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定計
將榜文張貼到城池的各處后，黃州府內(nèi)稍稍安靜了些，盡管懼怕義軍、還是有人偷偷跑出來看了布告，回去念給大家聽。
“不知道這幫反賊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是啊，不傷貧民，只殺大戶，這......”
“也是，我們這種泥腿子哪來的油水，人家要發(fā)大財、肯定要去尋那些有錢人?！?p> “怕就怕朝廷把我們也算作叛軍，王師還是快些打回來吧......”
盡管對義軍仍存疑慮，但日子還是要過的，再過幾日、應該就能看到上街的百姓了，住在城里的百姓、家里可不會有多少存糧。
白五派人清空了府衙的大堂，搬來幾把紅楠木雕花的椅子，上面蓋一張不知從哪搶來的綢緞，一個臨時的議事廳便成了。
白五、白七、趙風子、朱厚煜并上白五的兩名心腹，幾人圍坐在大堂上，義軍里的決策層全到了，白五坐在中央，白七和趙風子坐左側(cè)，朱厚煜和其他兩人坐右側(cè)。
至于丁典，他負責在外面望風。天知道城里有沒有朝廷的鷹爪子，丁典是老江湖，在外面看著最為妥當。
白七是個憨批，兩名心腹是個大老粗，讓他們坐在這純屬表現(xiàn)一下尊重，沒人真指望他們能拿出主意。三人也很有自知之明，眼觀鼻、鼻觀心，杵在位子上發(fā)呆。
白五坐在中央，用力清了清嗓子，趙風子和朱厚煜放下手里的熱茶看向他。
“今天請大家來，主要是議一議我軍未來的計劃，萬事都得有個章程不是？趙軍師先開始吧?！?p> 趙風子點點頭，拿出從府衙內(nèi)繳獲的地圖平鋪在圓桌上。
“白蓮教在湖廣北方起事，兵鋒直指荊州府、承天府，他們是起義的主力，官軍一定會全力圍剿，我們不過奪了一個小小的黃州府，消息暫時還傳不出去。
雖然白蓮教聲勢浩大，可荊州、成天兩府乃是天下名城，守城官員、尤其是荊州知府凌退思，也是出名的狠角色，最樂觀地估計、他們也要在江北鏖戰(zhàn)相當長的時間。
如果貿(mào)然前去投奔，憑我們的勢力，很輕易就會被吞下拆分，淪為白蓮教的炮灰。”
白五點點頭，他的憂慮也正在于此。這次起義多少有些熱血上涌，可他終歸是想活命的，投奔白蓮教、十死無生。
“所以，我們避其鋒芒、取永州府，湖廣南部貧瘠、軍備廢弛，而且處于兩省交界之處，拿不到朝廷的調(diào)令，兩地的布政司都不敢越境動軍?！?p> 這也是最讓朝廷尷尬的地方，白蓮教在北方作亂，湖廣的兵力都匯聚到湖廣北方，這就造成了湖廣南方的兵力空虛，給了其他叛軍可乘之機。
最好的辦法就是精兵匯聚于北方，從江西、兩廣調(diào)兵，這些地方軍雖然戰(zhàn)力差強人意，可平叛還是夠用的。
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三地布政司都有自己的轄區(qū)，除非特殊情況、朝廷不會給出“三省總督”這樣的職位，現(xiàn)在的叛亂規(guī)模還遠沒到達那種程度。
舉個例子，如果義軍逃到湖廣和江西交界處、進入江西，那湖廣的軍隊就絕對不能再追，否則就是嚴重的失職。
在三省總督的任命下來之前，義軍有相當長的一段安全期。
趙風子的想法是趁著朝廷沒反應過來，迅速搶占湖廣南部、增強實力。就算后面朝廷反應過來，義軍也大可與北方的白蓮軍互成犄角之勢。
一群不知從哪來的山賊，一幫蓄謀已久的造反專業(yè)戶，豬都知道朝廷的精兵會去哪。義軍就趁機一路往東打，占據(jù)大明的膏腴之地——江浙，以圖后效。
聽起來相當完美，但朱厚煜總覺得缺點什么東西，眉頭擰成川字、不?？兄讣住?p> “狄兄弟有什么顧慮嗎？”
“趙軍師說得很好了，只是有一點，搶占湖廣、閃擊江浙都需要我們以極快的速度打垮當?shù)厥剀?。那么問題就來了，義軍做得到嗎？”
眾人瞬間陷入了沉默，白五張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義軍這幾次對明軍的勝利都屬于奇襲，真要打硬仗、一切就難說了。
趙風子沉默了一會兒，他本來不想用這個辦法的，但現(xiàn)在也只好這樣了。
“我們會帶走整座黃州府的糧食，然后焚城?！?p> 此言一出，所有人震驚地看向趙風子，不是這個辦法有多好，而是這個辦法缺德到難以想象，憑白五和朱厚煜的腦子，自然猜得出趙風子沒說完的話。
百姓沒了糧食和住所、自然就只能跟著義軍走，義軍不僅獲得了巨額物資、還收獲了一大批素質(zhì)較低的兵源。
只要裹挾上這些百姓，義軍一定能形成對明軍地方守軍數(shù)量的碾壓，閃擊的資本便有了。
攻城、裹挾平民、再攻城，把這個雪球越滾越大，等明軍反應過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殘酷的攻城戰(zhàn)不會成為困難，相反、可以消耗掉一大批吃飯的嘴。能從多次戰(zhàn)斗中活下來的人編入義軍，他們是幾經(jīng)生死的老兵，戰(zhàn)斗力遠勝一般明軍。
這是李自成、張獻忠套路的簡化版，他們靠著這招把大明的南方打了個稀巴爛，牽扯了大明大量兵力和財力，這才給了滿清入關的可乘之機。
這次會議在沉默中解散了，白七和兩名心腹什么都沒聽懂，大大咧咧地回軍營玩篩子去了。白五的神情有些怪異，只說“再想想”。
但兩人都知道，白五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了。
眾人離開后，朱厚煜追上趙風子，張開嘴想說什么，卻又不知道怎么說，趙風子平靜地看著他。
“值得?！?p> 什么都不用說了，朱厚煜不是那個破家的人，沒有資格說什么。
“你是個天生的反賊，我看得出來?！?p> 朱厚煜莞爾一笑，反賊、他？也許吧，如果他不是大明天子的話。
“不信？義軍從來沒派人看押過你，你卻留下來了，為什么？”
趙風子說完、轉(zhuǎn)身離去。朱厚煜愣住了，是啊，白五、白七為了活命，趙風子為了報仇，他留在這里是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