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佛像背后
“宿姑娘？”
“傅大哥！”
宿伊哭著跪在地上，壓低聲音啜泣。
“姐姐被人擄走了！”
一瞬間，傅濯只覺得腦海中一片轟鳴。
紫棠叫了他好幾聲“縣駙”，他才扶宿伊起來，也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姬醉和同僚們關(guān)切地詢問，他以家中有事為由，讓他們先去酒家，自己跟著宿伊紫棠離開了。
縣主被賊人所擄，在事態(tài)還未明朗前，都是驚動一方的大事。報官了自然能解決，但傷及的只會是晉長盈的性命。
他要她完好無損地回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去給姐姐買燈籠，突然......”宿伊突然沒了聲音。
傅大哥不是她信賴的姐姐，她本就是韓家豢養(yǎng)的刺客，是單獨出來探路越王府不成才被晉長盈保下來的。
而傅大哥，是越王的養(yǎng)子。
他未必會像姐姐一樣留自己性命。
“突然怎么？”
宿伊聲淚俱下，磕磕巴巴地說：“我就是......就是看見一個......一個跟傅大哥穿著一樣衣服的人在和賣燈籠的說什么，我沒聽清，他們就突然追著我，要抓我。姐姐把我送進了屋子后，就...就不見了......”
小姑娘一直哭個不停，傅濯知道再問不出什么，讓紫棠送她回去好生照料。目送兩人走遠后，他脫下官服，只余一身黑袍，從另一側(cè)門出去，消失在了街上。
晌午，南城，石佛廟。
整個帝都，皇城和東西市都在整個帝都的北面，官員居所也拱衛(wèi)其周。南城離皇帝太遠，疏于管理，坊區(qū)荒廢得只剩下田地，居住在此的除了窮苦人，只剩下些潑皮無賴。
傅濯全身只剩下一把古樸的黑刀，晉長盈送的那把被他和官袍一起放在了衛(wèi)府，那紅刀的顏色太醒目，并不適合帶到這里。
他推開破敗的木門，蒙了蜘蛛網(wǎng)和灰塵的佛像顯現(xiàn)在眼前。佛像高大，占據(jù)了大半個房屋。他走近仰頭去看，石佛的眼睛沒有顏色，空洞得令人發(fā)怵。
他合上門，從囊袋中拿出火鐮，點亮供奉在桌上的油燈。
屋內(nèi)有了一絲光亮，腳下的夾板顯出了一點輪廓，傅濯解下小刀沿著縫隙撬開，底下鑲嵌的鐵塊中間露出一條細(xì)縫。
他從囊袋里抓出一把銅錢，一枚枚往下扔。才約莫扔了十枚，佛像后傳來一陣聲響。
“傅校尉？”
佛像后走出來一名衣衫襤褸的老者，見了人大驚，“您今兒不是當(dāng)差么？怎么得空過來了？”
“有很緊急的事情要你們幫忙?！彼岩幻讹w梭丟在地上，那是他來之前從翠和軒后門撿到的，“帝都少有人用這種暗器，找到它的主人，他大概與一名金吾衛(wèi)校官和西市賣燈籠的商販在一起，他們劫擄了一名女子?！?p> “您線索提供得挺全的，這倒好辦，且稍后?！?p> 那人撿起飛梭，拱拱手，又消失在佛像后面。
沒多久，腳下夾板傳來異動，他蹲下，只見鐵縫中間多出了一張木簽，上書：南城大安坊青白書屋。
沒有遲疑，傅濯迅速離開了石佛廟。
晉沅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聽見腳步聲急急地離開了。
她剛剛替來求問的男子寫好了簽子，黯淡的地下室內(nèi)僅有著一盞昏燈，隔著煙霧，照著她手中未干涸的墨漬。
“為什么只收了十枚錢？”她問方才出去接待的老者。
老者正要說話，一旁拿著煙槍吞云吐霧的半老女人幽幽開口，“妹子，你才新來，不知這里的規(guī)矩，傅校尉可是咱們帝京暗幫的門神，是萬萬收不得錢的。拿了十枚，已經(jīng)是意思了，一般人可至少得五百枚起步?！?p> “傅校尉！”晉沅君心里一驚，狀似無意問。
半老女人瞥了她一眼，似乎覺得這女子話有些多。
晉沅君識趣，謙恭地低著頭，不再作聲。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你若是害怕，盡管離去，只是這里的事兒若是敢向外面透出半個字，就算你是高門大戶家的女兒，我們也能讓你死得悄無聲息?！?p> 半老女人一身艷妝，打扮得市儈且俗氣，一雙有著皺紋的眼睛卻涼涼地盯著她。
晉沅君福了福身，乖順地告退，在女人的注視下離開了這間地下室。
下一刻，她徑直穿過錯綜復(fù)雜的路線，朝地上走去。
她記得每一條走過的路，如果那位傅校尉真是她的姐夫傅濯，那她在地下做的事，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
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明亮，她爬出出口，走出廢棄的屋子，迎面卻駛來一匹黑馬，她有一瞬間的怔愣，忘了躲避。
駕馬者堪堪與她擦過，她不慎摔倒，遮面的紗笠掉落。
馬上人迅速下來欲扶她起身，她慌忙躲避。
“三弟妹？”傅濯一驚，“你為何在此處？”
晉沅君匆匆忙忙戴上紗笠：“您認(rèn)錯人了?！闭f著就要離開。
傅濯卻眼疾手快，迅速擒住她的手腕，“你來得是時候，你放心，我不會問你為何來此?？h主不久前被賊人所擄，如今在大安坊的青白書屋下面。我一人難護縣主周全，此事不能擅自告知外人，既然你在此處，請速去請晉將軍帶人手過來接應(yīng)！”
前幾日晉將軍回府，他和晉長盈還特地去看望過，想來這時候還在府上。
他那張冷淡的臉上顯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迫切和焦急，看得晉沅君心里刺刺地痛。
她不明白，為什么同宗姐妹，晉長盈如此好命。身份高貴，占盡父親的寵愛，即便望了三回寡，嫁給了出身前途遠不如傅秉青的傅濯，為什么還能遇到行事如此為她著想的夫君......
甚至自己.....不也曾被她跋扈外表之下的善意和援手，而感動過么？
所以大姐，為什么......
晉沅君閉了閉眼，握緊拳頭。
“傅校尉，你是我姐夫，還請放手?！?p> “既還知道我是你姐夫，那就速去將軍府，讓晉將軍帶人速來救你姐姐?！?p> “我為何要去？”她冷冷反問。
“她是你親姐！”
晉沅君抬頭，愣愣地看著他。
傅濯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fù)翻涌的怒火，“馬我留給你，你若是還惦念縣主對你的情誼，那就讓晉將軍帶人過來。”
他背對著晉沅君說完，沒等對方回復(fù)，便迅速離開了。
晉沅君有了一瞬間的觸動，正要行動時，卻想起方才在地下室寫簽子時看見的東西。
“薛緒，薛緒，薛......”她喃喃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