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千帳燈(二)
江瑾雯感覺下巴一陣疼痛,被迫抬起臉來看他,“皇上……臣妾還以為皇上是來為臣妾治病的,沒想到是回憶往事的。”
尉遲少澤呵呵一笑,彎腰坐在她身旁,“難道淳親王沒有和你說過我們小時(shí)候的事情?”
江瑾雯心底一滯,垂下眼眸說道:“臣妾和淳親王很久之前就退婚了?!?p> “哦,朕差點(diǎn)忘記了,”尉遲少澤含笑道,“他年幼時(shí)常和朕說江家的女兒如何美麗溫柔,所以朕老是記錯(cuò)你們的一對(duì)的?!?p> 江瑾雯緊緊攥住了衣袖,艱難地開口道:“皇上,淳親王出去云游四海,臣妾和他的事情都過去了,這時(shí)候提及難免奇怪?!?p> “朕可覺得不奇怪,難道婕妤就這么害怕朕提到淳親王嗎,”尉遲少澤慢慢摩挲著她蓮藕般潔白的手臂,“朕想起當(dāng)年將他幽禁到王府的時(shí)候,貴妃也是這樣害怕的,朕還不忍心讓他們母子分離,但是一想到蓬萊殿與淳親王府相離不遠(yuǎn),便覺得也沒有什么?!?p> 江瑾雯像是一只野貓一樣警惕地關(guān)注著他在手臂上的撫摸,只聽到他附在耳邊一字一句道:“蓬萊殿底下通向淳親王府的密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p> 江瑾雯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她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天,“皇上在說什么,臣妾也聽不明白,身子不適連耳朵都變得遲鈍,不如待臣妾先休息一晚,明早起來再說吧?!?p> 尉遲少澤面上閃過一絲狠色,立刻扣住了她的兩只手腕,露出陰鷙的眼神,“你休息什么,剛才朕抱你過來的時(shí)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么一提起別的事情你就不舒服了,是不是做朕的妃子不舒服,提到淳親王你就登時(shí)舒服了?”
江瑾雯連連冷笑道:“皇上,你讓臣妾進(jìn)宮不過是因?yàn)槌兼母赣H,臣妾做你的妃子也是因?yàn)檎?wù)做考慮,如此一來不過利益而已,還說得上什么舒服不舒服呢?!?p> “朕還沒有說上幾句話,你就已經(jīng)撕破臉了,”尉遲少澤怒極反笑,重重地摁住她的肩膀,“你的父親有一份關(guān)于東北的貴人書,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江瑾雯的眼皮跳動(dòng)了幾下,“臣妾并不知道,皇上在父親駕鶴西去之后,不是派遣人搜了整個(gè)江府嗎,要是連皇上的人都找不到,那臣妾更是沒有辦法了?!?p> 尉遲少澤的手稍微用力,便疼得她臉色一青,“敏婕妤倒是很能裝,朕的人都找不到的東西,不就是被敏婕妤提前帶進(jìn)了宮嗎,恐怕是通過了蓬萊殿的密道,送給了淳親王吧。”
江瑾雯死死咬住嘴唇,含笑道:“看來皇上果真不是來寵幸臣妾的?!?p> 尉遲少澤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將她的宮裝撕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泛紅的白皙肌膚,“既然你這么期望,那朕不如就滿足你一下?!痹捯魟偮洌种谱∷暮韲?。
江瑾雯心底的驚慌失措再也掩飾不住,急忙掐住了他的手臂,帶了些求饒看向他。
尉遲少澤滿意地彎彎唇角,“是不是你將你父親的貴人書帶出來了?”
江瑾雯咬了咬唇,垂死掙扎道:“皇上……懇請(qǐng)皇上高抬貴手,放過臣妾吧?!?p> “朕要是今日放過你,來日孟元稹兵臨皇城,他又會(huì)放過朕嗎,”尉遲少澤危險(xiǎn)地瞇起眼睛,“朕實(shí)在是疏忽了,應(yīng)該將他殺死在王府才對(duì),居然同意他出城云游四海,造成今日的局面?!?p> “皇上……”江瑾雯揚(yáng)起一抹苦笑,“皇上說的真對(duì),你真的應(yīng)該早些下手……”
尉遲少澤狠厲地笑了笑,將她一把推到榻上,陰沉著臉說道:“你當(dāng)真是不知羞恥,明明是朕的妃子,居然還敢和罪臣勾搭在一起,想要謀算朕的江山社稷?!?p> “先皇是怎么死的,皇上最清楚不過,”江瑾雯支撐起病弱的身體,沉聲道,“先皇的遺詔上寫了什么,皇上怕是比我們更清楚,孟元稹不過是要拿回他自己的東西?!?p> 尉遲少澤唇邊的笑意漸濃,“你知道私通罪臣的妃子死得會(huì)有多慘嗎?”
“臣妾算是知道一點(diǎn)吧,”江瑾雯挑了挑眉毛,“那東華宮的慕皇后不就是這樣死去的嗎,還是皇上親自下的手?!?p> 尉遲少澤頓時(shí)青筋暴起,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敖D阕鳛殡薜腻泳谷桓冶撑央?,朕非得叫你生不如死。”
“咳咳咳……”江瑾雯翻身滾下床來,冷笑道,“皇上從來都沒有把我當(dāng)作過是妃子。我又何須要為皇上忠心耿耿。人生如白駒過隙,珍惜此時(shí)罷了,皇上難得就是一位癡情郎?”
尉遲少澤眼底醞釀著肅殺之氣。輕聲笑道:“不知將你的頭顱送去東北的孟元稹那里,他的表情會(huì)是如何的精彩?!?p> 江瑾雯扯了扯唇角,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八谋砬槿绾挝铱床坏剑俏业耐鲮`一定會(huì)看著他的將士們大破河山。一直殺到皇宮里來?!?p> 今晚在烏云旁露出半邊的明月似乎沾了一層毛邊。叫人在朦朧月光下看得不大真切,楚縱歌提起一只盛滿桂花酒的酒壺,再往酒杯中斟了些酒。
那位與楚璃前世長得相像的良婕妤。釀酒的技術(shù)在他看來確實(shí)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喝過這樣醇美的桂花酒了,就算是秦國的宴席上,多是些華而不實(shí)的貴酒,這從桂花樹上摘下的小花,倒是讓人嘗出了人間煙火的味道。
“端王……”
身后傳來一陣虛無縹緲的聲音,楚縱歌停杯愣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來人。薄紗般的月色下,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站在不遠(yuǎn)處,沖他輕輕笑了笑。
“儀才人?”楚縱歌蹙緊眉毛,“才人怎么會(huì)到這里來?”
沈綠袖不緊不慢地走到他的身邊,自顧自地坐下斟了一杯酒,“我閑來無事,就隨意出宮逛逛,沒想到湊巧遇見了端王?!?p> 隨意?楚縱歌凝神看著略顯憔悴的她,漱玉殿離宮苑有半個(gè)皇宮那樣遠(yuǎn),她怎么隨意逛逛就正好逛到自己的住所來了。
沈綠袖低眉瞧見他探尋的眼神,便歪頭笑道:“端王在這飲酒,是不愿別人打攪嗎?”
“這倒是沒有,”楚縱歌抿了抿唇,“只不過娘娘一個(gè)人來到宮苑這樣遠(yuǎn)的地方,回去的時(shí)候還望注意安全才好?!?p> “我才剛來,端王就要趕我回去了嗎,”沈綠袖碰了碰他的杯子,飲下一口酒,“這桂花酒是良婕妤送過來的吧,我宮里還有幾壺沒喝完呢?!?p> 楚縱歌抬眸打量了她幾眼,不動(dòng)聲色地抿了口酒。
沈綠袖的眼底盛滿了月色,像是湖水一樣輕輕瀉出光彩,“皇上……已經(jīng)有好幾日沒有來看我了,不知是否厭倦了我?!?p> 楚縱歌一愣,對(duì)上她濕漉漉的眼眸,不禁有些心疼地說道:“娘娘不要著急,齊國的東北似乎發(fā)生了大事,皇上正忙著整頓朝局,冷落了娘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等這段日子過了之后,皇上自然會(huì)過來的?!?p> “我也覺得身為妾應(yīng)該體恤夫君,可是皇上今夜到了蓬萊殿那里,”沈綠袖揚(yáng)起一抹苦笑,“可能我真是被皇上遺忘了?!?p> “你是說祺妃嗎?祺妃的身份娘娘應(yīng)該清楚……”
沈綠袖含笑搖搖頭,“我是說敏婕妤,皇上從來沒有寵幸過她,居然今晚去了她的那里?!?p> 楚縱歌對(duì)尉遲少澤的宮闈秘事沒有絲毫興趣,只得用垂眸用喝酒作為掩飾。
沈綠袖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便揚(yáng)唇笑道:“是我的不好,明明在喝酒,卻還是要提這樣的傷心事,在端王面前失言?!?p> “這酒本就可以消愁的,”楚縱歌站起身來,拱手告辭道,“娘娘先飲酒,臣身子困乏,想先進(jìn)殿睡下?!?p> 還沒等他走幾步,身后又傳來幽咽的聲音,“端王竟然打算將我一個(gè)人丟在這里,讓我一個(gè)人飲酒嗎?”
楚縱歌淡淡道:“娘娘是后宮妃嬪,與臣這樣的外人在一起恐怕會(huì)遭人耳語,娘娘既然要痛快飲酒,臣就應(yīng)該避嫌才是?!?p> “端王要是真的懂得避嫌,下雨那一日就不會(huì)故意等我了,”沈綠袖的眼底蒙上一層薄霧,“不如端王坐下來小酌幾杯,咱們把話說個(gè)痛快?!?p> 楚縱歌不禁心底一滯,目光復(fù)雜地落到她的身上,看來楚璃這次看走了眼,儀才人顯然不是等閑之輩。
“端王,”沈綠袖斟滿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請(qǐng)吧?!?p> 楚縱歌并沒有喝的意思,只是挑眉看向她,“娘娘,不知娘娘想要和臣說些什么痛快話?”
沈綠袖毫不遮掩地直直盯住他,“沈婕妤的死因,不就是你想要知道的嗎?!?p> 楚縱歌眼眸中的深意又濃了幾分,“才人不是說過沈婕妤是吃錯(cuò)了毒劑嗎,怎么今日又有新的說辭了,才人不是捉弄臣吧?!?p> 沈綠袖揚(yáng)唇一笑,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打著桌面,“端王真的是秦國人?”
“臣沒有其他血統(tǒng),”楚縱歌警惕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才人覺得臣是哪里人呢?”
“沒有,只是覺得遇見端王,有種很親切的感覺,”沈綠袖垂下雙眸,“與君初相識(shí),猶如故人歸,我看見端王的時(shí)候,就想到了這句話?!?p> 楚縱歌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他沉默了片刻后說道:“娘娘還是早些回去好,天黑路滑,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皇上會(huì)很擔(dān)心的?!?p> “讓皇上擔(dān)心的女人多的去了,”沈綠袖深深地看著他,“不如端王全心全意都想著準(zhǔn)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