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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亂時期的愛情

倭亂時期的愛情 春秋迭代 2430 2020-09-22 12:29:47

  岱山島東西走向、西窄東寬,分為西岱山、東岱山。島的四周水道、航門密布,有不少良港和錨地,東岱山島島南的高亭港、島北的東沙港是岱山主要的商港、漁港和避風港。

  不久之前,岱山島還是一個民風淳樸的海島。爭貢之役后,寧波官方貿(mào)易通道關閉,民間走私貿(mào)易更加興盛。可是因為沒有固定的交易地點,“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就不再是互文的修辭手法,而是活生生的現(xiàn)實。外籍船隊不太可能直接到松江、徽州、景德鎮(zhèn)、蘇嘉杭去買棉布、茶葉、瓷器、絲綢,而滿載這些貨品的民間走私船隊則不斷猜測那些潛在的國際買家船泊何處,于是他和他追逐的利,一再錯過。最后,經(jīng)過有識之士的共同努力,大家商定將杭州灣口的岱山島作為交易地點。由此,岱山島一躍成為遠東最繁忙的國際自由貿(mào)易港。

  九月底的一天,桑切斯的船隊又一次停靠岱山島,時孝下船,在高亭港的“廣源客?!弊饬艘婚g房子。跟桑切斯合作的主要是趙家船隊、韓家船隊。桑切斯上岸后,趙家船主趙犁瑞前來謁見??蜅?nèi)外,許多小船主哭著喊著要見桑切斯,渴求他在合作協(xié)議書上簽上金光閃閃的大名。

  進了房間,桑切斯大剌剌往中間椅子上一坐,問費爾南德斯:“今天是桑切斯·克雷格一世登基的日子嗎?”通事翻譯之后,趙犁瑞道:“您能給予他們的比國王更多,陛下!”幾個人同時大笑。趙犁瑞說:“浙江人多山多而地少,小魚小蝦們都想來岱山賺錢。對于咱們的合作,我倍加珍惜。”桑切斯點點頭:“貿(mào)易量越來越大,你們貨單上的西語小錯誤越來越多,有時我的通事會祈求上帝告訴他那些該死的字母究竟代表什么。”趙犁瑞賠笑道:“貴方通事多是南洋華僑,我方通事則是邊學邊譯,自然差一些?!鄙G兴拐f:“廣源客棧天字二號房,住著一位姓時的客官,西語很好。我希望你們的通事多去請教他,以免我們把太多時間耽誤在猜字謎游戲上?!壁w犁瑞:“好,一定照辦?!?p>  第二天,趙家船隊的十名通事帶著貨單來到了廣源客棧。一行人議論紛紛:

  “這小子什么來頭?原來沒聽說有這號人物呀,難道是島上磨心山石縫里蹦出來的?”

  “不知道,聽說跟西班牙人關系很好。”

  “據(jù)趙船主說很年輕,他做過幾年貿(mào)易?會有什么真本事?!”

  “咱們先給他來個下馬威!”

  一個壯漢先上樓,接著乒乒乓乓打了起來,最后沒了動靜。通事們上樓直奔天字二號房,心中均想:看滿眼星星的你,還怎么跟我們裝洋蒜!

  進門一看吃了一驚:倒在地上的是壯漢,蜷縮成大蝦模樣,牙縫里還絲絲吸著涼氣。為首的通事指著時孝用西語喝道:“小賊,你多大的道行?我姨夫的三表嫂的二侄子就讀于禮部翰林院四夷館,我跟他學西語三年,要你小子指點我,做夢!”時孝根本不理會沒聽清的那幾個詞,而是狂飆西語十幾句。有個別通事聽出了第一句的意思,大約是“你算什么東西敢跟我叫板”,至于后面的幾句就不太懂了,料想不是什么好話。僅從氣勢上,通事們就弱了三分。時孝又用西語說:“想做生意,把貨單給我看;不想做生意,滾!”通事們面面相覷,終于依次遞上了貨單。每訂正完一個錯誤,時孝都加一句評論,而且次次評論都不同。末了寫了一長串詞語給帶頭的通事:“今天算是給你們上的第一課。你們不明白的那些詞都在這種紙上,可以拿去問桑切斯的通事。”

  看到辛時孝修改后的貨單,桑切斯表現(xiàn)出很滿意的樣子。領頭的那位通事將時孝給的那張紙遞給西班牙方的通事,口稱“請教”。幾個西班牙人湊過來看,全都捧腹大笑。桑切斯說:“我們船員公認時孝為遠東地區(qū)掌握西班牙臟話最多的人?!蹦莻€帶頭通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自我解嘲道:“我是遠東地區(qū)西班牙臟話聽得最全的人?!?p>  桑切斯對時孝說,“你在通事中間出名了??稍卺飞綅u,你的名頭遠不如胡姬?!睍r孝問:“胡姬?”桑切斯說,島上的人都會哼唱一首叫作《胡姬姑娘》的歌:

  胡姬姑娘什么樣

  身段不肥也不瘦

  她的眉毛像彎月

  她的腰身像綿柳

  她的小嘴很多情

  眼睛能使你發(fā)抖

  胡姬姑娘住在哪里

  岱山島北一十六

  為她黑夜沒瞌睡

  為她白天??人?p>  為她冒著風和雨

  為她鞋底常跑透……

  胡姬的真實姓名是個謎。只因她當壚賣酒,很多人想起了“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壚”的樂府詩句,就把她叫作“胡姬”。一來二去,大家都稱她“胡姬”。那家無名小酒館因為她而生意火爆,大家也都稱之為“胡姬酒館”。

  胡姬沉靜地做著自己的活兒,從不對任何人假以辭色。船員里粗人多,喝了酒更是放肆,大著舌頭上前跟胡姬搭話。這個時候掌柜蔡老頭會沖內(nèi)臺咳嗽一聲,大廚就上場了。沒人知道大廚叫什么,也沒人愿意知道,因為他實在太丑了,生怕他的名字也不堪入耳。還是好心的桑切斯給他取了個歪國名字,叫作“嘎西莫多”。酒客們見了嘎西莫多就灰溜溜地離開了,因為多看一會兒可能把隔夜的酒都吐出來。

  有一回,羅家船隊的一個小船員被人砍傷,在酒館邊喝酒邊哭。胡姬懂醫(yī)術,給他涂抹了家傳的金瘡藥并進行了簡單的包扎。據(jù)說那個小船員的傷當天就奇跡般地全好了,好得不能再好了。這以后大家就知道了一個親近胡姬的好辦法。有人砍傷了自己的胳膊,有人刺傷了自己的腿,還有人聽說胡姬會解毒,竟讓蜈蚣咬了自己一口。一開始大家比勇氣,后來開始比花樣,水母蜇傷并不罕見,刺鰩刺傷也時有發(fā)生。這時候再抱著流血的胳膊進去,滿屋子都是鄙夷的目光。

  喜歡胡姬的人里面,朱家大公子朱煎、羅家二公子羅綢是最高調(diào)的兩個。就像兩家船隊的其它事務一樣,只要他們有交集,必定有競爭。朱煎送上日本折扇,羅綢贈與南洋沉香;朱煎買來藍田玉,羅綢購得大秦珠。只要兩位公子同時在場,其他人都等著看好戲。酒館的柜臺在中間,兩撥人馬一來分坐兩邊,涇渭分明。喝酒倒成了其次,主要是打嘴架,互相譏諷、挖苦、嘲笑、拆臺。胡姬依舊是倒酒,治傷,拒絕所有禮物。

  桑切斯帶著時孝來到胡姬酒館,點了最愛吃的“嘎西莫多”牌醬牛肉。胡姬過來倒酒,纖腰皓腕、云鬢花顏,確有動人之處。時孝見她頭上戴著一個珍珠頭飾,很想問她一句,張了張嘴沒說出口。因為不論說“你的頭飾很漂亮哪兒買的”還是“我也買過這么一個頭飾”,都會被認為是無聊的搭訕。桑切斯用西班牙語說:“你也被迷上了?連舌頭都不好使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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