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潛”入將府（下）
入院才半刻，這二人已經(jīng)盤坐屋中，開懷飲酒。
不知是否是因為見了荊聞，言子墨今日似乎心情格外好，竟改了那平日的冰冷表情，轉(zhuǎn)身舉著斟滿的杯，對站著的青煙道，“你也試試，這蘇合酒可比上次那無上耐喝多了，還好...”說了半句，又沒繼續(xù)說下去了。
青煙瞇了杏眼，表示存疑，還是勉強接過玉碗，小口抿了一下，這順滑...點了點頭，笑曰，“確實，口感軟綿...香料恰到好處地掩了酒的辛辣。”
等等，黑心書生剛剛說這是蘇合酒，尋常店家的蘇合酒就是用了現(xiàn)成的蘇合香丸浸入酒中，是要比那辛辣的烈酒好些，可這口感...這里面不是平常能買到的蘇合酒。
手札中所記的蘇合酒與商鋪所授略有區(qū)別，足料統(tǒng)共用了十六味，蘇合、龍腦、安息、白檀香、朱砂....
除了基礎的部分外，為了口感順滑微甘，還添了枇杷蜂蜜。這一絲甜膩嘗著...是枇杷蜂蜜。
難道...這酒出自沈檀之手？
“無上哪里不好，可是我前些年北邊征戰(zhàn)好不容易收的，舍得才贈予你...這蘇合酒，你帶來煎茶小美人膚淺，覺得這好喝就罷了...”荊聞言到半途瞅了一眼青煙，暗贊此女真是眉目如畫，雖嘴上匆匆?guī)н^，卻凝神注視了好一會兒。
又覺不妥，忙轉(zhuǎn)頭看回對面。
只見言子墨叉著腿隨意斜在榻上，目光卻玩味般緊緊追著那侍茶美人，好似有根線牽著他，繼而嘖嘖道，“沒想到，你也是這口味?！?p> 此時荊聞眼里倒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難得見到個美人，怎么就....說完話暗自背過頭去，招了親衛(wèi)過來吩咐拿自家的存酒來。
這話飄飄然撓耳一過，青煙倒沒注意荊聞這話里話的意思。倒是現(xiàn)下見那侍衛(wèi)抱著個熟悉形狀的特制酒壇遞上來，眼神炯炯，她只明了一件事，冤有頭債有主，那日在高臺所飲的無上酒竟就是是這荊將軍贈予書生的?？匆娺@無上酒，一陣惡心上來，轉(zhuǎn)念又憶起那日飲醉在言子墨夢中聽得之事。
他同沈檀對弈所談，體內(nèi)作祟的丹華，便是他的致命弱點嗎？若是強行使用，他真的會喪命嗎？萬一...這黑心書生知自己知情...
不會，不會的，那天我偷溜進他夢里，藏得挺好，肯定沒被他發(fā)現(xiàn)。
正想著被一聲高論打斷，她如驚弓鳥，不禁抖了一下。
“尊中無美酒，是酒就行；我今有佳釀，自然擇優(yōu)?！毖宰幽酥苏碜樱呗暤馈?p> 青煙回首，見他在光下舉高玉碗，細細端看，盛盡那琥珀光華，流轉(zhuǎn)蜿蜒，又盡一杯。
二人一杯復一杯，帶來的蘇合酒傾盡，又開了壇無上，二人酣暢也聊得肆意，你一言我一語的憶起當年他倆帶著言子茗一起收拾山賊窩的事。
荊聞放聲大笑，震得青煙耳朵疼，反觀那黑心書生就只歪著頭淺笑，身子一抽一抽的。
青煙在旁安靜地聽，聽到說他們仨那時為躲避流竄的山賊報復，鉆狗洞逃跑蹭了一身不知是泥還是什么的時候，想到言子墨也會有那般狼狽落魄的模樣，不禁也跟著捂嘴笑得輕快。
看著他倆這樣，心情有點好怎么回事，感嘆難怪初見聽二人對談就覺其關系匪淺，道原是少時相識，同患過難的好兄弟，是過命的交情。
酒過三巡，荊聞神神秘秘地自懷中掏出一玉飾把件。
青煙的目光被吸引過去，龍抱祥云，以玉綴纓，那玉瞧著溫潤通透。她雖是不懂，卻心覺此物定是品相上乘，只是那系著的暗色羅纓有些與之不匹，破爛不堪凌亂抽絲又混著些烏色。
只見他將這玉雙手捧著，遞于言子墨近前，道，“我替你好好保管了這么些年，現(xiàn)在你也坐穩(wěn)了書院領主之位?，F(xiàn)今物歸原主，你也該認了吧?！?p> 言子墨本放松的表情，見到那物，興致闌珊，即刻凝了神。未接過那物，也未出一言，只低頭悶了口酒。
“哪有人不樂意坐享榮華，卻非要背負這么大個擔子呢，命都...”荊聞說到一半，似是意識到什么，便住了口，只把那物塞到了言子墨手中。
命都...?
青煙在旁一個激靈，根本不敢看他，視線飄向荊聞那側。
莫非荊將軍也知書生因那丹華之事不久于世？
“你無所謂也就罷了，可...也該替子茗想想了。”荊聞頓了頓，接了方才那句沒說完的話。
話畢，荊聞又咬牙切齒地喚了言子墨“言兄”二字，重重將握著玉環(huán)的手拍在他胸上，好似意有所指。
言子墨這次未做推脫，反倒接過了那物，用力將掌心同那玉墜捏緊，似要那玉碎才肯罷休。
原來他也沒那么不關心言子茗嘛，青煙嘆，在旁用余光掃他，見他額上青筋乍起。
她不解，暗道此物究竟有何緣由，這什么仇什么怨？能叫他這般。
...
不醉不歸宴，再近三更，荊聞邀言子墨道是“不如不歸，夜宿府上?！?p> 言子墨卻斬釘謝絕說書院還留了些「求書令」未整理，不得不歸。
青煙心慌，怕這黑心書生經(jīng)了荊聞這番提醒，又惦記上沈檀所提的丹華那事。這非要走，難道是趕著脫身順路去錦華苑解決云瑤知情之事？
正寄希望于荊聞開口相留。
誰知荊聞竟也未堅持，只湊上前輕聲試探了言子墨一句，“那這侍茶美人...今日起...就先留在我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