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疼嗎？”
已是進入了林間，光斑稀落交錯在宋觀面上，剛好托出了他額上通紅的印記，鼻下還若隱若現(xiàn)一絲血跡。
“沒事！”宋觀暗暗齜牙，有苦說不出，不過卻扭頭瞪了秦裳一眼，“你都不拉我一下？”
秦裳伸手輕搭下巴，故作沉吟，“考慮到你在回憶自己牽了多少女人手，甚至處在舊情復燃的關鍵點上，理應不能打擾到你才對?！?p> “我哪是舊情復燃，我明明就是內(nèi)心裝了一下……”這就是宋觀的苦了，難道說自己因為在心里自戀所以撞樹上了？果然，最毒婦人心。
暗自腹誹，宋觀默默跟著秦裳，在那牽冥絲的指引下穿梭在林間，起初還能遇見一些野雞之類的，后面漸漸感到了空氣的潮濕，腳下松軟的泥土上沉下一些頭大的腳印。
“我們已經(jīng)進入深處，很可能會遇到靈獸?！闭f著，面色嚴肅間秦裳取出兩張符箓，遞了一張給宋觀，“這是二階符箓——終黃符，取自五百年小熟的香舍羅涎液，會散發(fā)出同等的惡臭?！?p> “很臭嗎？”宋觀接過符箓放到鼻前聳了聳，甚至有點淡香，于是靈力一驅，貫入符箓之中，便見光芒大放，符箓隱沒在了身上。頓時，一股仿佛穿爛的臭襪子，經(jīng)過尿液浸泡七七四十九天發(fā)酵而成的醇厚酒液一樣，聞之——聞之——
“嘔——”宋觀忍不住干嘔起來，眼淚都熏出來了，這種臭味，別說靈獸了，什么東西受得了，就像看到一坨屎，你會去踩一腳嗎？當然，不要把屎殼郎算在內(nèi)，因為牛屎確實不怎么臭，噢，要數(shù)最美味的還得是羊屎，小黑果子一樣。
“不對，我在想什么啊……”宋觀抬起手臂掩住鼻子，才稍微緩解了一些，淚眼朦朧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秦裳面色如常，頓時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佩，伸出大拇指。
“你沒用龜息符？”秦裳看著宋觀的囧樣，輕啟嘴唇。
“啥？”宋觀瞳孔一張。
“一階符箓龜息符，可以封閉兩個時辰的呼吸?！?p> “你沒給我??！”宋觀幾乎吼了出來。
“沒給嗎？”秦裳沉凝眉目，想了想才點頭，“好像確實忘了?！?p> “你故意……咳咳，嘔！”宋觀熏得眼淚流了下來，又是一陣干嘔，淚珠劃在鼻頭，盈盈閃爍，顯得實在可憐。
秦裳微頓，這才掏出一張龜息符拍在宋觀身上，頓時，他的嗅覺封閉，處在了一種無需呼吸，卻仍能自然的奇異狀態(tài)。
“你就是欺負我?！彼斡^終于緩過氣，伸手擦著面上的淚水，聲音居然帶著委屈，就像小時候和人打架，老是輸了一樣，委屈可憐又無助。
“噗!”秦裳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丹鳳眼彎成了月兒，肩頭聳動，“呵，呵呵！”
望著秦裳那平時如幽蘭般悠遠的氣質(zhì)此時卻盡情綻放的色彩，宋觀沒有一絲一毫的欣賞，反而心里郁悶得難受，只好整了整面色，從儲物戒里拿出熟悉的折扇，揮開，輕吟起來：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取自李白的《怨情》）唉！”
聞言，秦裳止住笑容，抬眼看向宋觀，眼中泛動著復雜，一句吐息回蕩在唇間：
“確實不知該恨誰……”
“唰！”宋觀收起折扇，偷偷瞄眼看向秦裳，這會總能意識到你的過分了吧。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秦裳怔怔出神的表情，似乎涌動著什么復雜的情感，這讓宋觀愣住了，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走吧，應該快到了。”秦裳回神，微垂眼瞼，繼續(xù)往深處走去。
“奇怪……”沉吟片刻，沒有頭緒的宋觀只好邁步跟上，只是眉間也多出了些許思緒。
就這樣，兩人相對沉默，保持一前一后跨越大半森林，在惡臭下所有的妖獸或者靈獸都有意規(guī)避，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一處洼地。這時，牽冥絲忽然拉直身子，嗖的一聲回到秦裳手腕上，自行編成了一條手鏈。
“就是這里了?！闭f著，秦裳又取出一塊玉佩拋到空中，只見玉佩佩身顫動間，貼在了空無一物的半空，頓時，從玉佩中涌現(xiàn)出一束紅色光芒，如同倒傾的水流，澆灌出直徑四米高兩米的圓頂。
“嗤嗤——”水流被灼燒成霧汽升騰而起，整個圓頂化為虛無。帶霧汽散去后，洼地中央露出了一株紫紅色的花朵，含苞待放。
“這就是香舍羅？”宋觀邁步上前，蹲下細看，花瓣合在一起，瓣葉上如同經(jīng)絡的黑色紋路隱隱在跳動，根莖上環(huán)繞著一條更粗的綠色經(jīng)絡，甚至能看到里面流動著流質(zhì)。聳動鼻頭嗅了嗅，無一絲異味。
“還未成熟?！鼻厣汛桨暌粡?，走到洼地周邊，布置起了陣旗。
“你布置的是什么？”宋觀眨眼。
“是進環(huán)中星陣——黃粱一夢，致幻之陣，對靈獸更有奇效。”
“你怎么有這么多東西？”宋觀嘴唇微張，十分好奇，“宗門任務會給弟子準備這么多東西嗎？”
“這個任務是我?guī)煾殿C布的?！睋u了搖頭，秦裳落下最后一道陣旗。
“那就是走后門咯，你也太幸運了吧，哪像我?guī)煾?，講究什么自食其力，真的是……”不得不說，宋觀有些羨慕了。
“聽說宋大少爺?shù)牧粲笆呀?jīng)暢銷九大州了，應該看不上這些東西吧？”轉過身，秦裳挽了挽鬢角發(fā)絲。
“……”宋觀眉頭一跳，扯了扯嘴角，“你別提了，我也不想啊，那是賣的臉皮錢，丟臉都丟到全世界去了……”
“賣臉也是本事?！鼻厣岩荒樥J真地應著，將最后一處陣眼落在香舍羅旁邊，頓時，一圈漣漪蕩起，將整個洼地都包圍了起來。
“對了，香舍羅一千年大熟時，香氣對修仙者有一個奇效——極致領悟，無論是術法，亦或修仙百藝，功法領悟，都會事半功倍。所以，等會你自己抉擇?！?p> 話落，秦裳取出一個蒲團，靜坐在了香舍羅旁邊，闔眸屈膝。
“這哪是任務，這是福利吧！”宋觀忍不住吐槽，不過心里也有些欣喜，也不嫌棄，就地而坐，挨著秦裳，“原來你叫我一起來不是想找為夫幫忙，而是給我發(fā)福利，倒是我誤解你了?！?p> 秦裳緊閉的眼簾下睫毛輕顫，似乎在回應著什么。
“對了，這幻陣真的能擋住靈獸嗎？”環(huán)顧四周，宋觀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別到時候領悟著領悟著就掛了?！?p> “應是?！?p> “應是……我有點慌?。 彼斡^眼角一跳，還想說什么，卻見秦裳閉目沉靜，張了張嘴也不好再打擾，只是已經(jīng)靜不下心來了。
“香舍羅，五百年小熟發(fā)惡臭，驅離萬物，卻是機緣最時；一千年大熟發(fā)迷香，牽引百般，不過鏡花水月；五百年遇一千年，天地反覆，火欲殂?！庇晱那厣研厍暗年柵謇飩鞒?，縈繞腦中。
“徒兒，欲奪先天心，正是天地反覆時?！?p> “我知道了！”秦裳緩緩張開眼睛，露出青色的深潭，泛動著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