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說清楚了,但問題還沒有解決,接下來就是要怎么說服讓葛瀟復讀,目前來看這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
送走了林鳳霞,李文靜在外面偷偷地跟葛東升商量著接下來的策略,最終定下了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軟硬兼施的戰(zhàn)略方針。兩個人回了屋,看到葛瀟氣呼呼地坐在那里,李文靜跟葛東升使了個眼色。葛東升見狀,嘆了一口氣,看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他盡管也希望葛瀟復讀,但總體還是尊重葛瀟的意愿,所以,態(tài)度一直不明不暗的。之前被李文靜說了好多次,現(xiàn)在恐怕是沒得選擇了。
“瀟啊,你看郭逍還有她媽媽今天也都說了,讓你復讀。我們的話你可以不聽,但她們的話多少得聽一聽吧?你看,郭逍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她不希望你為了她而葬送遠大的前程,要不然她是有負罪感的?!备饢|升的邏輯比較有意思,你這女婿總要聽未來丈母娘的話吧??偟脕碚f,他今天跟兒子的女朋友還有家長都見了面,印象很不錯,還是蠻希望能跟對方做親家的,而且從這個角度去說服葛瀟相對來說比較容易接受。
可葛瀟不吃這一套,他是鐵了心不想復讀的,不僅僅是因為郭逍的問題,而是他真的受夠了?!盀槭裁茨銈兌家屛覐妥x?為什么不能考慮下我的感受?”
李文靜一聽葛瀟還是這個頑固不化的態(tài)度,頓時來了氣,聲音陡然升高八度。“難道我們所有人都是錯的,就你一個人是對?我們所有人讓你復讀都是在害你?還不是為了你的前途著想?你要不自作主張、自毀前程,哪還有復讀的事?”
葛瀟本身就有火,聽李文靜這么一說,呼地一下站了起來,被壓抑的情緒徹底爆發(fā)了。“你們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可你們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從小學開始,你們就剝奪了我的快樂,搶奪了我的自由,整天就是學習啊,分數(shù)啊。一直到初中、高中,我每天五點多天不亮就起床,晚自習放學回家又學到晚上十一二點。好不容易過周末放了假,各種各樣的補習班、培訓班、興趣班沒完沒了,永遠都是寫不完的作業(yè)。滿分150,我考140都要挨你罵,印象中就沒有聽到過你的表揚和獎勵,只有批評,只有訓斥。我爸偶爾表揚我兩下,你說怕我驕傲。從小到大,遇到誰都是清華清華的這兩個字,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了。這十幾年來我?guī)缀鯖]有好好地休息過,更別說好好地玩一下了。我就像那床頭的鬧鐘一樣,好不容易想休息下放松下,又被你緊緊地上了發(fā)條,身心疲憊地爬呀...爬呀,永遠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我都快瘋了你知道嗎?”
聽著葛瀟發(fā)泄出來的話,兩口子目瞪口呆,這么多年從來沒見過他這樣跟他們說話。葛東升碰了碰李文靜,示意她不要說話,耐心地等他發(fā)泄完。
“我喜歡什么,愛好什么你們關(guān)心過嗎?你們?nèi)タ纯次曳块g里擺了多少個航天飛船的模型,那都是我自己用獎金和零花錢買的,你們可曾正眼瞧過?我說了很多次想去航天博物館看看,你們說那是不務正業(yè)的愛好,要把精力用在學習上。我就像被你們驅(qū)使的奴隸一樣,沒有自由沒有快樂,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樣只能筋疲力竭地干活。”葛瀟的情緒慢慢地冷靜了下來,但他的抱怨顯然還沒結(jié)束。
“好不容易遇到了郭逍,我才知道什么是快樂,可還沒享受多久又被那姓趙的給剝奪了。我們整整一年多時間都沒見面,也沒聊過天,盡管很痛苦但畢竟還有期待和念想。現(xiàn)在,我終于熬完了所有的艱難困苦,擺脫了所有牢籠的束縛,想好好地談一場戀愛,可你們居然又叫她來壓我?你們都在說我不了解你們,可你們都了解我嗎?我報考西航大學并不是一時的沖動,也不僅僅是因為郭逍的原因,而是因為它們那里有我最喜愛的航空航天的專業(yè),比清華還要好。你們不理解也就罷了,現(xiàn)在居然連她也不理解?!闭f完,葛瀟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委屈的兩眼掉淚。今天最讓他傷心的不是別人而正是郭逍,他做的所有這些都是為了她,甚至為此不惜與全世界作對。可她不僅不領(lǐng)情,還居然用分手來威脅他。
葛東升聽到這些話心中自責萬分,沒想到葛瀟心中積壓了這么多怨恨和委屈。一直以來家里的事都是李文靜做主,加上她又是教師,所以在葛瀟的教育上他基本就沒管過。況且,他這么多年表現(xiàn)的都很乖巧,說什么也都聽,從來沒見過他反駁過。他下定決心,在復讀這件事上堅定地站在兒子這一邊,算是一種彌補吧??衫钗撵o不這么想,葛瀟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這次之所以突然變得如此反常,只有一個原因,就是愛情。
愛情會讓人鬼迷心竅,尤其是對心智尚不成熟的年輕人而言更是如此。當年的她和趙自強也是如此,所有人都反對他們在一起,可感情的沖動一旦上身,八匹馬也拉不住。結(jié)果怎樣呢?李文靜比誰都清楚,他們的愛情沒有開花結(jié)果,而且還耽誤了彼此的前程。所以,在這關(guān)鍵的時刻,李文靜決不允許葛瀟再重復這樣的悲劇,這個代價要比當初的他們大的多。
“你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你以為就你苦就你累就你委屈嗎?為了讓你好好學習將來能上個好大學,我們做父母的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影響你的學習。你說你這十幾年沒有好好休息,我們好好休息過嗎?你整天起早貪黑的,我們難道不是一樣的嗎?眼看這一切的努力就要開花結(jié)果,你卻突然為了一個女孩子前功盡棄了,你又對得起誰了?”
“文靜,你少說兩句嘛,跟孩子叫什么勁呢?!备饢|升看情況不對,趕快勸她。
葛東升話音剛落,葛瀟呼地一下又站起來了?!罢l讓你為我做這些了,你問過我愿意嗎?”
“葛瀟,注意點,怎么跟你媽說話呢?!备饢|升又趕快勸這個,顯然他也意識到葛瀟這句話有些過分了。
李文靜被頂?shù)目煲獨庹?,看到桌子上的手機,抓起來“啪”地一聲摔到地上?!澳銈€沒心沒肺的東西,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我告訴你,你必須給我復讀,沒有第二個選擇?!?p> 葛東升看到李文靜把手機摔了,頓感大事不妙,這是葛瀟送給郭逍的禮物啊,居然給摔成這樣。完蛋了,這下估計是勸不住了。
果然,葛瀟看到手機被摔的七零八落,氣的渾身顫抖。他抬起頭看著李文靜,大聲地吼道,“我告訴你們,我不復讀!誰要再逼我,我就從這樓上跳下去!”一邊說一邊用手指著陽臺上的窗戶。
聽到葛瀟這么說,兩口子誰也不敢再吭氣。畢竟是年少氣盛的年輕人,現(xiàn)在又被激怒成這樣,再繼續(xù)杠下去說不定真會干出什么沖動的事來,那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了。葛瀟與李文靜,你盯著我,我盯著你,誰也不說話,像分外眼紅的仇人一樣。葛東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不知道該勸誰的好。僵持了一會兒,葛東升走到葛瀟身邊,準備把他帶回屋里。誰知葛瀟一把甩開葛東升,一個箭步?jīng)_出了房門,“啪”地一下,留下一記響亮的關(guān)門聲。
李文靜呆呆地看著房門,失魂落魄地癱坐在沙發(fā)上,哇地一聲,放聲大哭起來。葛東升也跟著蹲坐在沙發(fā)上,默不作聲。他知道,這個家恐怕再也回不到過去那種溫馨祥和的場面了。從不在家里抽煙的他,此刻點了一支煙表情凝重地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