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正廳,香燭燃得正勁??|縷香煙從青銅貔貅口中溢出,在半空中繚繞。
陶清淳從未見過如此嚴(yán)肅的父親。
嚴(yán)肅、威嚴(yán)。
他拿出了從未體現(xiàn)過官威,面對她。
“父親……我……”陶清淳試著開口為自己辯解。
“怎么?”陶明宏微微一瞇眼,“你想說什么?”
“我……”陶清淳見他臉色發(fā)黑,渾身散發(fā)著威嚴(yán),讓人看了害怕,“我只是……”
“只是什么?”陶明宏握緊了手,“我這個人向來只看證據(jù),那個無念已經(jīng)將你所做之事全盤托出,你那些金錢首飾便是證據(jù)。那日,若不是你母親將事請壓下來,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有臉面待在這?誣陷親妹,這種罪,你能擔(dān)得起嗎?”
“沒有!我沒有誣陷!”陶清淳急忙反駁,“她根本就是妖怪??!她不是陶清涵!”
“啪!”一聲,一紅巴掌印狠狠印在了陶清淳臉上。看上去猙獰又駭人。
“父親,我……”這一巴掌將陶清淳打的頭昏腦脹,她不明白,一向慈祥的父親為什么要打自己?明明從前都是那么寵愛自己的,如今……張姨娘被送去了莊子,連帶著他也不??醋约毫?。平時都只留在謝氏別院,除了那,便是書房。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fā)覺,原來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就與父親疏遠(yuǎn)了。
似乎是在張姨娘被送去莊子時,抑或是……陶清涵變了一個人時……
對,是在陶清涵變了一個人時。
“父親,你難道不覺得涵姐變了嗎?”陶清淳抓住這個信息點(diǎn),連忙開口說道,“你難道不覺得她現(xiàn)在端莊得過分嗎?還有,她從前哪里會跟那些仆人,那些庶子庶女說話?”
“那你難道不覺得你也變得不乖巧聽話了嗎?”陶明宏反問,“從前你哪會有這蠢想法?妹妹是妖怪?你是中了什么邪?”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很無奈的按了按太陽穴,“你啊……”
“爹爹!你怎么不相信我呢?”陶清淳上前兩步,手指緊緊抓著陶明宏的衣袖,“她真不是陶清涵啊!”
“夠了!”陶明宏喝令她,“休要在胡言亂語!即日起,你便留在院中抄寫《女訓(xùn)》,三個月內(nèi)不許出門,給我好好反思自己?!?p> 陶明宏行動很快,當(dāng)即便叫來羅管事,令其來辦。
待陶清淳被帶下去,帷幔之后便有兩個影子動了一動。
燭火被攪動的風(fēng)吹得搖曳,地上出現(xiàn)了兩道漆黑得影子。
“夫人?!碧彰骱昕聪蛑x氏,“請坐。”
“不必了?!敝x氏搖搖頭,“這件事交給老爺來辦,為難你了?!碑吘故沁@么多年的愛女。
“夫人這是說的哪里話?”陶明宏苦笑道,“她對不住涵姐?!?p> 對不住,但卻沒有向自己道歉。陶清涵抿了抿嘴,眼中劃過一絲憂慮。父親是不是也被說動了?畢竟,陶清淳有理有據(jù),說的跟真的一般。
“爹爹,人是不是越成長,越會變得市儈?”陶清涵突然詢問道,“也許是我成長得太快了,此時的我,知道要在外人面前呈現(xiàn)出一副端莊形象。知道要待人親和,令其為自己所用?!?p> “圓圓?”陶明宏一愣,“你還小,這些事都不應(yīng)該是你該想的。”
“我不小了,再過半年我就十二了?!碧涨搴旖锹冻鲂⌒〉睦鏈u,“我是您的嫡女,為了國公府的牌面,我必須要保持溫柔端莊的形象?!?p> “嗯?!碧彰骱曛刂氐膰@了口氣,淳姐今年都十四了,眼瞅著就要定親了,可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diǎn)。他摸了摸下巴,突然問道,“那招財(cái)水是?”
“那是我資助王二的?!碧涨搴?,“說起來,王二想讓王瀛參加科考,還請爹爹允許歸還他們奴籍。”
“老爺,我瞧那王瀛確實(shí)天資聰穎,像個好苗子?!敝x氏此時也開了腔,圓圓所求,她向來盡心。雖然她掌握王二一家的奴籍,但她也不能說放就放,總歸還是需要知會家主一聲。
“嗯。”陶明宏沒有多說,“那孩子確實(shí)有天分。不光你們跟我說,那房夫子也曾來找過我,跟我說過這件事。他還說,他寧愿自己花錢,也想讓那孩子脫離奴籍?!?p> 房夫子居然這么說了?陶清涵一愣,她還真是有點(diǎn)意外??磥硗蹂钦娴暮芎纤难郯?。
“這件事,就勞煩夫人去辦了?!碧彰骱昕蜌獾?。
“這是妾身應(yīng)該做的?!敝x氏福了福身。
“那父親,母親,孩兒先告退了。”陶清涵自然不想打攪兩人的二人世界,“白銀已經(jīng)在外面等候多時了,我該走了?!闭f罷,腳底抹油,轉(zhuǎn)身離開了。
月上中天,星光璀璨。浪漫的星河橫跨天際,點(diǎn)點(diǎn)繁星璀璨如鉆石。
月色灑在地上,洗凈了一切。陶清涵帶著白銀,兩人行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四周時而還能聽見蟬聲。
“元寶的傷如何了?”陶清涵心中惦記著元寶的傷勢。
“回二姑娘,李大夫來看過,說是傷了筋,需靜養(yǎng)一段時日?!卑足y如實(shí)回道。
“嗯?!碧涨搴p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頭告訴丁媽媽,那點(diǎn)錢買點(diǎn)豬蹄。”畢竟吃啥補(bǔ)啥,傷了筋,就吃豬蹄中的豬筋補(bǔ)一補(bǔ)。此時的元寶還沒吃過豬蹄,前世她跟著自己嫁過去,偶然間吃到了豬蹄,從此便愛上了。
但豬蹄太貴,她根本吃不起。她也從未跟自己說過,她想吃。若非后來自己發(fā)現(xiàn),可能永遠(yuǎn)不知道。
“是?!卑足y繼續(xù)點(diǎn)頭記下。
“王瀛要脫去奴籍了。”陶清涵突然說道。
“要去科考?”白銀一下子便反應(yīng)過來了。
“還早,就是拖去奴籍,靜下心來準(zhǔn)備科考?!碧涨搴?,“他要走,我也需準(zhǔn)備一些東西才好。”她這般說道,“你去跟丁媽媽說一聲,準(zhǔn)備點(diǎn)銀兩,讀書最費(fèi)錢了……”
“是?!卑足y頭略微低了低,雙眼變得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樹影婆娑,月色撩人。
就在陶清涵想繼續(xù)說點(diǎn)什么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