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藏身營中
“荊將軍何事？”裴沖慌忙放下手中書冊，起身欲擋著 青煙。
人初闖進來，青煙便一眼認出來了，一把胡子的荊聞在營里生活得倒真是潦草，她垂首施禮，再抬頭一臉戲謔，聲帶敬意道：“芝兒見過...荊將軍？”
“芝兒？”荊聞愣在門前，裴沖倉皇上前，還沒來得及擋著，他就看清了那小侍女的臉，不好意思地捋了捋略長的胡須，憋著笑。小美人又瘦了些，行禮時她腕上還結(jié)著痂，想必是又受苦了。
不過面上卻是愈發(fā)流盼生姿，又長開了些，此刻帶著冷笑都還是好看。一時也有幾分驚訝，聽她后三個字拖地那般長，便知小美人這定是心中對自己有怨。
怎么找到這來了？
荊聞無措地放下手又抓了抓脖子，悶不做聲，不知如何應(yīng)。
裴沖此時已擋在青煙身前，道了句：“是圣上賜的那批里分來我?guī)?nèi)打理雜事的。”怕這位主將誤會自己沉迷美色，在帳中荒唐，話說得也疏離，竭力撇清。
見荊聞?chuàng)项^不應(yīng)，只誤會是荊將軍不好意思撞破了自己同侍女在帳內(nèi)獨處，才這般模樣的。裴沖更不好意思了，便又主動遞了話道：“咳...若是軍中之事...不如我二人去荊將軍主帳內(nèi)再仔細商議?！?p> 青煙只瞥一眼就知，荊聞這是心虛了，躲在裴沖身后極力斂著眼底笑意，竭力繃著人中。
荊聞見了更是添了幾分自愧，畢竟皇命難違，他是明知青煙可能遇險，卻只得決定拋下她趕回營來的。慶幸小美人雖是受了小傷但還活蹦亂跳地在身后做鬼臉，若真是夾雜在賞賜的營妓里送來，自己沒注意真要是出了事，可就要叫他好生愧疚了。
回過神聽得裴沖邀他出去，忙應(yīng)是。
他們到底是否真是探討營中要事，青煙不知。
她只知當(dāng)日午后，她便被看著她一臉不解的裴沖將軍，鐵青著臉，沉默地護送至荊聞帳中了。
怎么被那一只眼看得這般奇怪，那眼神不太對呢？
...
主帳里，氣氛微妙，外頭練兵的聲聽得一清二楚，還混雜著將士角抵的嘶喊聲。
帳內(nèi)卻靜得出奇，荊聞擦起了架上的刀。
半響后，青煙笑吟吟地開口問道：“我未赴約之事你可有告知書生。”
“當(dāng)然?！鼻G聞立即回答，他可是走前刻意給月娥傳了信的?？涩F(xiàn)在看著青煙掩嘴一笑，那笑里分明摻著冷意。信是送了，可今日她還在這帳中，看來是言子墨沒遣人來救她，這么一想，荊聞倒是有幾分心虛了。
荊聞將那刀放妥在架子上，剛想解釋就見小美人又開了口。
“荊將軍莫慌，我不怪您。”青煙看破，卻單單淺笑道，“不過...青煙小女子一個，人微心眼也小，你丟下我這事不能這么輕易就忘了?！?p> 青煙捻手伸著小手指的甲蓋比給荊聞看，言下之意啊是自己的心眼就那般大小。
“若師父問起，將軍愿意不將我已在你營中的消息告訴他的話，或許此事...就此過了?！?p> 荊聞?chuàng)项^，這是要他騙兄弟啊，“罷了罷了，我應(yīng)。”
“但是...也只能替你瞞一次。”他又補充道。
見青煙不做聲，他只道，“他若再問起，恕荊聞只得如實相告?！?p> “真小氣，哼?！鼻酂熎财沧?，但也未再要求什么。
從前很少見得小美人這般俏皮活潑，荊聞見她這樣不禁失笑，腹誹這樣便滿意了么？
...
不足幾日，荊聞果然收到言子墨遣人送來的信問青煙可在他處。
他低頭取筆欲回信時，正好讓背著木弓回帳的青煙遇著。
青煙站在帳邊，以為這荊將軍有閑情練字都不肯教自己上馬騎射，右手持弓搭箭，試探地下沉前肩拉了七分滿，玩鬧似的將箭對準了荊聞。
她左肩有劍傷，皮肉是早好了，就是用力時還是有礙，練久了便抬不起，索性換了右手持弓。
荊聞拿著筆，略略抬頭見到青煙執(zhí)弓對著自己，還任性地閉了眼，一張素凈小臉，長睫在面上垂順著，隨著呼吸慢而穩(wěn)地起伏。
他無奈地搖搖頭，感嘆小美人聰慧，習(xí)箭可真快。
他只日落后無事教了她兩次，她便日日趁營兵散了的時候偷偷苦練。玉手起初拉弦勒得深一道，淺一道的，到了次日紅腫著，再練也不嬌氣喊痛。今日瞧那無名指上，反復(fù)嘗試連射，拼命到指尖皮肉都綻出來了。
如今荊聞瞧著，要訣，審，彀，勻，輕，注，她樣樣都做得好。
想起昨夜散步去自己營帳后私用的靶場，見箭箭都在那準心上，像花簇似的堆作一團。
終是在她的箭頭直指下提筆只敷衍地寫下十字回問：荊府未能得見，可有線索？
這話說得不假，詢問得也有幾分“真心”。
“別鬧，弓放下，泡壺茶吧，想喝了。”荊聞淡然看著巋然不動的青煙，視線停在她身后。
青煙瞥了眼那來信，見信上所歪歪扭扭寫著什么，“青煙”二字醒目。
青字頭同月，卻無三點水。
原來不是清煙是青煙啊，青煙突地晃了晃了神。
回神見荊聞一點兒都不躲，她便覺得無趣，輕巧偏了準頭拉滿九分，后手發(fā)矢而前手不知，“嗖”一枚羽箭徑直射向了他身后版圖，扎在上京正中錚錚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