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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我討回結婚戒指的男人

《赤腳走往心之所向》

向我討回結婚戒指的男人 海芝佳 6379 2020-10-12 20:13:41

  -1-

  在遇到昱之前,我常常夢見自己赤腳走在寒夜風緊的摩登城市大街上,沒有目的,沒有畏懼,仿佛失去方向的蟲子。

  我在調酒班認識的昱。他是后來的新生,二十出頭,站在我斜對面練習臺前的位置上,看人的眼神極溫厚清澈。

  他年輕,瘦削,發(fā)型帥氣,臉面清秀。在一群闊少打扮又性格張揚的小男孩中,他并不突顯。倒是我,已經二十五歲,與一個年長自己十四歲的老男人同居過多年,肉體和性情變得扭曲,松散,不認識命運,不敢有愿望,也不清楚自己將來會如何。在這個小青年們玩耍和炫耀的世界,我無時無刻不感到自己像個沉寂的老妖婆。

  學馬天尼調制的那天,我才開始多注意昱。

  那天我提前半小時去培訓學校。調酒班在17樓。我剛進電梯,按下關門鍵,昱蹬蹬地跑來。他伸出一只腳卡住行將關上的電梯門,大搖大擺進到電梯,朝我點頭,微笑,熱鬧地打招呼。

  “師姐早啊!我以為我今天能占第一呢,原來還有比我更早的嘞!嘿嘿,昨我又大意把手機落在教室了......”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隱約感覺這男孩像是調酒班新來的同學,微瞟了一眼對方衣角扎在褲腰的白色亞麻質襯衫,并不予以任何回應。

  他毫無尷尬地看著我,臉上依舊敞著滿滿笑意。

  電梯默默上行,升到11樓時,突然腳下轟隆一聲震響,然后拍恐怖電視劇一樣,故障發(fā)生了。

  電梯廂左右沖撞搖動,繩索摩擦咝咝地劇響。微微下滑一些后,陡然停在了10樓和11樓之間,才算是穩(wěn)定下來,門突然就開了。外面是灰暗裸露的水泥墻壁。

  我和昱就這樣被困在了電梯里。整個過程發(fā)生在幾秒鐘內。

  我本能地后退到角落,縮著身子蹲下。昱站在門邊,明顯不敢動腳。他急快地把所有樓層的指示鍵統(tǒng)統(tǒng)按亮,又反復地按電梯應急呼救鍵,然后對著電梯門大聲呼喊:“外面有不有人?來人??!我們被困在電梯里啦!......”

  外面沒有任何回應,緊急鈴也一直啞著不響。他開始焦躁起來,但持續(xù)拍按幾次后,終是氣餒地停了手。

  我從包里摸出手機,卻不知打電話給誰。

  手機微光中,我看見昱小心地側過身,貼扶著電梯壁,腳沿著地面滑行般輕輕挪移著挨近過來,緩緩地坐在我旁邊的地上,然后,突然像個孩子一樣擠過來,無知地問了一句,“師姐,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

  電梯里異常安靜。昱的聲音打顫,微帶沙啞,仿佛從地板下的鋼索中傳來……

  -2-

  進調酒班之前,我已經在咖啡班混跡半年。會烘豆子,做單品手沖,打意式濃縮,復制組合樹葉圖案拉花,最后杯測還以高分完勝。來調酒班一個月不到,課程包括英式調酒和花式動作,我只學了前半部的一點皮毛,班上的小男孩子們已經以“師姐”稱我。

  這些課程都是大叔給錢報的名,就是和我同居的那個老男人。

  大叔年輕時候想當畫家,潛心作畫多年,直到過了三十歲,才終于意識到成名夢已漸行漸遠。后來向朋友借錢開了一家西餐廳,不到半年就倒閉了,血本無歸,欠下一屁股債。他逃債來到這個城市,倚仗自己一副好皮囊,開始以騙女人錢財為生。

  我對他來說,或許是個例外。當年三十三歲的他和我母親一夜情后,才知道對方是個有精神障礙的窮寡婦,家中還有個剛被重點大學錄取但無錢交學費的女兒。

  我母親那夜凌晨割腕自殺,死在與大叔同睡過的那個旅館衣櫥。我和大叔的第一面,在旅館附近的醫(yī)院太平間的臨時停尸房。他戴著手銬,用一雙幽怨的眼睛反復打量著我。旁邊的警察粗略地給我講事情經過。我呆了半響后,才開始放聲大哭。我人生唯一聲嘶力竭地哭,也就那一次。

  大叔最后被宣判無罪釋放,繼續(xù)靠與形形色色的女人結交、廝混來維持生計,及供我念大學。

  我不記得是怎樣原諒他的,似乎我從開始就沒把母親的死歸罪于他。那時我們見面很少,他總在東奔西走,從全國各地給我匯錢來,常常在電話里“吧嗒吧嗒”地抽著煙,或帶著酒后醺然醉意,喃喃地跟我講他那些來錢的細節(jié),如同講著別人的故事,又仿佛撕開一張張變得面目全非的畸形的人性版圖。

  我念到大三時輟學了。原因是大叔進了監(jiān)獄。詐騙罪,判刑兩年。我斷了經濟來源。為了維持生計,我開始去便利店上班,去酒店干服務生,去超市做導購。

  并不是所有家境不好的學生都吃得了苦的,像我這樣軟弱的,性格又不好的女孩,過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懶散日子,面對打工的曲折和艱辛,幾乎無法適從。錢沒掙到多少,學習就先荒廢了,大三上學期結束時,我以全線掛科的成績,從學?;伊锪锏仉x開。

  出來后不久,我就和一個認識不到一周的男人閃婚了。我們去了北方,輾轉各樣狹小骯臟的出租屋。懷孕,被家暴,流產,然后又懷孕。二十二歲那年冬天,我產下一名男嬰,不知道孩子長什么樣,男人就把孩子以三萬元賤賣給了人販子。

  次日,我和那男人便去民政局辦了離婚手續(xù)。出大門的時候,一個陌生女子突然出現,他攬著她的水蛇腰,親昵地喚她寶貝兒。我詛咒他們明天一起死去。他們上前來指著我一通臭罵,當然還嫌罵得不解恨,直接沖上前來,對我拳腳相交。

  大叔那陣減刑出來,剛把一個金發(fā)女子騙到手,正拉著對方去民政局辦結婚登記。

  他后來說的,進民政局大廳時,就覺得迎面那個面容枯萎的女孩極像我。后來看到我被打、抱頭哭喊,他才通過聲音辨認出果然是我。

  大叔后來沒有和那個金發(fā)女子結成婚。他轉身出到大門外,急急上前來把落在我身上的拳腳拉開,嬉笑著解圍。他忍受著我前夫出言不遜的奚落,默默地帶我離開。

  當晚,大叔把我前夫引到一家夜總會包間,灌醉,毒打,讓對方在我面前下跪求饒,又打折他的右手后,才肯罷休放走。

  再之后,大叔把我安頓在一間花園小區(qū)的套房里。我們很快同居了。

  -3-

  電梯里非常安靜。昱的聲音打顫,微帶沙啞,仿佛從地板下的鋼索中傳來。

  我不想理他,但并沒有把身子挪開。他居然挨得更緊了。雖然在我眼中看為是個不成熟的小男生,但荷爾蒙的熱烈氣息還是比較明顯的。只是在被困的電梯里,這些氣息顯得無關緊要。

  我握著手機,猶豫一陣后,還是撥了大叔的電話,但還沒等電話接通,我便緊張失措地掛斷了。

  我把手機給到昱,“你打個電話給誰,求救吧?!?p>  他推開手機,沉沉地說,“我沒有可以求救的人。爸媽離婚后,我就獨立出來了。老爸給我生活費,不過除了要錢,我從來不聯系他?!?p>  “???”我疑惑地看了看他。光線幽暗,我看不清他的眼。

  “人生沒有什么地老天荒,只有明天和死亡?!蔽矣么笫宄S玫囊痪湓挵参筷?,但話一出口又覺得并不相宜。

  他居然認同地直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安靜地靠近我坐著。

  我們后來撥打了電梯內顯示的應急號碼。在對方趕到現場前,電梯突然自動恢復正常。它緩緩關門,上行到11樓后,停穩(wěn),開門。

  我和昱一起出到光天化日之下時,不約而同地長吁了口氣。在電梯做好檢修前,我們不敢繼續(xù)乘坐電梯上行去17樓,于是決定一起爬樓梯。我們在樓梯間里喘著粗氣,相視著笑。我頓時覺得這個不太熟悉的師弟,仿佛變得親近了些許。他的明媚笑容,似乎能讓我短暫忘記生活的各樣煩惱和不愉......

  那天學的是干馬天尼,一款安靜優(yōu)雅的雞尾酒。

  昱仿佛不是生手,第一杯實操,攪拌和搖合動作均十分嫻熟,肢體動作敏捷流暢,幅度適中。冰塊在他的手中快速轉動,他表情淡定專注,和先前在電梯里那膽小驚慌的模樣判若兩人。

  頂燈的白光映射在他纖瘦靈巧的手指和年輕英俊的臉上,隨著他手間的優(yōu)雅晃動,閃爍出寶石一樣晶瑩剔透的光芒。檸檬油霧噴灑在杯口上空,混雜著酒香溢散開來時,沁人心脾。

  昱最先出了成品。他略顯激動地端起酒后,居然直接朝我的練習桌走來,極紳士地推送我面前,請我首先品嘗。

  我當天的狀態(tài)并不好,一直在慢吞吞地琢磨著搭配比例用量,都還沒有開始試做??吹綄γ孢@小男生如此快速完美地制成,心生佩服,就接過酒來,細呷一口,瞬間被這清新辛辣的口感深深吸引。

  抬眼間,我看見昱熱切的眼,突然有種微醺的錯覺。我快速地埋下頭......

  之后中間休息時,我自己也完成了一杯??嗑^重,辛辣偏執(zhí),并不好喝,看似簡單的配方,越容易失敗。但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我嘗試著自己喝完它,于是悠悠地端著酒,出到走道,把酒杯擱在陽臺上,站在晨光的陰影里,給自己點了根煙。

  夾著煙,站立在高樓窗前,望著外面秋天的清寂長空,那抹游走的白云,宛如人間無處可逃匿的白色塵埃聚散又分離。

  在我微微發(fā)了幾秒呆的時間里,昱不知何時也出來了,他站在我身邊,無聲地喝完了那大半杯苦辣深重并且已經走了味的馬天尼。

  然后,輕輕地問了一句:“師姐,你之前在哪里上班???”

  -4-

  和大叔同居后的生活平常而且單調。洗衣,煮飯,看電視,上網購物,等大叔回家。

  他在一家夜總會插科打諢地上班,繼續(xù)周旋于各樣有錢女子之間。甚至帶她們回家來,房門大敞開著,在我們睡覺的床上,他們忘情地進行魚水之歡。

  我早就知道大叔干的行當,似乎無所謂,又像是心已經麻木。我們總是有用不完的錢,又有什么不知足呢。大叔從來沒有說過愛過。且我這樣的人,寄居在這個世間暗河,有懷抱可以依靠,有食物和華美衣服,難道還要奢望愛情嗎?

  就像大叔常說的,人生能有什么地老天荒,不過是明天和死亡……

  第三年夏天剛到的時候,大叔認識了一個名叫靜雯的離異婦女,一個大企業(yè)的女老板。

  他開始和她固定交往,但沒帶她回家來過。只是跟我談及她時,他表情會變得格外謹慎,帶著些許興奮,無常地坐起來,抽煙,暗暗發(fā)笑。

  我們繼續(xù)睡在一張床上,他卻不再伸手過來碰我。

  從那時開始,大叔就辭掉了夜總會的工作,開著我從來沒見過的豪車,帶著我游走于各樣培訓班報名,像一個父親帶著孩子去各樣補習班一樣。他逼我去學商務英語,學拉丁舞,學瑜伽,學美容,學油畫,學陶藝,學車,學料理??Х群驼{酒是我自己選擇的,他也并不反對,但那時他已經開始專職接送靜雯上下班,沒有時間抽空送我來回。

  大叔甚至后來都不再回我們的家了。他搬去靜雯那邊住。我不敢在他面前鬧意見,想到他打折我前夫右手時兇神惡煞的黑社會模樣,我終是怕他的。每天從培訓學?;貋?,面對空落的大房子,很多時候,我不知道明天為何物。

  我開始頻繁夢魘。在深冬的寒夜,大雪紛飛的城市,遠近林立的高樓大廈間,人來人往,我弄丟了鞋子。好像我從來就沒穿過鞋子。我走在濕滑冰凍的大街上,不知道要去哪里。我本能般地要喚喊大叔的名字。但我在夢里總是想不起來他叫什么……

  我早前在大叔與朋友的一次電話中,無意聽到他想在城南開一家兼賣油畫的咖啡酒吧,說是已經計劃了幾年,但一起沒錢搞。后來,靜雯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了他這心愿,一次性給投資了三百萬。

  他們很快開始一起考察,選址,安排店面裝修,同時,也開始籌備婚禮。店子裝修到一半時,我請他們過來吃飯,堅持說明,是我親手下廚孝敬二位。

  大叔先是猶豫,后來還是欣然同意了。

  那天晚上,大叔像往常一樣,指著我,表情自然地介紹說,“這是我家養(yǎng)女,蓁蓁?!?p>  然后,他突然補了兩句,“蓁蓁現在努力充電學習呢!我計劃以后送她去國外留學。”

  我的心當時劇烈地一顫。大叔先前相繼帶過十三個女人回家,也是介紹我是養(yǎng)女,但從來沒提過會送走我的想法。

  他這一次確定來真格嗎?他跟靜雯說這些,是要表態(tài)什么嗎?

  我在廚房里燉湯,心里卻并不安穩(wěn),我咬著牙,暗暗地想著這些悲傷得頭疼的問題。

  大叔帶靜雯去書房看畫。那些不許我亂碰的舊箱子里,裝著大叔年輕時候的作品,還有他的夢想。

  我有時會拿著湯勺,輕輕跑到書房門邊去偷看。他們緊挨著身子坐在地上,若無旁人地交頭接耳,摟著彼此的脖子深情親吻……

  -5-

  “我以前在國外學油畫?!蔽彝巴饽悄ㄔ粕届o地對昱說,“現在回來想自己開家店?!?p>  昱充滿羨慕地深深看了我一眼后,饒有興致地問,“那師姐想開家什么樣的店呢?”

  “兼賣油畫的咖啡酒吧?!蔽业鼗貞馈?p>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大叔一直以來對我的言傳身教,撒謊要自然,不能臉紅,騙人要騙到底,哪怕為之撒一千個彌天大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謊言的緣故,昱后來開始對我展開猛烈追求。

  白紙一樣的男孩子,愛戀來時,像風像雨像飛沙。

  在隨堂測試的時候,他主動幫我做檸檬皮卷。在下雨的中午,他淋濕了頭發(fā)出去買便當。在圣誕節(jié)的早上,他送給我三袋500g裝新烘的精品進口藍山咖啡豆,附了他的親筆賀卡。

  當然,這些小打小鬧對我并不起作用。

  我打趣地問他,“你有三百萬嗎?有的話,我們考慮交往試試。”

  出乎我意料的是,昱露著雪白的牙,吃吃地笑著說,“蓁蓁師姐,你又跟我開這種冷玩笑啦!這點錢,對我老爸來說,小意思了。嘿嘿,我那輛破車都不只這個價。”

  我以為他吹牛,故作認真地說,“好??!那你倒是送我一輛三百萬的車呀!就明天吧?!?p>  次日下午下課時分。

  昱催我下樓,說有驚喜給我看。我們站在培訓大樓的門口,伴隨著他邊搖手邊一句“登登登登”——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見一臺嶄新的白色瑪莎拉蒂跑車停放在正前方,車頭燈閃爍著。

  “2015款的,4.7LMC百年紀念版,不包括保險,302.8萬,送給你了,剛剛好吧?如果不喜歡,咱以后可以換貴的。嘿嘿!”他一本正經地介紹著,就把車鑰匙塞到我中。

  我當時第一反應,不是突然發(fā)現自己遇到了一個超級富豪二代,而是以為對方真的腦子有問題。

  真的,腦子有問題!

  -6-

  我在給靜雯的那碗苦瓜燉肉沫雞湯里,放了整整兩袋老鼠藥。

  我后來平靜地告訴大叔時,他在急救室的門口瞪紅了雙眼,沖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直接把我提起來,推向墻壁……

  那晚,靜雯端著湯碗時,表情就很不對勁了,但又明顯是不想讓大叔掃興,她皺眉咽下大半碗后,我又給她滿上,她也喝了。大叔再要接過去嘗時,我借故打翻了瓷碗。

  不過那時大叔心情非常好,后來一個人多喝了幾杯,醉倒在桌上。我和靜雯把他扶進房間。我推開她抱著大叔的那只手,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給大叔松衣,脫掉內衣,換上睡裝。她站在旁邊,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我能感覺她的驚詫與難堪。

  我鎖好房門,引她出客廳來。我們一起泡茶,開始彼此觀察對方的臉。我似乎一直在笑,她問我為什么這么得意。我不回答。后來談到大叔,她明顯了解他不如我多。我們又去書房看大叔那些早年存畫,她眼神中充滿太多我所不具備的愛慕。

  毒藥的藥性似乎很遲才發(fā)作。

  凌晨時,靜雯捂著肚子在衛(wèi)生間的地板上打滾,全身抽搐。她先是口吐白沫,很快開始吐血,下身也開始出血不止。我沒有叫醒房間里熟睡的大叔,反倒關了衛(wèi)生間的門,熄了燈,赤腳站在她的面前。窗外清冷的月亮投射進來,我安靜地看著她痛苦掙扎的樣子,突然想起多年前去世的母親。

  不知道母親在那個黑暗狹小的空間,曾是如何獨自面對明天和死亡……

  大叔把我推醒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我在靜雯發(fā)作時,給自己灌了一瓶紅酒后,倒在客廳的地板上沉睡。

  我和大叔一起送靜雯去醫(yī)院時,我才知道這位年過四十的女人,已經懷孕三個月了,是大叔的骨肉,不過已經在昨晚的爭戰(zhàn)中化為一灘血水。

  靜雯被診斷為安妥中毒,內腔粘膜潰爛,肺毛細管損害嚴重,腎變性壞死,經搶救無效死亡。

  大叔被警察帶走。

  我捂著被大叔掐紅的脖子,若無其事地去培訓學校上課。

  那天,昱送給我一輛價值三百萬的跑車。我罵他腦子有問題,卻忍不住熱淚奪眶。我沒有接受如此厚禮,但接受了他的真心追求。正當我準備和昱開始一場轟轟烈烈的熱戀時,他接到一通電話。

  他的父親打來的,說急找他一天了,電話一直不接是怎么回事。

  昱的生母靜雯于當日晨時在XX醫(yī)院逝世,死于食物中毒……

  -7-

  大叔被警察帶走后,再也沒有回來。

  我離開了那個培訓學校,搬家去了另一個一線大都市。我沒有給昱任何交代,并且拒絕和他再見面。

  我常常深夜行走在水泥森林的繁華大街上,穿著時尚溫暖的靴子,是之前靜雯買給我的見面禮。形態(tài)各異的路燈光寬容地撒在我的身上。我后來沒有再做過蟲子一樣迷失的夢。

  在新的培訓學校,我開始繼續(xù)學習調酒?;ㄊ絼幼鳌R黄?、一瓶一廳、加里安奴、二瓶、兩廳一瓶、二瓶一廳、二瓶二廳、三瓶、四瓶、五瓶動作……

  瓶子在我身體之間飛來飛去地舞動,如同自由篤實的精靈。

  我成了一名職業(yè)調酒師,后來開了自己的店,也做咖啡,但不賣畫。

  我沒有再遇見像昱那樣單純美好得像腦子有問題的超現實男孩。我也是在很久后才真正明白當初大叔跟我說過的那句話。他說,人生沒有什么地老天荒,只有明天和死亡。

  那么,為了那可能還有的明天,不是更應當用盡全力在今天去愛、去抵擋隨時可能臨到的心之死亡嗎?

  哪怕生命依舊軟弱,充滿疑慮、試探和誘惑,哪怕最后又只能一個人反抗或逃跑,但絕對不要再有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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