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我一桌
而在此之前,只有皇姓女子才有資格被敕封縣主。
可以說,晉長盈是唯一一位異姓縣主。
只可惜,她性子太囂張跋扈,享樂奢靡,再加之八字太硬,連克三位沒來得及過門便死去的尊貴夫婿。
皇親國戚,高門貴女,揮金如土,性情頑劣,八字克夫。
哪一樣落在傅濯頭上,都是他不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越王妃理所當然地以為,這位縣主會像克死前三任夫婿一樣,克死傅濯。
即便不克死,至少也會把他折磨個夠。
但她方才在過來前也觀察了一會,兩人相處異常和美。這位縣主非但知情識趣,眉眼間隱隱有華貴俊逸之氣。與之前在將軍府所見模樣大相徑庭。
莫非傅濯有這本事,能讓老虎轉(zhuǎn)了性?
她很快收斂了內(nèi)心的震驚,仍舊淡淡笑道:“縣主說得是,倒是本妃多慮了。”
說罷微微抬手,一旁兩名侍女便上前,托住晉長盈的左膀右臂。
晉長盈不解:“王妃這是......”
越王妃笑而不語,一旁的崔嬤嬤卻是殷勤道:“縣主問哪里話,當然是請縣主與王妃一道前去饗宴?!?p> “啊?”
和你們一道那我怎么幫女主?
她忙不迭說:“不用不用,我今兒過來還沒見著四妹,等下和她一道就行了。”
崔嬤嬤“哎”了一聲,“您是敕封縣主,貴不可言,何必自降身份與姑娘們同屋?”
說完,兩侍女便扶著她往后面走去。晉長盈不好直接拒絕,心里正著急,眼角忽的瞟見被他們忽視的傅濯,于是迅速掙開左右兩婢女,像八爪魚似的纏上自己夫君。
“傅濯!傅濯總得和我一桌吧!”她抓著救命稻草似的說。
越王妃的臉色變了變。
晉長盈說得沒錯,大羲王公貴族分案而食,尤其在宴飲上夫妻一體,同享一案。以晉長盈的身份,按皇族禮嫁過來就是上席,桌案與她緊挨在一處,而傅濯沾了縣主的光,所坐位置自然也與她靠******日里諒傅濯也不敢惹她這個王府主母不快,但如今晉長盈開了口,王妃縱是再不情愿,也只得忍下恨意,強笑道:“自然,自然如此。”
傅濯當然注意到義母的臉色,從晉長盈懷里抽出胳膊,“不用,我與秉青他們同席即可......”
晉長盈卻抓住他,“好事你還要三番兩次拒絕我?你怕啥呢?”
傅濯被抓住的胳膊一僵。
她這話說得無辜敞亮,一副毫不知情囂張隨性慣了的樣子。言者無心,聽者有意,那邊的越王妃和來往賓客下人們的臉上卻是風(fēng)云變幻。
他還能怕誰?當然是越王妃。畢竟傅濯自小進了王府,越王妃就沒給過他好臉色。如今久居在外又娶了親,與縣主夫妻同案與否,居然還要看這義母的表態(tài)。
嘖嘖,當真是......
越王妃自然不能在一眾下人和賓客面前失了身份,落個氣量狹小的名聲。
于是她含著笑意,對他說:“既然縣主都發(fā)了話,你便與縣主一道同去,務(wù)必小心侍候。”
傅濯應(yīng)下,對王妃恭敬回禮。
只是剛轉(zhuǎn)過身,就看見晉長盈偷偷對他眨了下眼,一陣壞笑。
他一瞬間就全都明白了。
這女人是故意的!
熱鬧的正廳外,后院的回廊處,晉沅君手撐著雕欄,偶爾抬頭四顧,緩慢而謹慎行走。
她畢竟是第一次來,即便進越王府還沒滿十二時辰,她也逼著自己記住每條走過的路。
但下人告訴她三少爺在這里等她時,她還是耐不住跟去,等帶路的人消失后,自己迷在這里了,她才恍然。
看天色,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傅秉青也并沒派人來尋找她,在將軍府常年被二姐三姐捉弄的她已經(jīng)意識到,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果然,在她即將走完回廊,便有小廝過來引著她去某處,到了一座長亭才告退。
長亭內(nèi),高門官宦家的年輕女兒們都列坐在此,正齊齊望著她。
列坐盡頭,是一襲黃裳的傅允芳,她倚靠在下人們臨時鋪就的錦榻上,正垂手撫弄著一枝素白的花。
“三嫂子可真是好興致,獨自在后廂散步,叫我們在此好等。”
她雖這么說,卻并未看這新過門的三嫂子一眼,自顧自地把白枝花插進呈著酒釀的青瓷瓶里。
“大妹妹?!睍x沅君并未入席,仍站立中央,拱手道:“因帶路的仆從中途不知去向,未曾告知宴飲去處,在路上耽擱了些,故而來遲。還望大妹妹見諒?!?p> “哦?”傅允芳視線終于離開白枝花,遠遠地落在她身上,“照三嫂子的意思,可是怪我越王府不會管教下人?”
“并無此意。”她雖這么說,心里想的是果然如此。
作為新婦,主母不提點她,家里的女眷也會給她個下馬威。可以說不管她做什么,傅大小姐都會曲解她的意思。
“允芳何必如此煩惱,”一位與傅大小姐相好的官家女子說,“既然來遲,罰她吃杯酒就是了。”
“說得有理。”傅允芳笑道。
吃杯酒?哪會這么便宜?
出門在外,傅允芳自有著高門貴女的做派,私下只有相好的才知道,整個越王府,屬她性子最傲,心也最狠。
晉家與她交好的莫過于晉二小姐,當知道母親要去晉家選親時,她還高興了好久,以為晉二小姐會嫁到府上。
到頭來,居然是晉沅君做了她嫂子。
她自然是不能改變母親和三哥的決定,但......
她不喜歡,沒人能逼她喜歡。
身邊的小香案上徐徐燃著香,她伸出細白的手指捻了一撮香灰,灑進瓷瓶的酒水里,拿著花枝攪了攪。
“不如這樣。”她抽出花枝,將瓷瓶往前推去,“三嫂子喝了這酒,這事就算過去了?!?p> 所有人看著傅大小姐在酒里摻了香灰,已經(jīng)算是穢物。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齊聚在晉沅君身上。
晉沅君與她遙遙對望,臉上看不出受辱的憤怒和委屈,毫無波瀾。
她雙手攏袖,一步步走向傅允芳,在大袖的遮擋下,握拳的手指甲深深陷進手掌。
而在正廳內(nèi),晉長盈跪坐在食案前,看似低頭咬著小食,目光卻在廳內(nèi)來回逡巡。
作為東道主的越王夫婦,自然是與尊貴的來客們觥籌交錯,談笑自若。一時間,也算是賓主盡歡。
但她還是覺得,太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