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宮
桌上的杯箸茶盞被掃了一地,嘩啦啦一片刺耳脆響。班楚嫣尚不覺得消氣,反手執(zhí)起一旁花瓶,揚手就要扔下去。
“放下?!崩淅湟宦暫浅猓喑陶苏?,最終還是放下了手里的瓷瓶。
看著母親坐在椅上,神情冰冷,班楚嫣不覺有些委屈。
“母親,咱們就這么任由那賤人踩在頭頂上,什么也不做嗎!那是府中的管束大權(quán)啊,哪怕母親不能握著手里,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二房她們兩...”
“那你說,我還能做什么?”
大夫人冷冷轉(zhuǎn)頭,語氣毫不客氣,“我今日落得如此,焉知不是做的太多了?!?p> 她說著,垂在膝上的雙手死死的攥緊了。
現(xiàn)在只要一靜下來,她就還會回想起班楚心那張臉,那個跪在地上看向她的眼神。
明明只是個賤婢之女,明明此前一直都被她們踩在腳下的。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為什么每每對上那個蹄子,她都會輸?shù)暮翢o還手之力。
班楚嫣在一旁暗暗垂眸,咬牙道:“與她理會那么多干什么,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殺了!”
大夫人抬眸看她,眼中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事到如今你還拎不明白!老夫人換了她院中丫鬟說明了什么,她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如今我們的手伸的那么遠,你覺得老夫人還會和以前一樣不聞不問嗎!”
班楚嫣一怔,喃喃著,“可,可祖母一直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啊?!?p> 大夫人頭疼一般伸手扶住了額頭,“那是從前,我今日算計的是誰,是她的兒子啊?!?p> 班楚嫣一時語塞,原本憤怒的臉上這才顯出一片焦容。
這時里間垂簾忽然微動,大夫人與班楚嫣齊齊回頭,卻見是班楚捷踱步走了出來。
一時見了哥哥,班楚嫣頓時像是抓住的救命稻草,凄楚的迎了上去。
“兄長,你看母親都被班楚心那賤蹄子欺成了什么樣!”
班楚捷信步走來,只側(cè)首望向一旁的大夫人,全然沒有理會身邊班楚嫣的控訴。
見對方這幅模樣,班楚嫣不甘心,便又軟了幾分語氣。
“哥哥,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庶女而已,難道咱們還...”
“你還沒鬧夠么?!卑喑萸謇涞穆曇魧⑺脑挾略诹丝谥?,大夫人抬頭瞥去怔愣在原地的班楚嫣一眼,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哥哥?”
班楚捷看她一眼,淡淡道:“我此前在宴席前夕出言教訓過她,只因你幾次三番傳來書信向我狀告,我也不悅她氣焰太盛,這才會不得已出言?!?p> 班楚捷頓了頓,轉(zhuǎn)頭定定看著班楚嫣,“可你也該明白,你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不是與那個無足輕重的庶女置氣。我問你,此次壽宴,可有幾位皇子真正注意到你。”
班楚嫣一噎,面色不由得漲紅。
她哪里會知道班楚心在宴會上會行出獻計這一幕,她與此不通,根本插不上話,又要如何奪得諸位皇子的注目。
總不能,讓她那等場合之下拋頭露面,吹彈歌舞以博注意。那她成什么了,輕伶戲子嗎!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班楚捷冷冷一笑,“書本大義既不通,就去好好學?;首觽兏袑硪氖悄転樗麄兂鲋\劃策,分憂解難的一宮之主,可不是觀賞用的花瓶?!?p> 這話說的難聽,班楚捷雖平日里少與自己這個妹妹接觸,但言談間卻也一直很是客氣。此刻聽著這番話,班楚嫣頓覺面上要掛不住,神色一沉,剛要說話,卻聽一旁大夫人攔住她道。
“嫣兒,聽你兄長的?!?p> 班楚嫣一怔,牙關暗咬,雙目屈辱的微紅起來。
她確實是父親母親捧在手心疼愛的,可是班楚捷,卻是父親母親愿意護在心里去喜愛的。
只因他是長子,他也為現(xiàn)在的班家爭得了無限的榮光。
自己再被重視,也不過是作為家族日后繼續(xù)向上攀爬的繩索。
她垂眸,心中不甘。終歸,女子只能是女子。
班楚捷卻再不理會她,只向大夫人道,“母親受委屈了。但是如今母親想必也清楚,班楚心雖無權(quán)無靠,但心機頗深,要想除掉,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p> 大夫人面色不悅,卻也點了點頭。
“不過此女到底是翻不起多大浪花的小魚,也不用母親多費心神。倒是有一事,不知父親與母親可曾注意?”
大夫人抬頭,“什么?”
班楚捷壓低了聲音,“儷妃娘娘此番回省,貌似有些不對?!?p> 大夫人一頓,想起壽宴結(jié)束后,班冠文偷偷與自己說過的一番話。
‘高公公發(fā)現(xiàn)娘娘棲身班府時的表情,有些不同尋常。’
那是長年混跡于官場之中所生出的警惕性,再聯(lián)想起高公公命人端去的安胎藥,兩人不敢深思。
班楚捷眉頭深鎖,靜靜道:“若我猜測無錯,只怕咱家這位儷妃娘娘,就用不得了...”
盡管他沒有明說,但大夫人也已經(jīng)猜出一二了,只疑惑著道:“但那夜過后,儷妃腹中的胎兒并沒有什么異樣啊?!?p> “所以我們還需試探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卑喑莼厥?,向大夫人鞠了一禮,“此事,恐怕還要勞煩母親了?!?p> 大夫人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
然而未等到他們要去試探,班鑰蘭回宮的消息便已經(jīng)傳了出來。
這日一早,回宮的馬車便候在了班府門外。班鑰蘭由人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安靜微笑著踱步出來。
“呆了這許久,倒是麻煩太師了。”班鑰蘭的纖纖玉手搭在身側(cè)宮女的臂上,緩緩向外行著。
班冠文隨后跟著,只低眉順目道:“不敢,娘娘言重?!?p> 大夫人跟在二人身后,低垂的面容上狐疑不解的神情并不敢外露。
怎會突然就回宮?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就連陛下的圣諭都未曾接到呢。
難道儷妃并沒有失寵?是他們猜錯了?
“罷了,就到這里吧?!卑噼€蘭清冷的聲線打斷了大夫人的胡思亂想,她抬起頭,恭敬的站在府門外。
班鑰蘭轉(zhuǎn)回身,淡淡望了眼身后黑壓壓的人群,片刻后,靜聲道:“心兒呢?”
一眾人紛紛回頭,班楚心應聲上前,停在了班鑰蘭面前。
眼前的少女面容恭順,低眉垂目立于身前。纖長羽睫柔柔落下,遮住了那雙眼中本該有的疏離與心機。
班鑰蘭唇角微勾,緩緩抬手拂上少女肩頭柔軟的衣料。
那指尖的動作本含著冷涼恨意,但拂上的動作,卻化成了輕柔的關切。
班鑰蘭視線凝著眼前的班楚心,半響,靜靜笑道:“心兒也長大了?!?p> 班楚心聞聲緩緩抬頭,目色靜默平和,如同沉寂無波的暗潭。但班鑰蘭卻知道,那靜潭之中,此刻正潛伏著什么。
指尖似是不可覺察的輕顫一下,班鑰蘭輕笑一聲,移開了手。
宮車轆轆遠去,遺下一串清清淺淺的風鈴輕響。班楚心站在階下,背對著階上班家眾人,面無表情的凝著班鑰蘭離去的方向。
“此番儷妃娘娘回宮毫無征兆,估計眾人都是沒有想到呢。”
白苓擺弄著案架上的書籍,輕聲道。
班楚心坐在窗前,無聲微笑,“是啊,平靜的面容之下都是各色的心思,今日這場面,倒是有趣?!?p> 說著,忽然側(cè)首問道:“今日三姨娘似乎并不在列?”
白苓略略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聽說自從小姐被禁足后,三姨娘好似也告了病,不曾出房中一步?!?p> 班楚心默然回首,眼望窗外落花繁英,眸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