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回蕩在天邊的低沉鐘聲,似是喚醒了朝陽,無邊的黑暗逐漸消散。
一條近千米長的石階,似盤龍一般彎彎曲曲的從山腳通向天音寺。石階兩側(cè),陡峭的崖壁上卻是長滿了立根于破巖之中的草木,生機(jī)盎然。
再往上走,只見白玉為石,坪鋪為場,石階層疊,九為一組,連接而上至大雄寶殿,竟有九九八十一組之高。而玉石雕欄之間,只見殿宇雄峙,極其高大,殿前十三支巨大石柱沖天而起,高逾十丈。
殿頂金壁輝煌,八道屋脊平分其上,雕作龍首形狀,每一道屋脊飛檐龍首之前,赫然各雕刻著十只吉祥瑞獸,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
而殿下種種雕刻華麗精美,更是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世人想像,非等閑人可以制作。在大雄寶殿之后,兩側(cè),前方,俱是一間連著一間的高聳殿堂,其間或是廣場相接,或是小路蜿蜒相連,有的直接便是連在一起,層層疊疊,大為壯觀。
走過了大雄寶殿,后面仍然有長長一串殿宇廟堂。
大雄寶殿內(nèi),一尊四五丈高的金身如來佛像正對殿門,全身鎏金,黃金粉飾的臉上帶著微笑但卻極具威嚴(yán),香客無論從哪個方向看過去都可以看見如來金身塑像在盯著自己,仿佛自己內(nèi)心所有的丑惡在佛祖面前都無處逃避。
如來金身下方擺著一副香案,上有四盤供果,分別為梨子、蘋果、橘子、香橙;供果之前立著一個銅爐,上面插著三枝細(xì)檀香,正飄起縷縷輕煙,飄散在空氣之中。而在大殿正中,一個兩立方大銅鑄香爐里插滿了凡間各式各樣的香,這使得這莊嚴(yán)圣地之中,多了一絲紅塵的氣息。
比佛祖金身羅小一些的文殊菩薩、普賢菩薩,觀世音菩薩、金剛手菩薩、虛空藏菩薩、地藏王菩薩彌勒菩薩、除蓋障菩薩的法相兩邊各四個分別立于如來金身左右,都面帶慈悲看向門口。
向上是一個斗大‘佛’字,高懸屋頂,圍繞這個佛字,周圍一圈金色花紋團(tuán)團(tuán)圍住,然后順著外圍,一圈圈精雕細(xì)刻著五百羅漢神像,又形成一個大圈。諸羅漢盡皆一般大小,但神態(tài)身形盡數(shù)不同,排列成行,端正無比。然后,在大圈外圍乃是藍(lán)底黑邊的吊頂,比中間佛字圈高出二尺,其上畫風(fēng)又有不同,乃是正方形方格,每方格一尺見方,金色滾邊,內(nèi)畫有麒麟、鳳凰、金龍、山羊等佛教吉祥瑞獸,這些圖案,卻是每個方格中一樣的。
四角乃是紅漆大柱子,青磚鋪地,門戶乃桐木所做,兩旁各開一個窗口,同樣使用紅漆漆上,看去十分莊重。
令人驚愕的是,這等佛教莊嚴(yán)圣地之上,此刻竟是有無數(shù)凡人穿梭不停,無數(shù)人手持香火,跪拜禮佛,臺階廣場,殿里殿外,香火鼎盛的難以想像。只見遠(yuǎn)遠(yuǎn)的人群熙熙攘攘,無數(shù)人穿行在那條石階之上,老人、男子、婦人、孩子,一個個臉色虔誠從石階上走過,口中念頌著佛號,仿佛他們走了這條路,便是離佛祖更近了一些。
來來往往的凡人中,有衣著華麗,但眉頭緊促的貴婦,也有滿身補丁,但意氣風(fēng)發(fā)的青年;有四處嬉戲打鬧的總角孩童,也有步履蹣跚的老人,雙手合十一臉虐誠的拜佛;有的斷腿殘肢卻滿面笑容,也有的身著華袍卻滿身頹廢;有對千里之外的相思,也有對眼前人的厭煩。
一副禮佛之景,卻將佛家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得、求不得。”演繹的淋漓盡致。
而青云山,焚香谷等同負(fù)盛名仙山仙境,哪里會見到普通百姓上山燒香求愿。很多年前,天音寺也和青云門的宗派一樣并不對俗世開放,只是我普泓上人接任方丈之后,與另三位普字輩大德高僧一起參悟佛理,發(fā)大愿心,說道:“佛乃眾生之佛,非吾一人之佛耶?!庇谑潜銢Q定開山門接納百姓。
山上,是仙境佛山;山下,是萬丈紅塵。
當(dāng)年普智看到山路陡峭,百姓雖有心禮佛卻有許多身體虛弱者,行動不便,竟不得上山還愿,遂用大神通,以一人之力,費十年之功,在原本險峻的山路上硬生生開辟出了這一條佛海坦途,做了此等功德無量的善事。
誰能想到,只是一條長階,便貫通了兩個世界。
天音寺后門,一條小山路通向須彌山山頂須彌山雖然比不上青云門通天峰那般高聳入云,但也決然不低。天音寺立于須彌山半山腰,而小天音寺在須彌山山頂。
從外面看來,小天音寺果然稱得上一個小字,進(jìn)出不過三進(jìn)的院子,與半山之上那座恢宏的天音寺相差甚遠(yuǎn),但此處距離俗世遙遠(yuǎn),只見周圍蒼松修竹,密密成林,山風(fēng)吹過,松動竹搖,說不出的清幽雅意,與山下的熱鬧相比,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在小天音寺回頭望去,遙見半山里天音寺中香火鼎盛,絲絲縷縷飄蕩起來,便是這么老遠(yuǎn),竟也看的清清楚楚,其間隱隱人聲,說不出的虔誠莊嚴(yán)之意。
這里比山下簡單多了你,穿過佛堂,在三進(jìn)小院之中,最后一個小院,靠著一堵山壁。
平實的小院和外面那進(jìn)院落一樣,簡簡單單靠著山壁的一間屋子,中間一條小路青磚鋪地,通向房門,兩旁都是草叢,看去似乎并沒有人認(rèn)真打理,許多地方已經(jīng)生了野草。
與外面禪室不同的是,這間屋子的房門上,還掛著一塊頗為厚重的黑色布簾,而除了這個門戶,屋子上似乎并沒有多開其他窗戶之類的出口。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緊接著布簾也被撩起。一股寒氣,陡然從屋內(nèi)沖出。兩個年輕和尚從里面走出,都身著月白色的僧袍,皮膚白凈。只是前面那個年長一點,目光明凈,看起來稍顯穩(wěn)重。而后面那個也是同樣俊俏,只是眉頭緊蹙,眼里有說不出的悲痛之意。
“小師弟,師叔都走三年了,該放下了?!狈ㄏ嗫粗矍跋莸纳碛埃行┬奶?。以前的小師弟,雖然偶爾會流露出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成熟,但大多數(shù)時候樂觀、善良、頑皮,深得師傅師叔以及各位師兄弟的喜愛。
但這三年,法海每天早早的起來在佛前誦經(jīng),晚上就在這存著普智遺體的禪室里盤膝打坐。要知道,這座須彌山上的小屋,是專門為了存放普智遺體而建造的,里面比極北冰原苦寒之地更為寒冷。更何況還有冰玉盤這等冰寒至極的法寶,其中的至寒冰氣,對人體有很大的危害。
剛開始普泓還檢查過幾次法海的身體,后來發(fā)現(xiàn)至寒冰氣對法海并沒有什么危害,也就沒有再管了。只是三年來,天資聰穎的師弟修煉的《大梵般若》卻一直停留在第四層初期。
只是法相也沒有想到,法海這三年雖然在至寒冰氣的作用下,雖然法力沒有一絲增長,但根基之穩(wěn)固,達(dá)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也為他以后能快速修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chǔ)。當(dāng)然,這都是后話了。
“師兄,我如何放的下?!痹诜ㄏ嗤O抡f話的時候法海并沒有停下,此時已經(jīng)走到法相前面。法海語氣雖然平靜,只是在其面無表情的臉上,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滑下,砸落在地,摔得粉碎。
法海頭也不回的向大雄寶殿走去。只留下在原地嘆息的法相。
法海順著小路下山,從天音寺的后門進(jìn)入,順著一個寬約兩丈左右的通道,穿過一串長長的殿宇廟堂。繞到大雄寶殿前的廣場,穿過的人群,進(jìn)入大雄寶殿,在如來佛像下的圓坐上盤膝而坐,雙手合十,兩眼緊閉,便再一動不動。
進(jìn)出禮佛的人,偶爾有幾個注意到法海的,只是微微駐目,便又忙自己的去了。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身著月白僧袍的法海身影卻顯得是那么的孤單。
熱鬧屬于別人,而他只能在孤獨中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