
“你是不是沒拿菜?”
“對??！”
“這樣的你，怎么會做余雅欣的助手？”
“我們一起吃飯的次數(shù)很少，再說，她吃素，不代表我也得跟著吃素啊。”
“她的意圖，你不明白嗎？”
“明白啊。”
“那為什么還要答應(yīng)？”
“因為那份工作我不做別人也會做，而且，我很需要那份工作，確切地說，我很需要她的那些錢?！?p> “你對錢，就這么執(zhí)著嗎？”
“我執(zhí)著的東西可不光是錢，還有房子、食物、酒、首飾、衣服、花兒以及所有好看的迷人的美麗的東西我都很執(zhí)著?！?p> “可我看你平時也不怎么買奢飾品?。俊?p> “我就沒買過那東西好不好？”
“那你這么拼干嘛？”
“也不能說是我拼，機會已經(jīng)擺在面前，難道我還能眼睜睜讓它溜走不成？再說了，余雅欣也不是一般人，要是哪天她對你的新鮮勁兒過去了，我這根線也就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到時候就算我想拼，也沒那個機會，所以，你能讓她多喜歡你幾年嗎？哪怕是掙個首付也行啊?！?p> “你這要求太高，恐怕我沒辦法做到。我只會教人正視自己的弱點，并不能掌控別人的意志，所以，你要時刻做好失業(yè)的準(zhǔn)備?！?p> “人生還真是喜怒無常，行，看在這頓飯的份上就先不逼你出賣靈魂了。來，嘗一塊兒我烤的肉，喏，沾一點兒醬料試試?！?p> 小小的一個碗里，被姜梓放滿了醬料。
“聞著好酸啊，這些深色的液體都是醋嗎？”
“五分之四吧，其余一份是湯汁醬汁還有香油的混合體。試試看?！?p> 這不就是滿滿的一碗醋嗎？看著姜梓吃的一臉享受，南亦霖便夾起一塊兒肉在那碗里沾了一下。
“好酸吶！”
“吃不慣嗎？”
“還行吧，沒想到你口味兒這么重。”
“少鹽多醋健康長壽，吃東西嘛，又不是工作，那么拘束干嘛？最喜歡這種一口烤肉一口果汁的感覺了。真是幸福?。 ?p> “上學(xué)的時候一定是女生討厭的類型吧？”
“有那么明顯嗎？”
“難道是真的?我是想說你吃這么多肉看起來還瘦瘦的，對那些有身材困擾的女孩兒來說你的存在是罪惡的?！?p> “上學(xué)的時候每天三頓飯一頓都不落，即使那樣整個人看起來也是瘦瘦的，確實挺招人恨的，其實我并不是什么易瘦體質(zhì)，你想，每天從五點起床跟個陀螺似的轉(zhuǎn)個不停一直轉(zhuǎn)到晚上十點多，吃再多東西也都被消耗掉了，哪還有什么余量可供堆積的?，F(xiàn)在這情況雖說有了改善，但每天的工作還是很消耗能量的，所以，也就胖不起來了。”
“原來你的生活這么充實啊，那第一次在街上遇到是怎么回事兒?那時候時間比較充裕是嗎？”
“不是，因為想不出好的方案，就偷偷溜出來了，怕老板發(fā)現(xiàn)又不敢走太遠，所以就坐椅子那兒發(fā)呆，誰知道那么不湊巧偏偏就目睹了你被那伙人‘敲詐’的全過程，緣分吶！不得不說，他們的作案手段還真是高明，更奇葩的是，人家連警服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p> “是??！誰能想到散個步就遇到那種事兒呢，幸虧遇到了你這個救星，不然被人家那樣威脅，說不定還真就想著妥協(xié)破財免災(zāi)了呢?！?p> 當(dāng)時南亦霖見一襁褓中的小孩兒躺在地上哭沒人管，所以就走過去將其抱了起來，偏偏那伙人把之前抓拍他的動作進行了混剪，不知情的人一看，還真會以為他是故意偷那孩子的人販子。幸虧姜梓出現(xiàn)為他解了圍，不然，他可真成待宰的羔羊了。
“你會嗎？”
“以前是個愣頭青的時候不會，現(xiàn)在會，因為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跟他們一直耗，更重要的一點是，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只相信畫面所呈現(xiàn)出來的東西，正義與否，已經(jīng)不是鍵盤俠們關(guān)注的焦點了。憑一己之力是斗不過那些隱藏著的不知數(shù)量如何龐大的‘正義之師’的，再說，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事事都要辯個誰對誰錯的年紀(jì)了?！?p> “真是讓人失望，這些話竟然會從你嘴里說出來。”
“這不是大多數(shù)成年人都會選擇的生活態(tài)度嗎？”
“那你覺得用這種處事態(tài)度生活開心嗎？”
“談不上開不開心，只是省了很多沒必要的麻煩，對很多事也越來越不在乎了?！?p> “我以前就是這種狀態(tài)，總覺得自己的想法和建議不會被別人采納，所以就一直沉默，直到后來兼職的時候遇到一個女生，她就是那種什么話都要說出來的人，明明大家都覺得那件事不該那樣做，但很多人都保持了沉默，只有她一個人提了出來，沒想到，老板不僅沒有生氣還當(dāng)場就采納了她的建議，明明是件很簡單的事，但大家都不想麻煩，慢慢的，簡單的事兒就變成了復(fù)雜的事兒，你連改變的念頭都沒有，改變又從何說起呢？”
“也是，跟你一起吃飯，好像胃口都變好了許多。”
“真是好欣慰，還好你沒說我像個說教的?！?p> “姜梓”
“嗯？”
“我喜歡你。”
南亦霖一直都在想，該在什么樣的場合用什么樣的方式說出這句話，沒想到，這幾個字，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難以啟齒。
“嗯，一直都有感受到呢，這是一種會讓人產(chǎn)生優(yōu)越感的美好情感。聽到你親口說，我都快要飄上天了。為了感謝您老對我的喜歡，來，這杯飲料，我敬你?！?p> 還以為，這句話會讓她不知所措或讓氣氛突然變得尷尬起來呢，看來，電視劇里的那些橋段，不都是真的。
“你呢？對我是什么感覺?”
“帥氣，敞亮，有學(xué)識，還好相處?！?p> “就這些?”
“嗯，目前感受到的就是這些?！?p> “沒有喜歡嗎？”
“有啊!不然怎么會聊這么長時間，還坐一塊兒吃飯。”
“真是難為死我了，我的意思是，你對我有男女朋友間的那種喜歡嗎？”
“咱們現(xiàn)在不就是男女朋友嗎？異性特征這么明顯，隨便一個人應(yīng)該都能看出來的啊?！?p> “姜梓!你非要一直裝糊涂嗎？我對你跟對其他人不一樣難道你感受不出來嗎？”
“這就急了，南老師，看來修身養(yǎng)性這門課對你來說還是很有必要去上的呀，我又不是語文不及格，你說的那些我自然都知道，但要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覺得會把氣氛搞僵，再說，現(xiàn)在這樣的相處方式不好嗎？多簡單多純潔，非要跟那蘿卜似的，每一個都挖個對應(yīng)的坑放里邊，像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一樣，多難受啊，還時不時會患得患失，互相猜疑，那樣的生活方式太累，我也不是說想跟你耍流氓，就一直這么吊著你，我只是覺得大家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相處著，有空閑時間呢一起吃吃飯喝喝酒聊聊天，當(dāng)然同床共枕不可能啊，太邪惡了。這種相處模式不也挺好的嘛，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空間互不干擾，也不會到無話可說的那種地步，就相當(dāng)于是互相陪伴了嘛，多好啊?！?p> “你說了這么多，無非就是想告訴我你不喜歡我?！?p> “不是不喜歡，是不想以捆綁的方式相處，這樣說吧，我是個極度恐婚的人，也沒辦法接受男女之間過于親密的那種相處模式。這些年也習(xí)慣一個人生活了，這是我認為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如果你非要打破這種相處模式，那咱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那偶爾同居可以嗎？”
“不可以！那也是我所不能接受的。”
“一夜情呢？”
“怎么說呢，那種深入交流的方式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去接觸，因為心里很排斥，并不是因為某個人或某件事，只是單純的怎么說呢，就是那種一生下來就很排斥的程度，所以，你我只能是那種只在精神上互相交流的朋友。”
“柏拉圖式的那種?”
“不，那是以愛情為前提的，我所指的只是單純的朋友關(guān)系?！?p> “……”
難道?上次在酒店的事兒給姜梓留下心里陰影了嗎？
“我相信這種關(guān)系是存在的，只是我們每個人都沒有遇到那個合適的人而已，當(dāng)然，對我來說，你并不是那個所謂合適的人，討論這些干嘛，好不容易擺脫家里那些長輩的盤問了，怎么還自己給說上了呢，來，莫要浪費美食飲料，先吃飽再說?！?p> “還以為說出來會讓大家很尷尬，搞不好連朋友都做不成呢，原來，是我想多了。你能這么說，我就放心了，看這情況，你不想接納的男人也不止我一個。”
“這種情感很正常嘛，有什么好尷尬的，大家把事情說明白不就好了嘛，又不是非要一個答案或是什么結(jié)果，把自己的感情表達出來，讓對方知道省的自己一天天為不確定的答案忐忑難受，話說，得到這樣的答案，咱們還能做朋友嗎？”
“能啊，這樣的答案總比不知所措，當(dāng)面拒絕或憤然離去要好的多吧。”
“哇，看來我處理事情的能力又提升了不少呢，來，我以橙汁代酒再敬你一杯?！?p> “那就勉為其難接受你的飲料吧。”
“哎，話說我烤了這么多肉，你都不打算吃一口嗎？”
“不是說你一個人吃的完嗎？”
“真是不仗義，通常對方這么說的時候呢，就代表她‘食’力有限，那這邊免費為你解釋一下，食是食物的食，不是事實的實，看來你很少跟人一起吃自助啊！”
“所以，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那是，只要你請客，什么都好說。”
“跟你吃飯，真的好吃虧啊?！?p> “不吃虧??！食欲不好的人看到我都會產(chǎn)生那種久違的覺得生活很美好食物很美味的錯覺呢?！?p> “雖然被拒絕了，但還是很開心能繼續(xù)做朋友?！?p> “這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被拒絕吧？”
“你覺得人一生中能心動幾次？這種感覺很珍貴的好不好？”
“蒼天!真是太榮幸了，雖說沒有要交往的打算，但內(nèi)心還是有些膨脹了，來，為了這份難得的膨脹，再走一個!”
“突然發(fā)現(xiàn)你有水泊梁山的潛質(zhì)?！?p> “都什么時代了，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說我像個土匪嗎？還要這么委婉。我又不是那種別人說幾句不好聽的話就會生氣到要擺臉絕交的人?！?p> “還真是言辭犀利，我都懷疑那些大媽還能不能做你的對手了?”
“那要看對抗的方式是什么了，耍耍嘴皮子我還有點兒把握，要是像那種躺在地上指著對方罵，或是撕頭發(fā)吐口水那就只能敬而遠之了，畢竟，這臉面還是要顧的。鬧的太難看，世界都容不下你?！?p> “憑你現(xiàn)在的實力，還用擔(dān)心這些?”
“那是肯定的啊，哪個學(xué)員愿意讓一個形象不好影響惡劣的人教自己呢？光是道德層面，你就輸了，至于事發(fā)原由，不是她們關(guān)注的范圍?！?p> “難得，你還有愿意妥協(xié)的一面?！?p> “那可不。快八點了，咱得速戰(zhàn)速決了?！?p> “你還有事兒要忙啊?”
“快到點兒了，總不能讓人催吧?！?p> “等會兒回宿舍還是有其他安排？”
“回宿舍?！?p> “我能送你回去嗎？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多說會兒話?！?p> “只要你不介意走40分鐘，我倒無所謂?！?p> “你每天上下班難道都是走的嗎？”
“沒有急事的話一般都是這樣?！?p> “街上不是有很多共享單車嗎？一樣可以鍛煉啊?！?p> “我走路不是為了鍛煉，而是迫不得已。說出來還真是有點兒丟人，我是一個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的人，電車就更不敢了?！?p> “這真算是比較稀奇的見聞了，那你擠公交擠地鐵也害怕嗎？”
“嗯?！?p> “要是這世上再多幾個像你這樣的人，也算是為節(jié)能減排做貢獻了?！?p> “那賣鞋襪的可就發(fā)大財了?！?p> “哈哈哈……”
“你吃好了嗎？”
“嗯?！?p> “那咱走吧?！?p> “好。我先去退押金?！?p> 南亦霖起身拿著押金單，在柜臺退完押金，姜梓這才拿著包從里面慢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你們見過面了嗎？”
“誰？”
“送你神秘禮物的那個人??！”
“雖說被認定成了第一名，也順利的拿到了推薦信，但那個人，至今都沒見到過?！?p> “是發(fā)生什么事兒了嗎？”
“不知道?！?p> “那你就一點兒都不好奇嗎？”
“好奇什么?通常來說，能拿捏事兒的人，人脈自然要比我們這些普通人廣一些，更何況只是一個職位，對他們來說，應(yīng)該是各取所需吧。如果我沒有那個能力勝任這份工作，人家也不會費力推薦，就算關(guān)系再好，也總不能養(yǎng)個閑人在自己公司吧？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據(jù)我所知，他跟這家公司沒有任何的利益牽扯，我只知道，這是別人欠他的一個人情，沒想到，他會把這份人情，用在了你的身上?！?p> “這么說，以往的禮物都不是這種形式！?”
“至少在我任教的這五年不是這樣?！?p> “那這次的禮物內(nèi)容你們提前知道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現(xiàn)在供職的這家公司在業(yè)內(nèi)是很有權(quán)威的，公司上層對員工的要求非常高，一般來說相關(guān)從業(yè)經(jīng)驗必須滿三年或三年以上，并且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或是獲獎經(jīng)歷，但遺憾的是，這些東西，你都沒有，剛開始也挺為你擔(dān)心的，畢竟要在那樣嚴(yán)苛的環(huán)境里生存，平時的工作壓力，可想而知。要實在做不下去，就辭職吧。別太為難自己?！?p> “但事情，好像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復(fù)雜，那里的同事都很好相處，上級一天也沒有太多事兒找你，就連開會的次數(shù)都很少，大家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我并沒有感覺到你說的那種壓力。我感覺那個環(huán)境很輕松，很適合我?！?p> “那就好……”
難道，姜梓所處的位置，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閑職嗎？不可能?。∧菢拥墓驹趺磿B(yǎng)一個閑人？
這丫頭跟趙哥，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