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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冠如玉

第十八章 桃李春風(fēng)一杯酒(9)

面冠如玉 一枕煙雨 2734 2021-01-01 00:16:42

  冬至,打開的窗戶落進(jìn)一些花瓣,飄到床畔,又被人輕柔地拂去。

  不久后,一陣嚶嚀聲淺淺響徹,只見榻上已近昏迷月余之人,正慢慢地蘇醒。

  聞聲。

  謝菡即刻放下手中的草藥,快步邁到床前,伸手搭脈。

  意識逐漸清醒,商羽卻在模模糊糊間,依稀聞到一股淡淡的藥香,似有似無,勾人心安。

  可還未等他睜眼細(xì)看,濃重的疲憊便再度包圍住他,將他拉入更深層次的夢境。

  俊臉一彎,他終沉沉睡去。

  診治完畢,謝菡收手起身,把藥童喚進(jìn)屋,“雪羽,叫少主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p>  雪羽拱手一輯,“是,表小姐?!?p>  話罷,就已拐彎出門,瘦小的身子里,卻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速度。

  天山閣沿山而建,構(gòu)造獨特,若非有熟人帶路,怕會是迷失在層層雪色之中。

  可作為少主的月猗,卻并不居住在主屋,而是另辟出一方天地,種上漫天紅梅,于樹上設(shè)境,悠閑自居。

  “少主,表小姐有請?!?p>  梅林外,傳進(jìn)一聲稟告。

  月猗卻并不理會,而是又轉(zhuǎn)過身,再度迷迷糊糊地睡去。

  冬風(fēng)瑟瑟,吹起一樹赤梅,卻翩翩落在月猗身上,仿佛披上一層朱裙,艷色嫵媚至極。

  “少主,”見人未有反應(yīng),雪羽微提高聲量。

  可下一瞬,一道墨紅色的靈力自梅林中掠影而出,勢要把擾人清夢的雪羽扔去天際。

  雪羽一驚,瘦小的身體一彎,堪堪躲過去。

  片刻后,他才站穩(wěn)腳跟,抬手擦拭掉額角不知何時冒滾出的汗水,心想自家少主的脾性又好似變得急躁幾分。

  他朝梅林彎腰一輯,“少主,表小姐要雪羽過來稟告一聲,您帶回來的客人,已醒?!?p>  言罷,便轉(zhuǎn)身離開梅林,動作干脆利索,生怕那股墨紅色的靈力再次擊打過來,至于自家少主是否聽見,就已不在他考慮的范圍之內(nèi)。

  梅林之中,月猗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軟毯,頗為惱怒地看向雪羽離開的背影,口中,吐出一段咬牙切齒的話語。

  “雪羽,你最好祈求上天,別落到我手里,否則……”

  陰惻惻的語氣,徐徐環(huán)繞開整片梅林,令人心驚膽顫。

  另一邊,雪羽卻莫名地覺得背后發(fā)涼,不由得輕打一道寒顫,離開的腳步,略加快幾分,仿佛身后正有一只洪水猛獸在追趕于他。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若他離開得較晚,當(dāng)逃不開月猗的報復(fù)。

  人既已醒,就無再睡的道理,月猗起身,向外邁步,身姿窈窕纖秀,依稀透出一絲瀟灑之風(fēng)。

  天山閣,雖處漫夭雪色之中,卻有一番獨特的靜謐。

  月猗暢通無阻,一路朝藥閣而去,偶爾,時不時會有人停下腳步與她打聲招呼,她亦同樣回禮。

  一舉一動,嫻靜有秀,知文有雅,卻與她在傅泠崖面前不同。

  倏地,一抹烏影由上而下,徑自墜向地面,嘭地一聲過后,地板上赫然出現(xiàn)一方巨坑。

  不多時,一雙沾滿血跡的手指自坑中顫顫巍巍地探出,仿佛只一瞬目就會停止抖動。

  月猗心下一驚,立即調(diào)動靈力,飛快地來到坑邊,扶起他,源源不斷的靈力輸入他體內(nèi)。

  也許是認(rèn)出月猗的到來,來人不知從何處得到力氣,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衣擺,“少主,快去……救……長公子……”

  話未完,那只手便已無力地滑下,再無動靜。

  聽言。

  一股焦急自心中翻騰而滾,月猗即刻召出紅袖,化綾為筆,徐徐勾畫出幾條古老、繁復(fù)而強大的符隸。

  旋即,一道銀門霎時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月猗抬步邁進(jìn),卻在不經(jīng)意間,瞥看到不遠(yuǎn)處朝她奔過來的謝菡。

  她含笑,向謝菡揮手告別,身形瞬間消失在門中,再不見一絲蹤跡。

  玄閣,深夜。

  窗外,新月如鉤,將淡淡的清輝灑于大地之上,泛出一層又一層的薄霜。

  屋中,卻暖燭高照。

  輕巧的腳步聲自屋頂入耳,越來越近,旋即停在門外,傅泠崖本不欲理會,可不防聽見有人屈指叩門。

  三長兩短,盡見來人的禮貌。

  他罕見抬手地輕捏下眉骨,緩解心底的情緒,隨后起身開門,卻見一身墨紅長裙的少女笑意吟吟地依在門邊,聽到響聲時側(cè)耳來望,頗為得意地朝他晃揚一下手中的布包。

  他長身玉立,一雙搭在門上的指尖,透出一絲瑩白,骨節(jié)修長。

  “涿玉君不請我進(jìn)去坐一坐嗎?”見他許久未動,月猗淺淺挑眉而笑,心中,卻升起一股不安。

  聞言,傅泠崖側(cè)身,讓開進(jìn)屋的路徑。

  見狀,月猗眉眼間的弧線變得更彎,眸光瀲滟,格外動人,隨即她邁步進(jìn)屋,自顧自地尋好位置。

  傅泠崖入席,坐到月猗的對面,斟茶給她。

  杯口輕斜,緩緩倒出一條茵綠的水流注入瓷杯之中,不多時,淡淡的茶香便傳到鼻尖。

  瓷杯被一雙修長的指尖遞到面前,月猗微微頷首致謝,輕飲入口,霎時間,一股苦意在口中散開,苦得她整張秀臉略扭曲一刻。

  下一刻,她似乎聽到一道輕笑聲,很輕,像抿著唇發(fā)出的鼻音,如錯覺一般。

  她警覺地抬眸,恰巧窺見傅泠崖眸底那一絲尚未來得及散去的笑意,心,不覺一動。

  鬼使神差般,她愣愣地看向他,腦中翻轉(zhuǎn)過千百遍的話,再度出口,“不知涿玉君,可愿與月猗,定下婚約?”

  傅泠崖聽后,手臂不禁微顫一下,一縷茶水輕濺而出,沾濕衣角。

  一時之間,沉重與凝色充斥在整座玄閣之中。

  她啟唇,想要再次開口,可話到嘴邊,卻又停在喉嚨處,不上不下,攪得人心惶惶不安。

  可她終究還是她。

  若山不動,她挪山即可。

  少頃,她把帶來的布包推到傅泠崖手邊,眉眼彎彎,“涿玉君,這可是我從淮南地區(qū)帶來會的水橙,汁多水甜,被譽為當(dāng)?shù)氐拿牢吨弧!?p>  指尖微動,傅泠崖啟眸,卻淡淡不語。

  月猗伸手將布包打開,取出水橙緩緩剝皮,露出里面晶瑩透黃的橘肉,隨后遞到傅泠崖面前,示意他嘗一嘗。

  傅泠崖直視月猗,神色淡然中略顯沉靜,似對眼前之景不可置否。

  可誰也不知,此刻的他,心中早已升騰過濤濤波浪。

  不多時,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月猗那道灼灼似火、熱烈的眸光,垂首去咬那瓣水橙。

  他低頭時,下唇似乎觸到月猗的指尖,似有似無,卻一觸即分。

  只不過,他的袖口,似是微凹下一處。

  打蛇打七寸,抓人更抓心。

  月猗更覺有趣,立馬朝前湊近,儂麗的面容之上,浮現(xiàn)出絲絲笑意,“涿玉君,不知月猗此前說過的建議,你可否同意?”

  目光灼灼,精準(zhǔn)地投在傅泠崖身上,如同一團(tuán)熾火,竟也讓他一向清冷的心性陡生幾分滾燙。

  他佯裝鎮(zhèn)靜地拿起桌上的茶杯,徐徐吹開水葉,卻一飲而盡。

  月猗含笑,不語。

  但,若有人仔細(xì)去看,就能發(fā)現(xiàn)她故作瀟灑的身姿下,所掩藏的緊張與不安之感。

  片刻后,傅泠崖正色而坐,直對月猗,“少主為何執(zhí)意要與傅某定下婚約,畢竟,傅某……”

  月猗屈指,點在傅泠崖的唇上,溫?zé)岬挠|感,若隱若現(xiàn),若即若離,“我說過,涿玉君雖未及冠,可卻是一位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聽言,傅泠崖的眸底掠過絲絲失望,輕輕移開身體,坐到遠(yuǎn)處,“司少主的好意,請恕傅某不能接受?!?p>  月猗不覺微微瞪大雙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下一刻,卻發(fā)生一件更令她吃驚的事情。

  只見他講完話后,手中運用起靈力,將她巧柔地拋出玄閣,掩上房窗,仿佛是生怕她再度闖入驚擾到他。

  少頃,月猗卻低低地笑出聲,笑到最后,竟已隱隱帶上一抹傷意。

  傅泠崖,你知道嗎?此夜的我,已用盡一生的勇氣和情意。

  可惜,你還是你,我,終究成不了你心底的那人。

  墨紅的裙角徐徐遠(yuǎn)去,映合玄月,襯出幾許滄桑。

  玄閣內(nèi),傅泠崖怔怔地看著桌上散落的橙皮,神思不定,須臾后,藍(lán)色的靈力一閃而過,唯剩一縷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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