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只是不想當(dāng)寡婦
馬車在厲府后門停下,玉荷揪著衣角,忐忑地問道:“殿下,剛才……奴婢怎么見大理寺的侍衛(wèi)在四處搜查?是出了什么事嗎?”
晚娘搖搖頭,“沒什么,等會把這身太監(jiān)服脫下來,一塊去處理了。等厲承修回來,立馬來告知我?!闭f著,眉宇間的擔(dān)憂一直未曾化開。
“是,殿下……”
玉荷已察覺自家殿下的不對勁,可是殿下不想說,她也不便過問。
回到厲府,晚娘迅速將太監(jiān)服換下,連忙交給玉荷去處理,心中難掩不安。
一盞茶的功夫,她已在房間內(nèi)來回踱步數(shù)十趟,在門口張望了好幾次。
見厲承修還沒回來,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起來——
“當(dāng)時那破空之聲應(yīng)當(dāng)是箭,以他的武功他明明可以躲過,卻為何轉(zhuǎn)過身護我?難道他早已識破那小太監(jiān)是我?而且厲承修他……似乎還受了箭傷……不會真出什么事吧?!”
自那夜烈火焚身過后,這還是她頭一回感到心臟一陣重壓,一想到他若為了自己受了重傷,性命攸關(guān)……她便心痛得無法呼吸。
晚娘捂住胸口,疑惑自己對他的這份感情,難道是假戲真做了?
眼角那顆淚痣,如同前世眼淚留下的印記,今生傷心時便異常醒目。
……
“殿下!殿下!厲大人回來了!”
直到玉荷歡跳著進來稟報,她方才從這份情緒中抽神回來。
晚娘趕忙起身,探頭看了看門外,未見那抹頎長身影,忙問道:“他人呢?”
玉荷諱莫如深地笑笑,瞇著眼打趣道:“厲大人直接去書房了,殿下就這么迫不及待想見到大人嗎?白天不是剛見過嗎?”
這些日子殿下和善不少,她都有膽量時不時開開玩笑了。
“就你多嘴!”晚娘點了點她的鼻子,嗔怪道。
玉荷笑笑,將一托盤遞到她手上,道:“這是廚房剛才煮好的紅棗蓮子羹,殿下您端過去給大人喝吧。”
“……嗯。”晚娘點點頭,低低應(yīng)了。
待她走出門時,夜色已深,星子如寶石般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晚娘小心翼翼地端著蓮子羹,一步一盯,心中存著一份擔(dān)憂,也無心抬頭看那漫天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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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敲門,里邊的人似乎在忙,沒有回應(yīng)。
晚娘便悄悄打開一條縫,擔(dān)憂地從外朝里望進去……燭光將一抹身影投影于白墻上,忽明忽暗,忽大忽小。
她控制不住心中的擔(dān)憂,推門進去。
誰知,剛走進書房,便見厲承修坐在書房的矮榻上,半露臂膀,左手顫抖,正往右手臂上倒藥粉。
“??!”她本低呼一聲,羞赧地轉(zhuǎn)過頭去??梢幌氩粚?,連忙放下托盤,走了過去。
晚娘屏住呼吸,緩緩走近。
當(dāng)看到在他右臂上赫然有一道鮮紅劃痕時,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你……受傷了?”晚娘靠近,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許是上藥太過仔細(xì),厲承修這才反應(yīng)過來,抬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后淡然自若地道:“……哦,沒什么。你怎么來了?”
二人多日未見,如今倒好像是久別重逢的夫妻,看著對方時皆是溫情脈脈,完全忘卻了三日前的“退避三舍”。
“這是……箭傷吧。居然擦得這么深……”
晚娘貼近傷口看了看,辨別傷口細(xì)長,皮肉微綻,想著就是箭頭擦過手臂留下的痕跡。
厲承修望著她為自己擔(dān)憂的眸子,一時之間,內(nèi)心深處情愫四肆起。
“擦傷而已,你不必?fù)?dān)心?!彼粗哪?,目光如炬地道,語氣變得極其溫柔。
幾日不見,他的眼神怎變得如此熾熱了?看得她雙頰泛紅,都開始發(fā)燙了!
“誰……誰擔(dān)心你了!本殿下只是不想做寡婦罷了……”晚娘轉(zhuǎn)過頭去,不讓他看著自己的臉,硬著頭皮道。
“哈哈哈……好久沒見殿下同我這樣說話了。”厲承修發(fā)出爽朗的笑聲,晚娘一愣,又轉(zhuǎn)回去問道:“這樣是哪樣?”
“面對面……直言不諱,坦誠相待?!眳柍行尥M她的瞳孔,一個字,一個字,認(rèn)真地開口道。
坦誠相待?呵呵……
她這般“騙”他,“瞞”他,又何來的坦誠呢……這詞用在她身上還真是諷刺極了!
晚娘抿唇,暗忖。
此刻瞧著他顫巍巍地抖著手中藥瓶,在給自己上藥,內(nèi)心愧疚感已到達極點。
終于忍無可忍,爆發(fā)出來——
“你怎么如此傻!為何要護……為何要逞強受傷?!這明顯是箭傷!你說你好端端地怎還受了傷呢!”晚娘內(nèi)疚地不知該說些什么,無奈錘了他的胸一下。
厲承修被捶打得悶哼一聲,隨后暗自勾起唇角,開口道:“大夫說了傷口未見骨頭,無礙?!?p> “若是見骨頭,那還得了!把藥給我!”
話音剛落,厲承修立馬將藥瓶交給她。
晚娘實在看不下去,接過藥瓶,給他細(xì)細(xì)上藥。畢竟是男子,對自己太過粗糙,藥粉都撒在傷口外了。
她上得異常認(rèn)真,全神貫注地盯著傷口,右手食指輕動,便抖落了一些藥粉在傷口上,隨后蓋住藥瓶,放到一邊。
隨后,用纖指溫柔抹開藥粉,怕他疼,還一邊用嘴呼氣,吹拂傷口處。
“不疼吧?”晚娘時不時抬頭問。
“恩……”厲承修看著她細(xì)心的樣子,一陣恍惚,只有他自己聽得到胸腔內(nèi)頭一次如此劇烈跳動的心臟。
“這藥外敷,早晚要各涂一次,大夫叮囑……傷口要記得按時換藥!”晚娘聽到頭上的聲音頓了頓,隨之繼續(xù)道:“我左手不便,換藥一事,恐怕今后要麻煩……殿下了。”
晚娘停手,抬眸微愣道:“???你不是有貼身丫鬟嗎?以后讓小梅來幫你……”
知道她接下去要說什么,他立馬截斷她的話頭,皺著眉頭,很認(rèn)真地分析道:“你畢竟通醫(yī)理,應(yīng)該可讓傷口痊愈得更快些。”
晚娘張了張嘴,沒好意思再說出拒絕的話來,只好無奈妥協(xié)。誰叫她呈了他的救命之恩,心中有愧于他呢。
“……好吧。我這是不想當(dāng)寡婦。”她低著頭不看他,此刻嘴硬道。
手上動作繼續(xù),上完藥拿起干凈的繃帶,為他在右臂上纏了好幾圈,最后打了個漂亮的繩結(jié),完美收尾。
“喏,好了。對了,廚房熬的紅棗蓮子羹,正巧給你補補血,你都喝了吧?!蓖砟锲鹕砣ツ猛?,將蓮子羹從湯盅里呈出。
厲承修望著她的“杰作”,唇角微勾,在她轉(zhuǎn)過身時,暗自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隨后的日子……
兩個人的關(guān)系似乎恢復(fù)如常。
唯一奇怪的是,自回府以來,厲承修就如同沒事人一般,也沒有主動提起因何受傷,也沒有過問她當(dāng)天的行動軌跡。
晚娘念及他救命之恩,心中更添一絲愧疚。
這份人情,得算!她杜晚娘承了厲承修的恩,幫他上藥,便算是還了他的恩情了吧。
晚娘這樣想著,心中也便寬慰許多。
只是……她撤回方才說的“他二人的關(guān)系似乎恢復(fù)如?!边@句話,而是比初時更親密、曖昧了些。
每每上完藥,他都要纏著自己說會兒話,要么是朝堂上的趣事,要么是府內(nèi)的雜事。
由于承了他的恩情,只好耐著性子陪著他聊,實在看不清厲承修這個男人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晚娘如今望著他,都覺得厲承修變了,具體又說不上來,或許就是比從前更溫柔……更耐心……更俊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