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管,您這是要……”
李蓮英拍拍曾國藩的手背,笑著說:“曾侯爺,兄弟我不能久呆了。轎子就在城門外,還得趕十幾天的路。晚了老佛爺可要不高興了。老佛爺不高興,后果很嚴重……”
“既然李總管有要事在身,那兄弟也不勉強。兄弟送您一程總可以吧,就到城外?!?p> “行!”
府前門距城門只有半里地,曾國藩和李蓮英二人說說笑笑就走完了這段路。
說笑的同時,曾國藩還不時地往城里探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到了城外,曾國藩一眼就看見了李蓮英的儀仗:乖乖,八抬大轎,旗鑼扇開道,還有二十多名身穿黃褂的大內侍衛(wèi),就缺一把黃傘了!曾國藩看傻了眼,禁不住心里暗想著:“娘巴伢,這個奴才給老太婆吃什么迷魂藥了,老太婆怎么這么寵著他?出行連王爺的儀仗都給他用上了!”
李蓮英笑模悠悠地拱手對曾國藩說:“老佛爺的旨意,曾侯爺您可千萬別忘了。五十日之內,您一定要把李秀成押到京城。不然,老佛爺可要……”
“李總管放心,兄弟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敢抗旨?。 ?p> “有您這句話,兄弟我就放心了。”李蓮英給曾國藩打了一拱道:“侯爺留步,兄弟我走了。等過些日子您到了京城,您一定得到兄弟家里過上個把來月。到時候咱們天天舉杯對飲,喝個不醉不休!”
“一定,一定!”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曾國藩皺起眉頭,一個勁兒的探頭向城里張望。忽然他眼前一亮——九弟!而在此時,李蓮英的半個身子已鉆進了轎里。他一個箭步沖到轎前,硬是把李蓮英拖了出來。
“曾侯爺,您這是要干什么?”李蓮英哭笑不得地問。
曾國藩吧李蓮英拉到城門旁,一臉不是地說:“真是慚愧啊,剛才兄弟有一件事兒忘了跟您說?!边@時候,曾國荃已經跑到了他們跟前,他手里捧著一個用黃布包著的圓球狀東西,有拳頭般大小。
“李總管……”曾國荃氣喘吁吁地說,“您千里迢迢來到這兒,連口水都沒喝就要走,弄得大哥跟我挺不好意思的!我知道您愛吃西瓜,所以特地給您準備了一個,供您在路上享用?!?p> 李蓮英心想:這遍地都是賣西瓜的,他送我什么不好,送我個拳頭大的西瓜?還用黃布包著,整的挺神秘!……于是,他便沒好氣地說:“伯爺的心意我領了。這西瓜呀不能久放,我還是在路上等想吃的時候自己買個得了!”
曾國荃知道李蓮英誤會了自己,便解釋道:“李總管有所不知,這個西瓜放多久都不成問題!它可不是從蔓上摘下來的,是從石頭里生出來的!”
“哦?石頭里?”李蓮英不可置信地掀開曾國荃手里的黃布,倏地,一道螢光刺進了他的眼睛——翡翠西瓜!這西瓜上有一道裂縫,黑斑如子,紅質如瓤,朗潤鮮明;通體沒有一點人工雕琢的痕跡,一看便知是天然而成。
李蓮英不可置信地掀開曾國荃手里的翡翠西瓜,一雙手在胸前不停地互搓著,咧著嘴說道:“伯爺,您送的這個西瓜我太喜歡了,我真恨不得一口就把它吞進肚子里!”
“就知道李總管一定喜歡!”曾國荃把翡翠西瓜蓋好,遞到李蓮英手上。曾國藩在一旁笑著道:“李總管收好……”
“好好好……”李蓮英雙手接過捧在懷里,“曾侯爺,伯爺,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謝您二位才好!”
曾國藩接道:“李總管說這話可就見外了。您從千里而來,到兄弟這里做客,豈有空著手回去的道理?送兄弟點兒小玩意兒算不上什么……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既然是兄弟,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兄弟還指望著您日后在咱老佛爺面前……”
“打??!打?。 @個不用說,一定,一定!”
“好好好!李總管就是痛快!”
“侯爺!兄弟就此告別,咱們后會有期!”
“嗯!后會有期!”
望著李蓮英漸漸遠去的儀仗,曾國藩長長舒了一口氣。
曾國荃送給李蓮英的這個翡翠西瓜,就是前些日子從因私掘窖金而被他殺死的參將吳有才的褲襠里掏出來的那個。
后來,李蓮英為了討好慈禧,把這個翡翠西瓜獻給了他。
老太婆對這個玩意兒愛不釋手,一高興就把脖子上掛的念珠賞給了李蓮英。
據說老太婆死后,這個翡翠西瓜就作為陪葬品放在了她的身邊。
數十年后滿清滅亡,大軍閥孫殿英炸開了慈禧的東陵,將她開棺戳尸,并把地宮內所有珍寶洗劫一空,其中就包括這個翡翠西瓜。
再后來,翡翠西瓜就不知去向了……
送走了李蓮英,曾國藩問曾國荃:“九弟,你那個寶貝是從哪兒弄來的?”
曾國荃把這個西瓜的來歷給曾國藩說了一遍。聽罷,他瞇縫著眼意味深長地說:“多虧了這個玩意兒,它可救了咱兄弟的命……”
“大哥,此話怎講?”
“嗯,來,為兄告訴你……”
兄弟二人回到營房,房內空無一人。
“趙烈文去哪啦?你快叫他過來!”曾國藩吩咐護衛(wèi)道。
不一會兒,他看見趙烈文從府前門外跑了過來。
“恩師,您找我何事?”趙烈文氣喘吁吁有氣無力地問。
“你又去找賽金娥了吧!”看著趙烈文衣衫不整的樣子,曾國藩板著臉問。
賽金娥是秦淮河一帶的名妓,和趙烈文有一姘。曾國藩心知肚明。
趙烈文慚愧地低下了頭。
“為師當初是怎么告誡你的,千萬不要因美色而誤了大事。古往今來,敗倒在石榴裙下的英雄豪杰難道還少嗎?遠的且不說,就說前朝的李自成和吳三桂,這個教訓還不夠嗎!”
趙烈文飽讀史書,他知道,本是同道揭竿反明的李自成和吳三桂之所以后來分道揚鑣,全是為了爭一個酥州小婊子陳圓圓才鬧翻了臉。
站在一旁的曾國荃發(fā)現(xiàn),兄長在訓斥趙烈文的時候,時不時用余光瞟自己一下。他感到渾身不自在,黝黑的臉驀地一下變成了紫紅色。
趙烈文感到無地自容,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墻上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