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氣,使自己表現(xiàn)得不那么興奮,才緩緩開口:“忍冬?!?p> 女孩子輕快地答應著,小跑著進入主殿,兩只大眼睛撲閃地看著我。忍冬和雪蓮是我從花界拐回來的小花仙,雪蓮沉穩(wěn),忍冬機靈。當年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們挖來神女峰,為此還和槿年冷戰(zhàn)了大半年。最后是紫衣仙出主意,幫我坑來了水神玄冥的藍海樹珊瑚,把它做賠禮給了槿年才讓槿年勉強消了氣。
“你把我的吩咐傳下去,找些心思細膩的女仙來,把這兩筐蓮子的蓮心挑出來。工錢嘛......面議!”我心情頗好地說。
忍冬看了我半天,忍著笑說:“主神這又是要教訓誰???”
我故意板著臉:“胡說八道什么?蓮心藥用價值極高,我給誰吃,那是為他的身體健康著想?!?p> 忍冬笑嘻嘻地看著我:“是是是,主神人美心善,做什么都是為了別人著想,怎么會作弄人呢?”我終于繃不住,破功了,用手指戳了戳忍冬的額頭:“你這小妮子,越發(fā)精明了?!?p> 忍冬聳了聳肩:“主神平日里都不理會忍冬,只有每次做壞事時才想到忍冬。忍冬不是精明,是習慣了。”
我一挑眉:“既然忍冬仙子覺得平日里閑得慌,那這兩筐蓮子交給你了,也不必請人了?!?p> “主神饒命??!忍冬一定把這件事做得漂漂亮亮。”忍冬笑著求饒,一面就要退下。剛跨過門檻,忍冬步子一頓,回頭看向我:“這件事和以前一樣保密么?”
這就是忍冬。要是雪蓮,肯定會猶猶豫豫,百般勸告。朱鹮仙子更會不由分說說教一通,什么有損身份之類的說辭,聽得人痛不欲生。但忍冬不會,她只會幫我把計劃做得更加完美。這就是為什么我每每惡作劇都會想到她。
我點點頭,微微抿了抿盞中的普洱,茶香味讓我漸漸平靜了下來。不冷靜,怎么能給長琴演一場好戲呢?
忍冬的辦事效率極高,那些女仙很快就把蓮心挑了出來。兩大筐蓮子,最后只有不到一碗的蓮心。我摸著下巴,有些不滿道:“怎么才這么一點蓮心?”
忍冬有些無奈:“主神,這人是與您有多大的仇?。俊?p> “為什么這樣說?”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忍冬。我和長琴確實有些梁子,但貌似還不至于結仇。
忍冬捧著裝蓮心的瓷碗:“主神,花神娘娘每回送來的蓮子都是她親手挑選的。而蓮子中最珍貴的,當屬那養(yǎng)在流玉池的萬年苦心蓮。這一回的蓮子中有小半都是苦心蓮的。那苦心蓮天上地下也只流玉池有那么十來株,藥用價值自不必說,苦味更是嚇人。只一粒蓮子就抵得上尋常二十粒蓮子的苦澀。主神用這么珍貴又奇苦的蓮子作本,還嫌不夠。莫非有什么大仇,忍冬還真想不出有什么別的原因?!?p> “萬年苦心蓮?”我想起往日喝蓮子羹的痛苦場景,瞬間明白了。我還以為蓮子都這樣苦,原來還有這層關系。往日只當避免修煉走火入魔的靈藥,不曾細想,今日看來......我招手喚來一個小仙娥:“你現(xiàn)在馬上去花界見花神娘娘。”
“主神可是有要事交于小仙?”小仙娥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此事關系到全峰神仙的安危,你一定要把話完整帶給花神。”
小仙娥被我的話嚇到了,忙點了點頭:“主神放心,小仙定不辱使命?!?p> 我滿意地笑了:“好,你記住,到花界,告訴花神,我與她的關系最是要好,所以我又怎好貪圖她手中的至寶。”
小仙娥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說:“主神的話小仙沒聽懂。所以主神的意思是......”
“讓花神娘娘下次別送苦心蓮蓮子來了,我們神女峰要些便宜貨就好。”
聽到這里,忍冬忍不住扶額。小仙娥倒是個實誠的孩子:“可是主神,這和全峰安危有什么關系?”
我義正言辭道:“你想啊。我們峰的神仙每回修煉是不是都要吃蓮子羹?”小仙娥點頭。我一笑:“所以啊,她每回送苦心蓮來,誰吃了不是苦沒了半條命。這不是會把人給苦死。難道還不算危及全峰安危?”
小仙娥深以為然,一臉崇拜地看著我:“還是主神深謀遠慮?!?p> 我淡定地頷首,目送她一蹦一跳地出了門。忍冬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一挑眉:“有話快說?!?p> 忍冬斟酌了一下言辭,才開口:“能跟上主神的思路,這小仙娥是個人才?!?p> 我笑了笑:“我也這么覺得?!?p> 忍冬:“......”
解決了苦心蓮的問題,我心里格外舒服。趁著興頭,我親自下廚,給長琴做了一道百合粥。當然,那大半碗蓮心自然也被本神仔細摻和了進去。
端著百合粥,我用最快的速度到了聽琴閣。深吸一口氣,我“儀態(tài)萬方”地走了進去。少年盤膝坐在榻上,雙目輕闔。巫山雪玉做成的玉枕放在他身側,散發(fā)出一片輕霧。朦朧的霧氣氤氳在少年眉眼間,就像云中月般縹緲而絕美。此時此刻,世界一片寧靜,靜得只能聽見我的心跳;我眼前一片混沌,唯一看得清的,只有哪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年......
“玄女,你為何要讓自己背負那么多?那些人的命運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與你又有什么關系?你為何......為何不能為自己,為你身邊的人活著呢?”少年的語氣帶著淡淡的情緒,似委屈,似心疼,還似......疏離。
“在其位,謀其職。從我接下這個職位開始,我就不能輕易放下。”玄衣少女的語調有些冷,但仔細聽,還是能聽出其中的嘆息。
少年的身形一頓,猛地把少女抱住。良久,他說,說得很輕,仿佛怕把什么碰碎似的:“玄女,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能不能在我面前脫下你的偽裝?我想看到你,看到那個真正的你。我多希望你和那些小仙娥一樣平凡快樂,沒有憂愁,沒有責任.....只有我?!?p> 少女手上推拒的動作驟然停下,有壓抑的哭泣傳來,不很真切,就同眼前的景象一樣,不很真切。我看不清那紅衣少年與玄衣少女的面容,但直覺告訴我,那就是我和長琴,就如,此刻,心間,錐骨的疼痛......
“怎么?丫頭想本殿了?”
戲謔的語氣把我的神思拉回了現(xiàn)實。我感覺到指尖的顫動。為什么?心會這樣疼。我吐出一口氣,扯出一個禮貌的笑容:“太子殿下火毒攻心。我聽聞百合降火,便煲了些百合粥,特意給殿下嘗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