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節(jié)大哥“最懂”女人心
“你倆找我有什么事?易一文,再過半個月,我倒是要請你過來為我們第6生產隊里的老母豬做閹割手術。他們的生產隊長已給我打過招呼了?!?p> 張正華站在那里不說話,現在只能由我把來意告訴徐曉明了:“徐曉明,張正華要到你家住上幾天。”
徐曉明轉身朝麥田干活的人揮了一下手:“走,家里說話去。”
一路上我與張正華都不說話,就連平時肚子里憋不住話的徐曉明也悶頭不發(fā)聲。我想他聽說張正華要在他家住上幾天,肯定感到張正華他是遇到了頭疼的事,還是到了家,坐下來細談。
到了家,徐曉明從暖瓶中給我倆各倒了一杯熱水,然后坐下來,望著張正華。
“我被老婆給趕出來了?!?p> 張正華話音剛落,憋了半天沒有說話的徐曉明沒容張正華再說下去,就大著嗓門嚷開了:“你在外面搞女人。平時看你不聲不響的,但我知道,你對女人特別感興趣,也懂得怎樣哄女人,你是屬于那種‘悶騷型’的男人。怎么樣,玩過頭了吧,闖禍了,讓老婆抓‘現行’了吧。”
“誰在外面搞女人了,你還沒有聽我把話說完,就瞎七搭八的亂說一通?!?p> “還嘴硬,你經常在我們面前擺出一個已婚老男人的腔勢,而且是一個特別懂得女人心的,有情調的男人;指點我怎樣哄老婆上床;點撥易一文怎樣處對象。我就知道。你這個天下最懂女人心的男人,早晚會在女人這個問題上闖禍?!?p> “徐曉明,你再亂嚼舌頭根子,我就走了?!睆堈A可能心里正窩著火,兩碗豬油醬油拌飯,沒喝一口水下了肚,可能嗓子眼渴得早就在冒煙,端起茶杯把水灌進肚子里,抹了一下嘴,一雙眼睛望定了徐曉明。
徐曉明被張正華有些嚇人的眼神給鎮(zhèn)住了,也下意識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說話聲也低了下來:“沒有在外面瞎搞,怎么會被老婆趕出來?”
“這二天,另外一個生產隊,有一個寡婦,男人去年到上海裝運垃圾,在黃浦江中翻了船,連尸體也沒有找到。男人走時,女人肚子已懷有幾個月的身孕,后產下一女嬰。女人前幾天托人從苗豬市場帶回來了一頭小苗豬,她自己從未養(yǎng)過豬,所以小苗豬生病、閹割,甚至怎樣喂養(yǎng)都到我家請我出診。今天中午她又來請我出診,治療后,到家里取藥錢,我在堂屋等她進里屋拿錢。此時,我老婆竟然尾隨著跟了過來,見我倆進屋,以為我倆準備干么齷齪事,闖了進來,進來就罵人,我被罵得下不了臺,那個寡婦也百口莫辯,哭了起來。我老婆讓我滾,不許回家,我也氣得要死,轉身出了寡婦家門,騎車到了易一文知青點,現又到了你這里?!?p> “噢,是這么一回事,是個誤會。不過,張正華我告訴你,你懂女人,現在的老婆應該也是你當年哄到手的吧。你換位替你老婆想想,你老婆知道自家男人會哄女人,你老婆肯定會想,在家里,我男人整日里讓我開開心心的,那么他在外面是不是也會讓別的女人也開開心心的。男人現在背著個藥箱,也算是大隊里有臉面的人,保不準碰到哪個女人,你無意,人家有情,隨便舌頭上滾出一句調情的話,對方以會你看上她了。所以,你老婆可能早就開始提心吊膽地防著你在外面有啥‘花頭’,現見那個寡婦近期多次找你出診,就起疑心了。”
“你老實交代,你跟這個寡婦有沒有一腿,如果有花頭,你還是到其他地方去。要是讓你老婆知道你在我這里,打上門來,我犯不著蹚渾水。如果是你老婆多心、吃醋,那你在我這里住幾天。事情早晚會搞清楚,等你老婆消消氣再回去?!?p> “我有心也沒有這個膽啊!我還沒做什么事,就被她趕了出來。平時在你倆面前,說到女人的事,這個我懂,那個應該怎樣的,不就是因我已是一個有家室、有孩子的男人,又長你倆幾歲,是你們的大哥,逞能托大,總認為你們還是小男孩,我是大男人了。今天在你倆面前算把里子、面子都丟光了。我真的沒地方去避一下,所有的親戚,聽到是這樣的事,在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哪個親戚能理解、幫我一把。所以,我從寡婦家出來,就到易一文的知青點了。”
我看徐曉明愿意讓張正華住下來,也舒了一口氣。徐曉明用自行車把我送到土橋車站分了手。
僅僅過了二天,張正華老婆尋摸到了我生產隊。張正華老婆臉色憂郁中透著憔悴,但長著一張瓜子臉,雙眼皮、大眼睛,膚色在農村中算是白的了,1.60米左右的身高,身材長得勻稱,做姑娘時肯定長得好看,無怪乎對女人頗有研究的張正華會娶她做老婆。
她問我:“易一文,你知道張正華這二天住在什么地方?”
“知道啊,住在向陽大隊徐曉明家。”
“這‘死人’怎么不回家?”
“這二天,你正在氣頭上,張正華躲你,等你氣消了,他再回家。你來找他,讓他回家?”
“這二天一直有人上門求診,見他不在,趕到公社獸醫(yī)站找獸醫(yī)下來治病。今天上午,大隊里有人來問我張正華是怎么回事,有社員求診,人不在。我也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問了親戚們,也說沒見他。我也碰碰運氣,來你這里問問?!?p> “嫂子,張正華講了事情經過,一場誤會。要不,嫂子你先回去。一個小時后,張正華保證到家?!?p> 張正華老婆千謝萬謝地走了。我跟生產隊長打個招呼,連走帶跑地趕到了徐曉明家。真是趕巧,張正華和徐曉明剛出診回來:“張正華,你老婆找你,一直尋到了我那里,讓你快回家,社員求診不見你人,大隊部領導在問你這兩天去忙什么了?”
張正華聽我這么一說,掉轉車頭,也不跟我們打一聲招呼,跳上車,雙腳猛踩,走了。
“吃了我家二天飯,沒付飯錢就走了。張正華就這樣回去了,他老婆不知會怎樣懲罰他?”徐曉明有些擔心地說著。
“我問過他,他對那寡婦絕對沒有‘歪’心思。聽說那個女人長得蠻漂亮的,細高挑兒的身材??上Ъt顏薄命,年紀輕輕拖個遺腹女。如果是個遺腹子,婆家還能善待她?,F在婆婆開口掃帚星,閉口男人的克星。日子難過,確實蠻可憐的?!?p> 約莫過了十多天,徐曉明來叫我到他第6生產隊為老母豬做閹割手術。說到張正華的事,徐曉明告訴我:“張正華走了二天,我有些不放心他夫妻倆吵成了啥樣,就過去看看。結果一家人和和睦睦,好像啥事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張正華老婆看見我,還主動與我打招呼。我心中嘀咕,這張亞華真有能耐,哄女人這個本事,牛皮還真不是吹的,夫婦間原本一場要死覓活的爭吵已風恬浪靜。我只是見他家灶間的二眼灶像是重新砌過了。我把張正華拉到屋外:這二天老婆沒對你咋樣?你家的灶剛砌過?”
“唉!事兒大了去,那個隔壁生產隊的寡婦是個烈性女子,那天,我老婆罵我奸夫、她淫婦。我跑后,她跟我老婆對罵了幾句后,竟朝門外的河灣跑去,一頭扎進了河里。好在當時有看熱鬧的人,把她救了起來?!?p> “我老婆一看鬧出了人命,自知理虧趕緊回了家。哪知道第二天,寡婦的娘家人到我家,把我家的灶給扒了?!碑數氐囊环N風俗,凡發(fā)生了不正當的男女關系,總有一家的灶膛會被占著理兒的另外一方給扒了。扒了灶膛,天大的事也就過去了,日子該咋樣過就咋過。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年長者都曾年輕過,就那么點男女你愛我愿的風流事,能掰扯得清楚誰對誰錯嗎。
“是我老婆不好,冤屈了人家。被扒了灶臺還得賠禮道歉,我們張家的臉面都給她丟光了?!?p> “現在咋辦?”
“有啥咋辦的,事兒過去了。我老婆也知道因她多疑,差點兒讓人家丟了性命,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對張正華說,說到底,禍根出在你身上,你今后少在別人面前顯擺你的‘本事’,你老婆跟著你這樣一個最懂女人心的男人一起過日子,有安全感嗎?”
我笑著問徐曉明:“你指責張正華,我們的大哥有什么反應?’”
“還能有什么反應,灶臺被人扒了,打落的牙齒朝肚下吞,學乖了,孩子都這么大了,老老實實,安生過日子吧?!?p> 若干年后,我已離開農村,有一次到豐倉燕王鎮(zhèn)開會,清晨起來,在西街的早市上溜達,竟然碰到了張正華。多年前的老弟兄相遇,驚喜過后,說起往事。張正華說自己已不做赤腳獸醫(yī)了,在隊里擔任生產隊長。我們又聊起了徐曉明,張正華告訴我:“你走后沒幾年,知青開始陸續(xù)返城了,徐曉明夫婦離了婚,女兒歸女方撫養(yǎng),也不要徐曉明承擔生活費,從此再無聯系。他也曾去上海打聽,聽說前妻帶著女兒再婚出國了。隔了二年,我替徐曉明和當年那個投河的寡婦牽了線,三十多歲的人了,別無選擇。嘿,俗話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寡婦很感激徐曉明又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隔了一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孩子辦周歲酒,我去賀喜,見孩子一雙眼睛像極了徐曉明,又大又亮,烏黑的眼珠子滴溜兒轉,身上其他部位都是他老婆的影子。孩子長大后,定是一個英俊挺拔的帥小伙子。徐曉明也不當赤腳獸醫(yī)了,在生產隊做會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