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幽怨,如泣如訴。
霧影重重,如墜鬼域。
張奎倒也不急,右手一甩大劍橫于肩上,打量著門口若有所思。
要說欽天監(jiān)全是些酒囊飯袋也不盡然,至少除去那三山四洞五水府,大乾朝境內(nèi)的邪祟妖魅也都是隱于暗處。
畢竟從一些同道口中得知,朝廷招攬了不少能人做客卿,更是有一十三位護國真人鎮(zhèn)壓各地。
但從昨天開始,剛到青州地面就又是妖又是鬼的,不見一絲太平。
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有意思…
“哼!”
另一邊的尹太監(jiān)冷哼一聲,
“魑魅魍魎,也敢放肆…”
“人都死了嗎!”
他的話語剛落,手下十幾名欽天監(jiān)精銳好手就從房間內(nèi)唰唰唰躍了出來,長弩刀劍擺好陣型,動作行云流水十分利索。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被驚醒,紛紛走了出來,面色大變。
“奎爺,這…”
李冬兒剛要詢問,張奎立刻擺手,打了個眼色。
丫頭頓時會意,扶著劉貓兒跑回房間,先是關(guān)上門窗,隨后掏出封鎮(zhèn)符箓啪啪啪貼上。
一旁的吳思遠臉色難看,
“沒曾想青州竟糜爛如此!”
說完,冷哼一聲看向了尹太監(jiān)。
尹公公臉色也不好。
“咱家久居京城,干的是緝拿妖人的苦差事,青州是劉公公管轄,吳大人若有能耐就去惹他,沖我撒什么氣!”
說完,對著手下皺眉道,
“還等什么,沒用的東西!”
“是,督公!”
那些欽天監(jiān)的差人不敢多說,一個個從二樓縱躍而下。
咻咻咻!
長弩催發(fā),十幾道符箭頓時射向門外那詭異的紅燈籠。
轟轟轟!
仿佛烈火遇見烹油,連聲爆響的同時閃起一片火光。
“嚯,夠勁!”
張奎哈哈贊嘆道。
火光散去,那凄婉的歌聲也隨之停止,紅燈籠雖然完好,卻也變得閃爍不定。
領(lǐng)頭的那名差人眉頭一皺,
“再來一輪,瞄準(zhǔn)了射!”
其余人早已重新上好長弩符箭,聞言再次端起,箭頭整齊劃一的晃動。
張奎這才注意到,這些長弩前方竟裝著一個小羅盤,指針不斷晃動。
通幽術(shù)開啟,頓時看到門外有一紅色的影子,雖飄忽不定,卻始終被這些長弩瞄著。
張奎頓覺有趣。
這東西雖然繁瑣,但至少讓普通人有了對付邪祟的能力。
門外紅影似乎有些煩躁,剛剛停下,十幾只符箭就瞬間而至。
轟轟轟!
又是一輪火光。
一聲凄歷的尖叫聲響起,除張奎和尹太監(jiān),所有人都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緊接著,黑霧突然散去。
就這么跑了?
張奎撇了撇嘴有些失望。
這時,躲在柜臺下瑟瑟發(fā)抖的侏儒小二才哭喪著臉跑了出來,
“禍?zhǔn)碌搅?,禍?zhǔn)碌搅?”
那名欽天監(jiān)小首領(lǐng)頓時一怒,上前一腳將小二踹翻。
“胡言亂語什么!”
小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這位差爺,你有所不知,那是‘鬼戲班’的女鬼,每次出現(xiàn),必勾條人命?!?p> “若是反抗,群鬼皆至,到時無人能夠活命!”
尹太監(jiān)冷哼一聲,
“你個凡人,怎知道如此清楚?”
小二一愣,頓時啞口無言,唯唯諾諾,額頭冒出細(xì)汗。
“快說!”
欽天監(jiān)小首領(lǐng)怒喝道:
“莫非你勾結(jié)妖鬼,在此開店害人性命!”
小二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冤枉啊!”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這位大人,莫要難為小六子了,是我告訴的他。”
“誰?!”
欽天監(jiān)眾人頓時大驚,左右亂看。
張奎眉頭一挑,看向了房梁。
只見一只碩大的黃鼠狼不知什么時候盤坐在了上面,眉須皆白,如小老頭一樣抽著旱煙。
欽天監(jiān)眾人連忙抬弩。
“慢著!”
尹太監(jiān)揮手制止了他們,盯著老黃鼠狼眼睛微瞇,“家妖?”
“朝廷已下旨禁止供奉,爾等怎還敢出現(xiàn)?”
家妖是類似前世“保家仙”的東西。
傳聞有些妖物會與人形成同盟,弄些暗中勾當(dāng)搜集錢財,讓人幫忙搞修煉物資。
大乾朝畢竟是人類國度,有些事妖物實在沒法大張旗鼓去做。
前朝一度很流行,許多家戶都在供奉,搞的律法失調(diào),綱?;靵y,以致后來多番因素下丟了社稷,所以大乾朝嚴(yán)厲禁止。
只見這老黃鼠狼噴出一口旱煙,眼中透漏著狡黠,“這幾人都是我收養(yǎng)的殘疾兒,老夫正經(jīng)開店做生意,可從未害過人?!?p> 侏儒小二連忙一骨碌爬起,焦急地大聲說道:“掌柜的沒有騙人,若有假話,小人必遭天打雷劈!”
就連躲在后房的聾啞大漢,也不知什么時候跑了出來,“阿巴阿巴”緊張比劃著。
“哈哈哈…”
張奎樂了,“這世道可真他媽有趣,你這老妖也是個賊精的貨,沒了你,這幾人在這種地方,怕是也活不下去吧。”
“這家客棧干脆改名叫‘有妖氣’好了…”
老黃鼠狼眨了眨眼,
“唉,低調(diào),低調(diào)…”
面對這只另類妖物,眾人皆是感覺可笑,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尹太監(jiān)也揮手示意放下武器。
一只不成氣候的妖物而已,放一馬也無所謂,據(jù)他所知,京城有些達官貴人私下也會豢養(yǎng)妖物,就連皇室…
尹太監(jiān)握拳咳嗽一聲,禁止自己亂想,面色變冷問道:
“既如此,你所說的‘鬼戲班’又是什么來頭?”
老黃鼠狼抽口煙一聲嘆息,
“前朝這片地界上有個出名的‘輝德班’,演出時遭了橫禍,全團上下無一幸免,不知什么原因,竟化為一窟厲鬼。游蕩于各地,上百年來惡名昭彰。”
“百年?!”
吳思遠一聽頓時發(fā)怒,
“本地欽天監(jiān)怎地還未剿滅?”
老黃鼠狼嘿嘿一笑,
“這以前嘛,‘鬼戲班’行蹤飄忽不定,詭異的很,欽天監(jiān)根本找不到,至于現(xiàn)在…”
“現(xiàn)在怎么?”
吳思遠連忙逼問道。
青州不穩(wěn),朝廷早有耳聞。
去年起連著死了三個地方要員,更是驚動朝野上下,所以他上任都要秘密前來。
他忽然有種預(yù)感,
青州局勢,或許比想象中還要差。
老黃鼠狼抽著煙嘆了口氣,
“告訴大人也無妨,反正你們總會見識到,不過現(xiàn)在嘛,各位先活過今晚再說…”
說完,看向了門外黑漆漆的曠野。
張奎臉色也變得嚴(yán)肅。
他已經(jīng)隱約聽到了些響動。
沒過一會兒,聲音就清晰可聞。
那是鑼鼓鈸镲、柳笛揚琴、有將軍哇呀呀怒吼,有書生朗聲吟誦,更有女聲唉凄婉怨…
這些聲音包裹了整間客棧,門外陰風(fēng)怒號,黑霧濃稠的好似墨一般。
欽天監(jiān)眾人正欲動手,卻突然一個個目光開始呆滯,長弩刀劍叮呤咣啷落在地上,游魂一般向門外走去。
“好膽!”
尹太監(jiān)怒不可遏,如鷹梟般從樓上飛躍而下,披風(fēng)一甩,欽天監(jiān)眾人頓時飛出撞在墻上。
他順手從懷中掏出一滿是裂痕的青銅鈴鐺,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上面。
這詭異的鈴鐺如同海綿一樣將血吸收干凈,頓時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落魂鈴!”
老黃鼠狼尖叫一聲,頓時閃身不見,其他人則捂著頭滾了一地。
張奎咬牙甩了甩腦袋。
連他也有種靈魂要被抽空的感覺。
好詭異的東西…
門外也是一陣大亂,但緊接著那些鑼鼓聲就越加響亮,如勾魂魔音一般。
雙方似乎陷入了拉鋸,尹太監(jiān)額頭青筋直冒,鼻孔流出鮮血,又噴了口血,狠命搖著鈴鐺。
砰!
突然一聲爆響。
尹太監(jiān)仰頭噴出一口血,鈴鐺破碎,一下子倒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門外。
“古器?!”
好在,門外的魔音也終于停止,但那黑霧不斷涌動,似乎變得更加濃郁。
老黃鼠狼再次出現(xiàn),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鈴鐺碎片,朝著門外拱了拱手,嘰嘰喳喳不知說起了什么。
半晌,它轉(zhuǎn)回頭,臉上帶著苦澀,
“各位,我說你們都是朝廷要員,要是死了必然惹來鎮(zhèn)國真人。對方答應(yīng)今日收手,但要勾走一人,做那受傷女鬼的新郎補精血?!?p> 說話間,黑霧中伸出一只蒼白烏青的女人手,指來指去,最終指中了張奎。
“我?!”
張奎先是一愣,隨后哈哈一笑,扛著大劍跳了下來。
“饞我身子的女妖精多了?!?p> “你算哪根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