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是在繁華的都城。
彼時天光大亮,陰影里躲著些見不得光的人在高談闊論,既怕過路人聽不到,又怕有心人看到自家模樣。
她不屑地回過頭,不去理睬,但流言蜚語長了腳,很快遍布都城。
有此一子,西南人士,猥瑣下作,丑陋鄙夷,慣做反串,無惡不為,人人得而誅之。
其時,好些人不曾識得他,隨聲附和罵兩句惡人,也便丟到腦后去。
可她卻漸漸上了心,她見過他一次,青澀卻君子,流言里的鼻子也好,眼睛也好,她一字不信,卻也擔心江湖這壇污水將他染黑。
江湖事雜,他久久也不曾出現(xiàn)在都城,都城也便忘了他,只陰影還藏著對他的謾罵,一字一句好似排泄物上的蒼蠅般旁若無人,樂此不疲。
她在零零碎碎的時光里,也只是偶爾想到他,轉頭便忙去了---都城居,大不易,誰也難抽出空隙來給盲目的愛與恨。
他悄無聲息進城了。
除了專注恨他的,竟無旁人知曉,她湊巧看了今晨的邸報,寫著他于昨晚抵達都城,一人一騎,不曾穿戴盔甲。
都城的蒼蠅越來越多,已經(jīng)擁聚于人前,她煩不勝煩,才察覺時光來到了夏天。
他就在陽光最刺眼時,走上都城的高臺。
那是都城最高的地方,并無階梯可供攀登。普通人如她,便是修煉一生也攀爬不到臺上。每日里都有無數(shù)來到都城的人辛苦攀爬,或借繩索,或憑好風,高臺上有件無價之寶,可予人高高在上的名、用之不竭的利。
他安安靜靜走到高臺下,望著高高低低攀爬在高臺壁上的人,輕輕撩起下擺,腳尖點地,馭風而起。
可風不肯借予他力,躲開了。
她見過很多想要爬上高臺的人被風拒絕,然后苦苦哀求,終得一絲憐憫,或是轉身離去,抱怨不休。
那一天,她很好奇,所以撇開了生活,專程來看他。
然后,她看到,他只是努力向上沖去,沒有抱怨,沒有哀求,一直登頂。
滿城震驚。
無數(shù)人開始崇拜他,而更多的人開始憤恨----岌岌無名到名利雙收豈能不招人恨?蒼蠅們便堂而皇之在這些人耳邊竊竊私語著關于他的詆毀言語只去掉丑陋不堪----因高臺上光線充足到全城的人都看清了如竹君子的相貌。
越傳越遠,漸漸整個江湖都有了他的名字,有井水處,便有人談論他,附帶的評價或好或壞,不一而足。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他每每出現(xiàn)在街頭,便有那少女放肆高呼對他的拳拳愛意,人們對他的贊美逐漸壓倒了毀謗,她在人群后垂首微笑。
一切都是最最正常的模樣,除了少女們愛戀的瘋狂。
他開始成為世家豪門的座上客,江湖盛會每每以他到場為榮,不,不僅僅是這樣,是整個江湖被他這把火煮沸了。而他只是安安靜靜的,清醒得仿佛旁觀的神,平靜看著自己的信徒癡狂顛倒。
他既美姿容,又知禮節(jié),愛他者死心塌地,恨他者抓心撓肝。
她在這場狂歡中,逐漸淪陷。在生活的陰霾下,她看到了另外一片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