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如銀毫的雨絲輕紗一般籠罩天地,雨露拂吹著挺秀細長的鳳尾竹,匯集成珠后,順著優(yōu)雅別致的葉尾滑落而下,水滴斷線一般,敲打著大理石地面,清晰如侍女敲擊編鐘,只見寢殿內(nèi)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蒂,白金為根基,五尺寬的沉香木床邊懸著蛟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吹綃動,如墜天門幻海一般,床上青玉抱香枕,鋪著軟蠶冰蒿,疊著玉帶羅裘。殿中主頂懸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清晰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莫如步步生金蓮一般。
一身素衣女子“吱呀”一聲推開窗,抱膝坐在窗邊,凝望著窗外雨絲,歲月微涼,一場漫漫煙雨,淋濕了誰的記憶?那黛色霜青的江南,又留下了誰的溫婉纏綿的夢呢?
“公主殿下,雖是盛夏,但這下雨天還是返涼,您這病剛見好,小心身體啊?!笔膛G蘿擔憂看著項靖婉說道。
女子恍若未聞,透過窗子望著雨中王宮良久開口說道:“午后我泡的清茶給我倒一杯。”
“喏”綠蘿答道,不一會端來一杯無色的清茶。白茶清歡無別事,我在等風也在等你,一杯清茶,淡淡清歡,俗世無幾,等著風來,更是在等你回來。
清茶入口,淡淡無味,放下茶杯女子終是回頭,如水的眸子里寫滿了擔憂開口問道:“綠蘿,你說他現(xiàn)在可還安全,何時又能歸呢?”
“算一下時間,應(yīng)是路已過半,現(xiàn)在就想歸期還有些早,至于安危,幾國質(zhì)子遇刺也常有發(fā)生,但至今不是都沒有身死嗎?公主殿下安心,不然等人家回來了,公主您卻瘦的不成樣子了,這每天既無好心情,也沒有好食欲的,還生了一場病。”侍女綠蘿勸慰說道。
如今身形確實有些消瘦的項靖婉微微搖頭說道:“他與其他質(zhì)子不同,其他質(zhì)子雖然也對王位有競爭的資格,但都不是嫡子長子,殺他們之人只不過是要除去這個不穩(wěn)定的因素罷了,一般不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他,卻是嫡長子,太子身份為質(zhì)子,殺他之人要想繼位,必是不擇手段,不惜代價,而這一路便是最好的機會,九死一生是肯定的,二哥可有消息傳回來?”
“目前沒有,不過我已經(jīng)派人去城門口盯著了,一有消息,第一時間上報?!本G蘿說道。項靖婉聽了不再說話,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灑著的仿佛不會斷的銀絲。
“阿嚏”荊離一個噴嚏過后問道:“誰在想我?”
“你這個無恥淫徒?jīng)]人會想你,肯定是在罵你才對。”郭依蓉舔著臉瞪著大眼睛說道。
荊離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對月一指前方說道:“老月亮,前面有個酒樓,咱們終于可以好吃好喝一頓了,走?!?p> 而月好像只有在聽到有酒喝時,才顯的有精神,立馬是抬頭看向前方??晒廊貐s是不干了,她此刻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貓,露出兩顆小虎牙同時揮舞著繡拳說道:“我要買胭脂,你不給我買,說沒錢,現(xiàn)在喝酒就有了?”
“公子你看,前面集聚了好多人啊。”正這時童安說道,然后一指酒樓前方不遠的地方,荊離順著方向望過去,確實很多人圍在這里,這些人還在彼此議論,指指點點的。
童安則是幾步來到一名身穿錦袍,頭戴高帽的中年男子身邊問道:“這位大哥,不知這里前面這是發(fā)生了何事,引來如此多的人圍觀?”
看著這中年人的打扮,荊離估計是這附近哪家店的掌柜,只見這中年人看了眼童安說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個多次都沒考上功名的窮書生,卻喜歡上了前面翠玉樓的頭牌歌姬,卻又沒錢為她贖身,這不,今天海沙幫的幫主兒子也看上這歌姬了,要買回去做小妾,結(jié)果這書生不讓,起了沖突,剛才那書生還被打了一頓,那個慘啊。”中年男子說完還搖了搖頭。
聽他說完,郭依蓉開口說道:“有情人難成眷侶,咱們?nèi)退麄円话选!?p> 荊離卻好似沒聽到她的話一樣,轉(zhuǎn)身向著酒樓而去,郭依蓉氣的一跺小腳說道:“沒善心,我自己去。”說完一個人擠向人群,荊離則對童安說道:“跟上她,別讓她惹事?!比缓蠛驮律狭司茦恰?p> 荊離放下酒杯看著月問道:“老月亮,你說這書生什么下場,若此時你是他你會如何選擇?”
月又喝了杯酒,頭都沒抬說道:“他多次考功名,想必認為自己是個有才學的人,可能也是有著一份拜相的志向,只不過無人賞識罷了,若是他將來還想名揚四海,放棄一青樓女子也未嘗不可,可他若是執(zhí)意不同意的話,今天可能會死,這亂世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就算僥幸活下來,落個殘疾,怕是也會慘淡一生,再無出頭之日了,那青樓女子也很可能之后就會離他而去,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嘛,正常的很,不過要說我是他的話?!闭f到這,月將酒杯又倒?jié)M酒,一口飲盡說道:“人這一生很多緣分都是一定的,在那到頭來時,回想一下,大家其實都是癡心妄想,到最后無可奈何,也就不會理會了,那些曾經(jīng)的情深意重也不過是臨風對月,灑淚悲啼罷了,只是可憐那死的未必知道,這活的真是苦惱煩心,無休無了,算來竟不如草木石頭,無知無覺,倒也心中干凈。”說完又倒上一杯酒喝了個干凈。
荊離看著此時有些頹廢的月問道:“所以你是那個活下來的?”其實從剛才荊離就能猜到些什么。
良久,月都沒有說話,荊離又說道:“若他今日放棄這女子獨活,怕是將來就算有了很大成就,就算封王拜相,怕是也會因今日之事留下深深的遺憾,這會永遠是他的一道傷疤,其實他站出來博一搏,我倒是還覺得他算個男人。”
“嗯,若是當年的我定會一搏,若是現(xiàn)在的我,誰也打不過我,哈哈哈。”月好像突然心情又好了說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庇质且槐露恰?p> 荊離看著從進酒樓也不過一刻鐘的時間,月已經(jīng)是兩壺酒喝完,無奈長嘆一聲,醉知酒濃,醒知夢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