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陳東有些無力，沖著李宗瑞嘆道：“你那不是中庸之道，而是劍走偏鋒?！?p> “有效就行！”
“沉溺其中，只怕日后迷失本心，蔡京等人，難道最初就想禍國殃民？”
“那依少陽兄如何行事？難不成咱們來個(gè)死諫，然后大伙圍著咱倆的尸首痛哭流涕，就能救國救民？”
“我亦不知。國困民乏，北疆不安，秉承圣道，臨頭無策。大宋之國，大宋之民，這一百余年的文風(fēng)，這一百余年的安穩(wěn)，如之奈何啊…憐我百姓，嘆我皇宋啊…”
見陳東蕭索長哭，李眉眼睛紅紅的，連忙安慰：“先生，您勿要悲觀，雖有風(fēng)險(xiǎn)，應(yīng)當(dāng)不止于此?！?p> 陳東意志消沉：“北復(fù)燕云六州，北方民力盡失。欲從江南調(diào)和，可恨朱勔，還有方臘，這南方也將枯竭。太守沒看伯紀(jì)先生的奏疏么？女真崛起而吞大遼，如今虎視眈眈意欲南侵，就在今冬時(shí)節(jié)了?？尚ξ疫€勸賢弟，天崩地裂就在眼前，正道也罷邪道也好，誰又能挽天于既倒？”
“都是你，還不快勸勸他?！崩蠲际肿銦o措，只得找罪魁禍?zhǔn)住?p> 李宗瑞氣道：“是他非要玩哲學(xué)，這也能怪我？”
“你勸不勸？”
“勸？咋勸啊，我也救不了國啊，哎呦，你掐我…好好好，我勸還不行？”
李眉冷笑著松了力道，可是兩根指頭卻死死捏著，不肯放手。
李宗瑞一拍桌案，揚(yáng)聲高喝：“今日之事，蔡京壞亂于前，梁師成陰謀于后。李彥結(jié)怨于西北，朱勔結(jié)怨于東南，王黼、童貫又結(jié)怨于遼、金，創(chuàng)開邊隙。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少陽兄可愿振作，先誅六賊再整朝綱，然后上下一心以死抗金?！?p> “誅六賊，以死抗金，成么？”
“成…”
李眉舒了口氣，陳東展開眉頭，趙諶興奮地眨著眼。
剛才的話題，左安世可不敢參與，一直吃吃喝喝沉默寡言，此時(shí)聽了李大少的豪言，便一拍桌子咧著油滑的大嘴贊道：“公子威武！”
“則收拾河山。”
“?。俊?p> “嘶…”忍著李眉的殘忍，李宗瑞急忙補(bǔ)充：“敗則共赴黃泉。少陽兄，你我大好男兒，但求痛快一搏，談什么功業(yè)得失，上為天子國家，下為黎民百姓，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六賊？六賊！”陳東完熱血激蕩，完全沒有聽出李宗瑞最后一句的險(xiǎn)惡用心，拍桌子高喝：“賢弟說得好，便是六賊！今日種種，皆是六賊所為，他們死不足惜！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謝天下，共赴黃泉以死抗金，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好好好，說的好啊，為兄當(dāng)附為羽翼，傳遍國子監(jiān)同窗，愿共隨賢弟同入地獄！”
“?。俊崩钭谌鹕盗?。
剛才那話，是人家陳東原創(chuàng)，自己就是靈光一閃，把老教授的知識點(diǎn)拋出來嘚瑟嘚瑟，這陳東不收版權(quán)費(fèi)，還要遍傳國子監(jiān)，慫恿大家跟自己混。
你陳東才是學(xué)生領(lǐng)袖好不好，少爺我就是順嘴說說。
咱這是坐而論道呢，咱是被死丫頭逼著安慰你呢，共赴個(gè)屁黃泉！
隨便聊聊天吹吹牛，你咋還要身體力行？
再說了，少爺是讓你去，這里沒少爺我的事兒啊！
等等，國子監(jiān)核心，學(xué)生領(lǐng)袖，好像也挺好玩的，要不試試？
呸呸，想什么呢，哪有那個(gè)時(shí)間？
少爺我上午要在國子監(jiān)讀書，下午還得去西水門撈錢呢，誰有空搭理你們這些熱血青年。
啊？李眉也傻了，東哥，哦不，少陽先生，要給這小子當(dāng)羽翼，他也配？
東哥，啊不，少陽先生，你別給他騙了?。?p> 你沒見過，姑娘可知道這小子，在天子面前，在梁師成、王黼面前，都是些什么嘴臉。他能誅六賊，他能以死抗金，他能和你共赴黃泉？
你瞎了眼，啊不，被忽悠了吧？
“入地獄？哈哈，天大的笑話！你那地獄風(fēng)光得很，不是溜須拍馬，就是小人得志，還有陰險(xiǎn)狠毒，哦對了，想來這金山銀海也應(yīng)當(dāng)少不了？”李眉陰陽怪氣地挖苦李宗瑞，順便提醒陳東，別上了這小子的當(dāng)。
“屁話，官家那么慈祥和藹，我說幾句好聽話怎么了？”
“前面的算是，后面的青詞呢？”
“我那是為了對付梁師成和王黼?！?p> “開始可不是，你是后來被逼的?！?p> “難道你讓我一見面就摁著他們打？”
“你目的不純，是為了敲詐人家銀子。”
“銀子少爺上交了，你不知道？”
“是被你爹沒收的，你白天還承認(rèn)呢，而且還慫恿著官家，攥著西水門監(jiān)稅不放手，還不是貪心？”
“少爺是要救國救民？”
“從西水門撈銀子救國救民？”
“廢話，少爺要改革賦稅，你當(dāng)時(shí)不也在場嗎？”
“就你那什么增值稅和利潤所得稅？”
“當(dāng)然…”
陳東忽然插嘴：“賢弟，你要改革賦稅？”
“??？哦，對啊，小改一下而已，少陽兄無需關(guān)心，你還是考慮六賊和抗金這些大事兒吧?！?p> 知道陳東的脾氣性格，李宗瑞哪里敢讓他插手，若是這老小子非要摻乎，自己還怎么發(fā)財(cái)？
自己不發(fā)財(cái)，日后逃出汴梁，怎么過富貴逍遙的日子？
李眉和李宗瑞熟了，自然看出李宗瑞有些心虛，看來這西水門必然有貓膩。
李眉便樂呵呵道：“少陽先生，李公子在官家那里可是夸了海口，說要從西水門給官家榨出油，以緩解民困，還有什么增強(qiáng)汴梁防御。少陽先生剛剛不是還無從下手嗎，不妨從這西水門瞧瞧李公子的本事?！?p> “好，賢弟，欲做大事，當(dāng)然離不開一個(gè)錢字，想不到為兄碌碌無為，賢弟卻早已開始布局。這西水門監(jiān)稅，算上為兄一個(gè)，若是不夠，還有國子監(jiān)同窗。不知賢弟可愿意？”
“?。坎缓冒?，少陽兄，你們可都是太學(xué)精英，和錢這腌臜東西打交道，是不是有損國子監(jiān)風(fēng)采?！?p> “國都快沒了，還讀死書作什么？同去，從前光動嘴了，今日也隨著賢弟，做一回實(shí)事，拜托了！”陳東起身施禮。
見李宗瑞遲疑，李眉冷笑：“瞧吧，果然心虛，狗屁的為國為民，你還是要從西水門撈油水！”
“太守，伯紀(jì)先生之子，豈會做此等事？宗瑞，你如此猶豫，可是嫌為兄迂腐壞事兒嗎？”
“?。堪?，行吧?！崩钭谌鸨鹕恚亓艘粋€(gè)悲催的禮。
“我也去？”李眉、聶屏、袁意也嬌聲呼應(yīng)。
“還有我！”瞧著三位姐姐都要去，趙諶自然也積極踴躍。
“?。磕莻€(gè)，大人啊，我們還去不去啊？”知道西水門內(nèi)情的左安世，估計(jì)這買賣要黃，立即沒了動力。
“你說呢？”李宗瑞呲著牙，對著唯一好惹的左安世笑道。
“當(dāng)然去，為國為民么?！弊蟀彩婪浅Ｓ醒凵?p> 打腫臉充胖子的李宗瑞無人敢惹，財(cái)路被截胡的李宗瑞更是無人敢惹，給了趙元奴一個(gè)惡狠狠的眼神，李宗瑞被眾人催促著，要他領(lǐng)著大伙先去西水門瞧瞧。
于是，等眾人轟隆隆離去，趙元奴便哭嚎著癱倒在礬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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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匯報(bào)完便垂首而去。
吳敏哈哈大笑：“任伯，怎么樣，陳東一動，那小子還不乖乖就范？”
謝克家笑道：“你別得意，這小子屬猴子的，少陽一向剛直熱血，老夫就是讓少陽勸勸他，結(jié)果少陽到讓小猴子給教訓(xùn)了。還好，臭小子有點(diǎn)良心，總算沒有拒絕少陽?！?p> 何栗壞笑：“哪里是那小子，你沒見元中笑得這么賊，李太守就是讓元中撩撥去的，否則能這么巧，全在礬樓碰了頭。就是他挑唆的李太守，說什么這小子不顧他爹要解民困，想用西水門謀私利，有天子旨意不好強(qiáng)求，讓小丫頭出頭以從中破壞?！?p> 吳敏一笑：“知子莫若父，若不是伯紀(jì)了解這小子，誰能料到他要來國子監(jiān)報(bào)仇？不是如此，陳少陽還不好搭話，他那死腦筋又不能跟他明說，否則小猴子肯定醒覺。我原還發(fā)愁，怎么能把話自自然然轉(zhuǎn)到西水門上，太守這丫頭做得好！”
李綱羞愧道：“孽障啊，打著天子的旗號，讓老子作難，這回臭小子死硬，就是不肯交出西水門。”
謝克家笑道：“伯紀(jì)，你怎么知道，小猴子要來報(bào)仇？”
李綱氣道：“他娘說，自從收了他十萬貫，這小子做夢都要?dú)⒒貒颖O(jiān)，要從他們幾個(gè)身上找補(bǔ)。今天既然放了他出來見天子，他哪里能按得住手？”
吳敏笑道：“伯紀(jì)，你這次可別硬來，這小子又立功了。師師說，蔡京怕是熬不住了?！?p> 李綱喜道：“此話怎講？”
“天子讓童貫和蔡攸，一齊去拜訪老太師了?！?p> “??？太好了，是那小子使的陰招？”
吳敏正色道：“不是陰招，而是明來，小猴子一句謊沒撒，捎帶了蔡京幾句，就和天子胡說八道。不過小猴子一走，天子就召了童貫和蔡攸，還有老夫?！?p> “天子怎么說？”
“請蔡太師榮休，順便問問老夫，愿不愿意做門下侍郎?！?p> “大事必成！”何栗歡呼。
吳敏笑道：“蔡太師結(jié)果已定，老夫倒是對西水門更有興趣，那小子說什么增值稅利潤稅的，老夫也聽不懂，可是他告訴天子，等他整頓了西水門監(jiān)稅事宜，一天能給朝廷弄來五萬貫以上。”
“五萬貫，每天？”李綱愕然，“孽障不會殺雞取卵吧？”
“伯紀(jì)，你瞧著吧，咱們都小看了他，你兒子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