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桓驚駭于龍卓此刻變化,“難道劍靈前輩此刻便要脫離飛甲,化劍成人了嗎?”
正當蕭桓失神之際,瓢潑大雨已傾盆而至。不到半盞茶功夫,地面已是泥濘不堪,積了兩寸來深的水。
大雨中樂乘飛身而至,見此情景,大聲道:“劍靈前輩,現(xiàn)在不是你得脫劍體的最佳時機,可先行附于劍上,以待時機成熟。此刻若強行脫離,恐有魂飛魄散之險。”
龍卓本已脫離劍體,只需等到魂體凝聚便可,此時聽聞樂乘說道此刻不是最佳時機,恐有魂飛魄散之險,雖不知真假,但仍心下大驚。思慮再三,便不再著急,慢慢回身劍體。只見飛甲劍體藍光閃爍,忽明忽暗,漸漸消失于一點,飛甲劍震顫不止,片刻之后,歸于平靜。
龍卓方道:“不知樂前輩怎知此時不是最佳時機?又為何會有魂飛魄散之險?”言中頗多不平。
樂乘微一笑道:“前輩不要誤會,前輩如今能魂體脫離劍體,已是可喜可賀。但是據(jù)我理解,前輩如今還只是意識形態(tài),并沒有凝聚成實形。若貿然自行運功而形,恐會魂飛魄散。早年我受少林寺慧能禪師開啟,曾有幸聽其講經數(shù)日,其于武學一途中講到:身與力合,力與氣合,氣與神合,神與精合,精與魂合,魂與魄合,至此方為大乘之人!老夫深為感觸,收益良多!方才觀前輩剛剛氣似聚似潰,行凝不凝,似乎達到氣與神合之象,故才阻止,還望前輩莫怪莫怪!”
龍卓沉默不語,失望至極。良久,長嘆一聲:“罷了,是我太心急了!”嘴上雖如此說,心中卻頗為不平,“老子本就是個魂魄,還怕他娘的魄散?”
其實也怪不得旁人,前世的龍卓本就是個行將就木之人,來到這唐末五代亂世,兵荒馬亂不講,還他媽是個魂魄,別提有多郁悶了。后來想著憑自己一千多年后的人,憑著自己對唐末五代十國宋初的歷史了解,遂不至于滾瓜亂熟,但好歹混個節(jié)度使一方諸侯什么的,應該不難,可他媽的如今卻附身在一把銹劍之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在這亂世中闖出一片天地來?
“憋屈,真他媽憋屈!”
此刻的龍卓最想做的事就是想罵街,而且是破口大罵撒潑打滾的那種。
可是他不能,樂乘這老頭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著,初聽還有些隔應,可是叫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就是這個道理。
“恭喜樂前輩,賀喜樂前輩,此一戰(zhàn),收獲滿滿啊!”回過神來的龍卓發(fā)現(xiàn)樂乘有些意氣風發(fā)的意思。
樂乘捋一捋花白胡須,輕笑道:“哪里有什么收獲,適才遇著一少女,吶,和蕭小子年紀相仿,嬌蠻得很哩!”嘴上說著狠,面上卻有些得色。
龍卓呵呵一聲:“看來樂前輩一身絕學后繼有人了?!?p> 樂乘抬頭看著遠方那若影若現(xiàn)的城頭:“只是不知人家愿意不愿意伺候我這老頭子?”
“這天底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多了去了,人家要不愿意,這蕭老弟也是天資卓越之人,必能承前輩之道法!”
蕭桓忙道:“樂老前輩能看上我這窮途末路的小子,當然是我的福分。只是,我起過誓,必須要憑自己的努力報仇雪恨,不得依附別人,否則有死而已!”
龍卓見他說的恨意滿滿又堅韌倔強,大有脾性相投之感??墒侨魬{他自身的努力,還未等到報仇的一天,他可能就死了,于這個世界消弭于無形。
亂世中,什么理想,什么抱負,什么家仇,什么國恨,都他媽的扯淡,只有一個目標才是最好的選擇,那就是,活下去,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堅強的活下去!
當然這些話龍卓肯定不會現(xiàn)在說,家仇大于天,不當?shù)臅r候說了必會適得其反。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教坊司某處。
“此次刺殺,顯然是有組織的,這背后藏在暗處的人,究竟有何等手段,能讓蟒河無常這樣如此高手甘心賣命?”夏魯奇拍著桌子說道。
樂乘道:“這個老夫也是一頭霧水?!?p> 龍卓悠悠道:“不難查出,從哭山三鬼所穿的衣服中看出,他們必受蜀中孟氏所雇。”
夏魯奇道:“哦?前輩何以如此說?”
龍卓道:“蜀中的蜀錦大家都聽說過吧?”
樂乘和夏魯奇俱點頭:“蜀錦自諸葛孔明發(fā)明,至今乃是最上等的好錦!專供王公貴族。豈有不知之理?!?p> 龍卓道:“那你們可知蜀中的貴族都用的是哪種蜀錦?”
樂乘一下跳將起來:“明白了,哭山三鬼所著的是八段錦。據(jù)說蜀王王氏是九段錦,孟氏八段錦,韋氏是五段錦?!?p> 龍卓道:“對,蜀中貴族對于服飾極其嚴格,等級越高代表身份越高貴,主人是這個等級里最上等的流云,家將二等羅袂,客卿三等飛星,仆人末等甲牛。哭山三鬼是八段錦里的飛星,顯然是客卿身份?!?p> 蕭桓也道:“難怪星星點點,怪是好看。原來喚做飛星啊,果然不假?!?p> “報!”
正當幾人商議之際,門外護衛(wèi)稟報。
夏魯奇道:“何事?”
門衛(wèi)急道:“稟報將軍,皇上遇刺,速請將軍護駕!”
眾人一驚,皆站起身來。
等眾人趕往行宮,只見皇帝李存勖正被一眾侍衛(wèi)護在中心,邊戰(zhàn)邊往勤政殿退去。再看行刺之人,卻只一白衣蒙面少年。
那白衣蒙面人手持一把精鋼長劍,或刺或削,或砍或劈,左右沖殺。侍衛(wèi)死死抵擋,雖不時有人倒下,但一時半會卻進皇帝身不得,要知這些大內侍衛(wèi)可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哪個不是好手?是以樂乘等人并未著急出手。
“瞧這少年武功路數(shù),似不是中原門派?!睒烦寺氏日f到。
夏魯奇接道:“樂兄好眼力,這是契丹人的路數(shù)。而且此人卻不是少年。”
蕭桓道:“前輩怎的知他不是男子了?”
蕭桓到底少年,功力淺薄,龍卓打趣道:“傻小子,她與你年紀相仿,不如教樂前輩抓來給你做個婆姨可好?哈哈?!?p> “誰要取她做婆姨了?”蕭桓聞聽龍卓話語,羞的滿臉通紅,急忙反駁。他這一反駁不打緊,卻是聲音響量。
戰(zhàn)陣中的白衣蒙面人一劍揮出,逼退攻上來六個侍衛(wèi),猛然回頭看向蕭桓,眼中盡是怒氣,臉上卻有七分嬌羞,三分責怪,接著“咯咯”笑道:“再亂嚼舌根,割了你舌頭!”說完回身便又廝殺去了。
蕭桓被嚇一跳,急忙往樂乘身后閃躲。
“唉呀,現(xiàn)在倒有六七分相配了,哈哈?!饼堊康?。
“你說什么?”忽的一下,那白衣蒙面人瞬間跳出戰(zhàn)陣,躍至蕭桓身前五尺,卻被樂乘攔住。他見來這幾人,其中兩人都是天命境界,白發(fā)老者更是天命后期,大有隨時突破至大宗師之境,而且這幾人見自己刺殺李存勖,卻并不著急,顯然知道自己刺殺并不會成功。有這樣高手在,索性果斷放棄行動。
“小姑娘,小小年紀,有這等功夫,著實天賦異稟??!”樂乘欣賞起來。
夏魯奇進前幾步說道:“原來是契丹皇族,只是不知與契丹皇帝是何關系?”
蒙面人見身份暴露,一把扯掉面巾,一瞬間,那絕美容顏暴露在眾人面前。來人正是蕭溫兒。
蕭溫兒笑道:“能準確判斷出我身份之人,定是有著“三絕先生”的夏魯奇夏將軍了?!?p> 夏魯奇道:“不敢當,據(jù)我所知,去年加封為契丹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契丹太子耶律德光,在受封大典上大婚,據(jù)說是契丹當今皇帝的外孫女,傳聞此女子年十四五歲,卻習得一身好功夫,有著惑心境實力,看來就是你了——太子妃夫人?!闭f完一拱手,臉上卻有驚異之色。
開什么玩笑,敵國太子妃只身前往他國皇宮大內行刺殺之事,亙古未有。若是被抓,那條件……
夏魯奇想想都快樂出聲來。
蕭溫兒笑道:“怎的,夏將軍是準備以我為質,與契丹換取更多利益?”
夏魯奇正欲說“正是”,然而不等他開口,一個侍衛(wèi)統(tǒng)領過來對夏魯奇道:“夏將軍,皇上召見夏將軍及諸位?!?p> 夏魯奇道:“牛統(tǒng)領辛苦了,我們這就去?!闭f罷看向蕭溫兒,牛統(tǒng)領接道:“這位公子也在召見之內?!毕聂斊妗芭丁币宦?,心中大為好奇,不明所以。剛剛還是刺客,此時又來召見,心中大是疑問。
蕭溫兒心中更是不明就里,心想心在身份暴露,應思慮及早脫身為好,不如趁此李存勖召見夏魯奇諸人之際,趕快想法離開。
哪知夏魯奇早已知曉她動機,給樂乘一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便對蕭溫兒笑道:“夫人,請吧!”說完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蕭溫兒一見如此,知道心思已被夏魯奇看破,無奈只得一同前往面見李存勖。饒是如此,她心卻不慌,丟掉手中剛劍,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昂首闊步前行,竟比夏魯奇眾人行的都快。
夏魯奇和樂乘心下大為震撼,一小小女子,竟有母儀天下之態(tài)。草原人稱雄大漠,知道有好人相助,不成想漢化程度竟到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