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妗沉默了片刻:“你也別太擔心。既然抓到了天樞,總能問出點什么?!?p> 我苦笑了一聲:“只怕還沒問出點什么,就已經(jīng)被人滅口了。”
婉妗還想再說什么。一個小兵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圣母娘娘,雪神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天樞星君,天樞星君,死了?!?p> 我無奈地搖頭淺笑,這動手的比我想象的還要早。婉妗蹙了蹙眉:“怎么死的?”
小兵道:“剛才下橋的時候,天樞星君忽然跌進了忘川河中,被怨魂啃噬而死?!?p> “忽然跌進?”婉妗冷笑一聲,“好端端怎會失足?”
我走到下橋之處,蹲下身來,手中浮起淡淡白光。白光拂過處,顯出古老的咒文。我漫不經(jīng)心地一笑:“原來是早做了手腳。”
婉妗不滿地撇撇嘴:“看來今晚白忙活了?!?p>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奈何:“也不算白忙活。最起碼知道了,對手比我們想象的更高明。”
話雖這么說,我心底到底還是怕的?;亓松衽搴螅乙踩找狗纻淦饋?,日子卻意外地平靜,仿佛一潭死水,連一絲漣漪也無。長琴來過幾次,想見我,我都以不同理由回絕了。我以為那人可能消停了,卻沒想到,一切會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小狐失蹤了。自我對小狐起疑心后,他便被我軟禁了起來。我這些日子也沒有搭理他。所以當小仙娥來報,說小狐失蹤的時候,他已離去多時。唯一能找著的,只有那個被他捆在房里的小仙娥。
夜里,我輾轉(zhuǎn)難眠。一陣清風吹開了窗戶。我起身關(guān)窗,回身時卻發(fā)現(xiàn),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封信。信沒封口,展開,入目是熟悉而工整的字體。我冷笑著,信紙在手中化作青煙,穿好衣服,出了寢殿。
“娘娘怎么起身了?”
我偏過頭,看向一旁的雪蓮:“怎么還沒睡?”
雪蓮笑了笑:“娘娘糊涂了,小仙一向睡得遲?!?p> 我想起雪蓮確實睡得晚,便微微頷首:“等會兒,你去叫上一些守衛(wèi),到鵲山去。”
雪蓮恭敬地應(yīng)著。我不語,大步向外走去。本來,我是想把這件事交給朱鹮的。但現(xiàn)下這樣晚了,朱鹮怕也睡熟了,倒不如雪蓮來得方便。
我運轉(zhuǎn)著法力,趕到了鵲山。信上說,小狐被綁架了,綁匪就在鵲山。對此,我自然是不輕信的。若真是被綁架倒也罷,但若是小狐的誘敵之計……我涼涼一笑。
四下漆黑,我只挺直了脊背站著,不言,亦不語。我知道對手一定早已在山上等候,但在不明敵情之時貿(mào)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
果不其然,那些人忍不住了。一個嬌柔的女音在我身后響起:“雪神娘娘久等了?!?p> 我回過頭,便看見那個白衣如雪的少女,面容嫵媚,風情無限。我微微一笑:“純狐大小姐,有何見教?”
純狐萱低低地笑了:“萱兒何德何能,怎敢擔得起娘娘一聲‘見教’。今日,卻是讓娘娘見一個老朋友呢。”
說畢,純狐萱一側(cè)身,讓出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我的目光在他與純狐萱臉上逡巡了很久,終于在嘴角綻開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我是該叫你純狐大公子呢?還是該叫你,小狐?!?p> 小狐的眼睛看著別處,口中卻是在答我的話:“娘娘喜歡便好。”
我自嘲一笑,看見那兩張有七分神似的臉,我便是再糊涂,也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難怪我第一次看見純狐萱時會覺得她面善,原來根本竟是在此。小狐,純狐氏的大公子,純狐萱的長兄,純狐蕁。
“知道這是哪里了嗎?”純狐萱含笑道。
我一挑眉,默然。純狐萱低低驚呼一聲:“我忘了,娘娘神識不全,必然是記不得的?!闭f畢,又笑吟吟地看著我:“這里是鵲山??墒悄锬镉H手葬送我純狐一脈的地方啊。”
我不禁皺了皺眉。四千年前,我尚未出世,又怎會與純狐氏扯上干系?這純狐萱,莫不是想報仇想得發(fā)瘋了?
“當年,純狐一族何等風光。又有誰知道,竟會淪落到今日的地步。當初,你不惜以身合道,也要將我全族封印。焉知彼時,我被乳娘藏在祖廟之中,以我純狐先祖萬年靈力佑我全身而退?!奔兒娴难壑虚W過一縷寒光,但隨即有滿含笑意,言語間頗有幾分懷念的意味,“所幸天佑我純狐。兄長外出游歷,尚未回族,險險躲過一劫。”
我心下恍悟。當時青年氣息微弱,修為大損,原以為是他剛修成人形,被昆山萬載嚴寒傷了根本。卻還有這層緣故。怕是被神界追殺,重傷至此。我無聲笑笑,恐怕我一開始就領(lǐng)回了一匹狼。純狐蕁別過頭,躲開了我的目光。
純狐萱繼續(xù)道:“我投入魘魔門下,以求庇護。不想,卻意外得知,原來你還沒死。這讓我如何甘心?我多方打聽,才得知,兄長竟就在你的神女峰。想不到吧。從那么早起,我兄長就已經(jīng)打算要你的命了?!?p> 雖然心里不好受,但我終究沒表現(xiàn)出來。我從不是一個會被感情左右的人。我冷眼看著純狐萱:“你勾引狐君,也是為了報仇?”
純狐萱嗤笑一聲:“狐君?他也配?一個好色之徒罷了。只是生了副好皮囊,看上去像個正人君子,內(nèi)里不過酒囊飯袋。若不是為了尋求庇護,若不是為了瞞過魘魔,若不是為了留在青丘,留在我家人身邊,我才不屑去向那樣一個草包獻媚?!?p> “不過現(xiàn)在不用了。”純狐萱嫣然一笑,“我已與你一直在找的人聯(lián)手,他答應(yīng)我,會幫我奪回一切。你們都斗不過他。你們,你,長琴,槿年,紫微,東華,婉妗,你們所有欠了我純狐的,我會一個一個,一筆一筆,慢慢地算。”
我皺了皺眉頭:“他是誰?”
純狐萱莞爾:“娘娘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p> 話音剛落,純狐萱驀地喊了一聲“動手”,四下蟄伏的冥軍傾巢而出。陰暗處轉(zhuǎn)出一個黑袍男子,赫然便是冥王。純狐萱嬌笑起來:“忘了告訴娘娘,那位已經(jīng)答應(yīng)讓冥王助我。我在鵲山做狐妃時,早命人在此處鑿了暗道。冥軍來鵲山,不會驚動任何人。”
少女娓娓道來,聲音輕柔,卻不亞于地獄鬼曲。冥王木著臉,一揮袖,冥軍便立時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