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榮怒目圓睜,咬著牙說道:“看來你是直接將我判了刑了?”
一陣清風(fēng)拂過,隱隱有蛙鳴聲傳來,綺夢不動聲色的在袖中彈了兩下手指。風(fēng)聲淡去,卻有浮云劃過,月光時明時暗,將袁榮的臉也籠在其中,一時陰晴不定。
綺夢心內(nèi)一松,突然淡淡笑道:“姐夫,我們是親戚,怎么能說判刑的話?我一沒那個權(quán)利,二也不是什么判官,若嫣然地下有知,必會到閻王殿去告,自有判官定奪,與我何干?你最好馬上放開我,不然被人瞧見,只怕現(xiàn)下就有人拉你去見公主治罪。”
“治罪?治什么罪?”袁榮冷笑。
“我已嫁做人婦,平白在這公主府里被人騷擾,只怕我能忍,我家朝暮也不能忍!”
“你家?朝暮?“袁榮怒極反笑,語氣中充滿了鄙夷,“你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他是被袁家迫害的人?!本_夢淡然,“你們做過的事情應(yīng)該不會忘記吧?”
袁榮一時語塞,卻緊接著說:“他和你說的?你都知道了?不錯,我大哥確實對傅家下過手,但是那也是在傅家動手之后,你以為他們一家就那么無辜?商家重利輕義,合則共事,利字當(dāng)頭。傅家為了發(fā)家,吞了沿街十幾個鋪子,就是最后被大哥打散了,他們母子二人遠走西疆,怎么會這么快便翻身?還帶回巨資,只怕那些物資都不是正路出來的的,你可要小心些,別被他給賣了!”
“就像你說的商人利字當(dāng)頭,誰比誰又干凈多少?你袁家為了一間鋪子,會故意設(shè)局以次充好,再裝作被騙到官府報案,讓人啞口無言,死無對證。事后,找打手將孤兒寡母趕走,直接侵吞資產(chǎn)。你們袁家發(fā)家至今,做了多少虧心事?當(dāng)鋪里壓著多少人的救命財,賤入高出,賺人血汗錢,你有什么資格指責(zé)別人?“
“你這樣看我?“袁榮愣一愣,仿似看著陌生人一般盯著綺夢,“我與大哥二哥不同,他們是嫡子,有大娘為他們爭取既得利益,即便現(xiàn)在爭鬧不休,也不會虧得太多。我不一樣,我是庶出,且沒有母親,如果不爭,便會被掃地出門。自小,便要多學(xué)一分眼力,多做一分事情。你,以前,從不會這樣說我?!?p> 綺夢嘆氣,“袁榮,你身不由已,我知??涉倘回M非無辜,不管怎樣,她是我姐姐,我們自小一起長大。”
“你是恨極了我?可是也沒必要非得嫁給傅朝暮,你可知就是他逼死我的父親。他自回京,四處運作,聯(lián)合幾大商賈,以袁家新開綢緞行的契機,同時抬價原料,逼迫父親親自談判。誰知,談判中又突然下手,將袁家老本當(dāng)鋪買賣以私自流通宮制告上官府,導(dǎo)致資金鏈斷,父親一時氣急突然發(fā)病。他這樣狠毒,你以為他對你能有幾分真心?”袁榮突然激動起來,“綺夢,你看看我,我們自小一起長大,我對你的心,你比誰都清楚,怎可因為一時氣極便嫁了旁人?”
“不要再說了!”綺夢突然厲聲喝道:“袁家一樣不干凈,你父親是罪有應(yīng)得,當(dāng)初既然害了旁人,便要隨時等著報應(yīng)。你根本沒有資格來說傅朝暮!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父親報仇。“
袁榮氣極,面目猙獰,咬著后槽牙一字一頓:“好,我且等著瞧,他會不會利用完你,一把甩開,到時候我看你找誰去哭!”
說完,他一把推開她,惡狠狠地看她倒退不住跌坐在地,仰面大笑,轉(zhuǎn)身消失在很暗之中。
地上滿是枯枝,綺夢按在一處碎石之上,掌心傳來刺痛。她卻不抬手去看,只是呆呆地抬頭,看著枝葉間彎彎的銀月,四下里再次安靜如初。遠處人群熙攘之聲時隱時現(xiàn),有蛙鳴漸行漸近,不一會兒,便到了近旁。
幽幽嘆息聲落下,翠衣男子將她扶起,鮮紅的舌尖閃過,掌心的鮮血便止住開始愈合。
“何苦呢?綺夢,不過是前生后世的牽絆,其實最簡單就是對所有人不予理睬,只窩在遺夢坊里,便可以安然度過這一世,何苦又去招惹這些人?”
“呱唧,你不知道,有些人是你不去招惹,也會尋了來生生世世糾纏不休。就如你,便是化作非人,多了幾世,不一樣還是要修回人身,重入這紅塵俗世之中?”綺夢眼神飄忽,語帶苦澀,“遺夢坊可以留下大家的人,卻不能幫助我們解脫自己的心,一直躲著不知要躲到什么時候?”
“可你每一世都要經(jīng)歷鉆心之痛,就一定能夠找到解脫的辦法了嗎?”呱唧皺眉。
“那該怎么辦呢?也許終有一世,他們厭倦了,肯放我走也未可知?“
“唉!“幽怨地嘆息聲散開,“何苦呢?”
袁榮現(xiàn)在恨極了自己,朝暮雖救了自己,可是就像袁榮所說,是為了共同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兩人看似對自己爭奪不休,其實不過都有自己的目的。只可惜自己一顆心,不知還在哪里漂泊?
腦海中隱約后世的糾纏,可卻看不清楚,記憶模糊苦澀,像是嚼著黃連,滿嘴滿腔的苦澀冰冷。她想要好好痛哭一場,可是身旁站著呱唧,他正關(guān)切地看著自己。她略一低頭,將眼中的苦澀咽回去,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樣。
若菱說:“我們女子總是傍著男子出生,生生世世紅絲纏繞,由得他們拉扯不休,什么時候可以斬斷紅絲,自己做一回主?”
“可以嗎?”綺夢與嫣然并排趴在榻上,聽若菱傾訴,嫣然嘴快,每次都要忍不住插話。
“據(jù)從后世回來的人說,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是可以的,女子為自己而生,喜怒哀樂全憑自己意愿,沒有人會逼迫?!?p> “真好,那樣我就不怕被人偷了心去?!?p> “嫣然,你的心早就不在了,不然你以為你是怎么到這遺夢坊來的?”
“那不是更好,就不會有人再來偷,我只要在坊里開開心心就好?!?p> “笨蛋,那偷心的人回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