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安幾人放下碗筷時,姜昭已經(jīng)跟著店小二將馬車牽了出來。
雖然有于逢生這么個當(dāng)?shù)厝嗽?,但他畢竟還小,永安街離這里也不算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姜昭駕車饒了好幾個圈子才找到地方。
一到永安街,于逢生就更加拘謹(jǐn)了,一路上緊緊咬著下唇,趴在窗邊時不時地撩開簾子觀望外面。
但似乎對這里倒是十分熟悉,輕輕松松地將他們引到了陶敘門前。
陶敘應(yīng)該還沒出門,連寤他們一時也沒有心思去糾結(jié)于逢生認(rèn)識陶敘的原因,只當(dāng)他以前是在這里流浪過。
姜昭將馬車隨手栓在陶敘門前的樹下,回過頭時唐遠安已經(jīng)將于逢生從車上抱下來,從懷里掏出碎銀放進他的手心,蹲著身子與他平視:“我們進去的時間可能會有點久,你可以去附近買點零嘴吃著,在車?yán)锏任覀兂鰜??!?p> 于逢生的手卻有些發(fā)冷,攥著碎銀有些輕微顫抖,心跳驀然加快,呼吸有些急促。
這些錢,應(yīng)該夠他們用好久了。
他盡力抑制住自己的不平靜,乖乖巧巧地點頭說好。
等這幾人都往陶家門口去了,他才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懷里他還藏了些東西。
幾顆糖和幾塊糕點。
都是姜昭給他的,糖他只吃了一顆,其他的都在他懷里,糕點太大了,帶多了他怕姜昭他們知道后不開心。
現(xiàn)在,他手里還有了錢。
……
連寤在門前緩了緩,斟酌了語句,屈指輕扣房門。
在幾人期待的神色中,屋里一片寂靜。
連寤側(cè)耳去聽屋里的動靜,又輕輕扣了兩下。
唐遠安皺眉湊上來:“已經(jīng)出門了嗎?”
話音剛落,屋子里突然傳出兩聲咳嗽,連寤一喜,連忙又接著敲了幾下:“陶先生?”
緊接著傳出來的似乎是瓶瓶罐罐輕輕碰撞的聲音,“吱呀”一聲,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連寤一怔,露出幾分驚訝:“你是上次那位……?”
上次那位他在客棧門口遇見的老者。
陶敘屋里的視線頗為昏暗,乍一開門便被外面的光線刺地睜不開眼,他似乎對連寤并無印象,略帶疑惑地掃了他一眼,目光在這五人之間來回。
他裝的不錯,視線沒有在姜昭身上有過多的停留,宛如他們毫不相識。
“幾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仔細(xì)去聽,微微有些顫抖,眼里也布著紅血絲,像是沒休息好的樣子,“可是有什么事?”
他手指緊緊抓著門來掩飾自己的緊張,想起昨晚的來客,匣子里的燙手山芋,還有昨晚那位姑娘告訴他的話,頭腦有些發(fā)暈。
如昨晚那位姑娘所說,他們真的找來了。
連寤彎腰向他一拜:“晚輩幾人有些問題想請教先生。”
陶敘再次掃視他們一眼:“為永寂古國和攬星間來的?”
被人一眼看穿,連寤還沒想好怎么回答他這個問題,陶敘已經(jīng)徑直將房門完全打開,給他們讓出空間:“進來吧?!?p> 他不按常理出牌,倒是讓連寤剛才斟酌的那一番漂亮話無處可說,只能吞回肚子里。
“多謝先生?!?p> 連寤與姜昭先行進入,其余三人緊隨其后。
進屋就是撲面而來的酒氣,不算多濃郁,但也讓幾人下意識皺了皺眉。
桌邊倒著擋了路的瓶瓶罐罐被陶敘彎腰隨手拾起扔在角落,又翻出抹布擦了擦桌邊那幾條長凳。
“我也沒有什么茶水可以招待幾位,家里只有點酒可以看了?!彼麛[手招呼幾人坐下,不顧連寤等人詫異的眼神,一一給他們倒了杯酒,“幾位是想問永寂古國還是攬星間?”
哪有人把酒當(dāng)水喝的?
剛經(jīng)歷昨晚那一場,連寤這會兒是對酒這種東西是半點興趣也沒有。
不光是他,唐遠安也詫異于這滿屋子的酒味和陶敘的嗜酒程度,他捧著酒杯順勢接了陶敘的問題:“畔歸城,真的是永寂舊址?歷史上真的存在過永寂與破生這兩個國度?”
“自然存在,這里也確實就是永寂舊址。”陶敘只接以酒當(dāng)茶,用酒水潤了潤喉嚨,讓聲音聽起來不再那么沙啞,“幾位能找到這兒來,許是讀過一本名為《永寂傳》的古籍,它就是永寂的史書?!?p> “史書?!”唐遠安詫異道。
這本書還真是永寂史書?那里面記載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先生如何確認(rèn)是真是假?”林元皺眉追問。
陶敘笑著仰頭飲盡杯中的酒,隨手用袖角擦去嘴邊不小心沾上的酒水,隱隱約約露出幾分驕傲:“先祖陶良,正是永寂的史官,《永寂傳》是他翻閱前人記載,于暮年才完成的著作,記載了從永寂開國至被破生滅國的八百多年間的史實?!?p> 陶良。
這個名字確實熟悉,連寤與林元對視一眼,《永寂傳》的最后一頁,確實有陶良這個名字。
“那……”宋清華輕聲道,“其中關(guān)于聞星公主的事也一字不假?”
陶敘添上一杯酒,自信道:“只少不假?!?p> “少?”
《永寂傳》里對聞星公主那短短幾段話的描述與她的兄弟姐妹們比起來確實是少,只貴在傳奇,留給他們的印象倒比其他長篇大幅要重得多。
但確實留下了很多空白。
宋清華驀然聯(lián)想起昨日在萬云樓看得那一場戲:“那萬云樓里演的那些也有一定的依據(jù)?”
“萬云樓里?”陶敘笑著搖頭,抬手又是一杯酒下肚,“那都是我那好友搞出來的噱頭,聞星公主一生不過十幾年,不曾與任何人走過情愛糾葛。”
他似乎對這么一小杯一小杯地喝酒有些不滿意,直接扔了杯子,拿過酒壇往嘴里灌,興致上來了,不用連寤他們再開口問,他自己就自顧自地開始了,“聞星公主城門那一躍,就是她與京墨的初見?!?p> “萬云樓里還演永寂成帝與聞星公主父女情深呢,可實際成帝究其一生都未把公主當(dāng)成過自己的子女?!?p> “若非破生壓境,宮里無人愿意和親,他哪里會想得起自己還有這么個女兒?”
“當(dāng)時永寂人人都當(dāng)縮頭烏龜,不敢與破生為之一戰(zhàn),眼睜睜看著破生毫不費力打到都城門下,最后推著早就被他們視為不詳,遺棄山林的聞星出來?!?p> “可嘆這位公主未享一日公主之尊,國人奉養(yǎng),卻要履行公主之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