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不知袁榮清不清楚自己有孕一事,事后她冷靜下來也曾想過是誰透露的消息,但一直不得頭緒。
她以為一定會鬧大,索性橫了心只要外面?zhèn)鏖_,便賴在袁榮頭上,誰知后來風(fēng)平浪靜,竟沒有人議論此事。思來想去,應(yīng)該不是錦娘那邊透露的消息,可是老鐘跟劉爺就更不可能了,小蝶也決計不會。
猶豫來去,她還是決定去找錦娘,打算在事情鬧大之前,把這個孩子處理掉。畢竟未曾成親,便讓袁榮帶著這樣大的綠帽子,也實(shí)在是說不過去,即便袁榮忍了,自己也還要考慮后半生的日子。
第一次進(jìn)入遺夢坊,她雖有所準(zhǔn)備,還是不禁被驚到了。那坊子的門便開的即偏僻,若不是錦娘找人于巷口迎她,想必是如論如何也找不到的。
一進(jìn)坊門,四下里便清香撲鼻,那院子里四處開滿鮮花,卻是臘梅、牡丹、杏花、芍藥四季之花混在一處爭相嬌艷。遠(yuǎn)處庭樓掩映,隱約傳來悅耳的鈴音,與風(fēng)聲合作一曲,令人魂醉。
小童引她入內(nèi),于花叢間穿梭,無數(shù)花朵微微搖擺,似是微笑相迎。手指癢癢地被什么牽住,她回首望去,正是那株鷺草,花莖處的綠絲纏在指尖。這鷺草長得極好,自中間開了一朵碗大的白花,此時正對著墨染搖擺。
“去!”小童手指點(diǎn)在綠絲之上,呵斥一聲,鷺草像是嚇到,抖動身子松開了綠絲。
墨染只覺新奇,待要上前細(xì)看,卻被小童推著向院內(nèi)走去。四下里除了風(fēng)聲、鈴音,安靜極了,小徑并不似外面街道上的長鋪的硬石板,而是細(xì)碎的白砂,踩在上面如同落在云端,軟軟的頗為舒適。
她一顆焦躁的心也漸漸安靜下來,隨著小童慢步走入。頭頂時明時暗,日頭掩在薄云后面,偶有飛鳥啼鳴而過,灑下一片金輝,一切就如夢境一般。
“墨染,來。”轉(zhuǎn)過一道彎,一座二層紅木小樓赫然而現(xiàn),門外站著一黃衣女子,嫵媚妖嬈,眉眼如畫。
“錦娘?!蹦厩バ卸Y,“我來是…”
“別著急,進(jìn)來?!卞\娘截住她的話頭,只是引她入內(nèi)。雕花木門緩緩打開,墨染邁步入內(nèi),恍惚間似是踏足過這里,正面一座四扇楠木雕花翠絲琉璃屏風(fēng)是如此熟悉,那上面每一扇上都有無數(shù)青羅羽衣女子,癡笑悲歡嬉鬧在一處。
她有些恍惚,想要上前細(xì)看,屏風(fēng)后卻閃出一人。室內(nèi)淡淡香氣散去,只余一絲清凜的遠(yuǎn)山香若有似無。
“九爺?”墨染奇怪。
他背著光,令人看不清面目,背手而立,一襲長衫卻略微有些寬松,不似以前那般合身瀟灑。兩人應(yīng)有月余未見,如今竟恍如隔世一般,墨染心境平和,只是淡淡看著他。
“你來做什么?”
“我來要個答案?!?p> “早和你說過了,孩子不是你的?!?p> “是不是朝陽的?”
便是再看開了,墨染也禁不住氣悶:“不要侮辱我,對你有什么好處?九爺,即便你不信枕邊相伴的溫情,也應(yīng)該相信自己不會輕易被別人欺騙了去?!?p> “那是袁榮的?他為什么不陪你來?你們不是已經(jīng)定了婚期,為什么要拿掉孩子?”
“誰告訴你我要拿掉這個孩子?”
“不要再騙我了,墨染,我不是傻子。上次與你談完之后,我便來問了錦娘,她說是若菱把脈,孩子的時間應(yīng)該真好是我們鬧翻前后。我就想確認(rèn)一下,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
墨染只覺頭暈暈的,胸口悶得慌,閉一閉眼,抓住那滿是石榴花紋的藤木椅扶手緩緩坐下。
九爺立在那里,略頓一頓,繼續(xù)說道:“有人故意來放信說你已有孕在身,準(zhǔn)備拿這個來要挾我。還說之前失掉殿前比試,是你故意在那硨磲娃娃手心里刻了一個錦字,又放人去密告,才惹得圣上大怒。”
墨染震驚,抬起頭看向九爺:“我…自己密告我自家飾品?你…信這般荒謬的言論?這對我有什么好處?”
“看似荒謬,可圣上高高抬起輕輕落下的懲罰,容不得我不信。你若不是提前與袁家計議好了,為何這般輕松便躲過懲罰,沒一人獲罪?如今將生意全盤轉(zhuǎn)與袁家,你墨家倒全身而退?”
墨染只覺一團(tuán)亂麻,什么錦字?什么罪責(zé)?什么全身而退?攪得她莫名其妙,不知九爺想要說什么?只是嘴中呢喃:“什么錦字?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真是荒謬。”
“那是建成公主的閨名,你在陛下賞賜給空海的飾品中刻了這個字,不是昭告全天下空海與建成的關(guān)系嗎?陛下怎能容你?盛怒之下卻只是簡單的封鋪?zhàn)?,你和墨家沒有一人需要為此負(fù)責(zé)?就連簡單的懲戒都沒有,叫我如何信你?”
墨染似聽進(jìn)去似還糊涂著,這一切如此荒謬,怎么可能?她咬著下唇,深深嘆了一口氣,“九爺,便是我們沒了感情,你也沒必要這般誣賴我?”
“這前后的事情,容不得我不信,朝陽告訴我小像是你送給他的時候,我還不信,可一想到費(fèi)勁心力為你爭取的殿試,你轉(zhuǎn)眼便讓給了袁家,就容不得我不信。不要說你和袁家沒有關(guān)系,殿試之前你們早就見過面,他將袁家制飾密告了你,且贈你的香囊,你當(dāng)寶貝一樣存著。你莫要說是無意,不然那掛在墨煙脖子上的護(hù)身符又怎樣解釋?孰輕孰重,我還看不出來嗎?你們必是早早密謀了,一起來誆騙我,當(dāng)初你父親便是這樣聯(lián)手袁家來誆騙我父親,害他慘死。如今你又聯(lián)手袁榮來誆騙我?對不對?墨染!”九爺?shù)卣f出心中所疑,站在那里等她的回答。
“九爺,你既心有定奪,何必還要來問我?”墨染被這一大堆的指責(zé)問的暈頭暈?zāi)X,有她知道的,還有她根本未曾聽說的,她一時不知真假,卻被九爺這篤定的語氣傷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