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老子的最后一招總是暴力
“砰砰…咔嚓…”
知音難求的李綱受不了了，破碎的茶碗為醒木事業(yè)做出的偉大犧牲沒有白費，將張氏等人的雀躍威壓了下去。
“行，你們真行！看來，我李家的門風(fēng)無所謂，我的清譽也不值錢！既然這逆子要當(dāng)蔡攸，那我干脆也學(xué)學(xué)蔡京，回頭咱老李家也出一對兒混賬父子，到時候瞧瞧你們，還能不能樂的出來？”
聽見老爺連諷刺帶挖苦，大違平日方正的性子，知道老爺這是氣急敗壞了，張氏便不好意思賠笑道：“是，我們娘兒幾個眼皮子淺，老爺別生氣。就是見小六有了才氣，一時樂了昏頭，都是我們的不是?！?p> 李綱眉頭一皺：“才氣？”
“??？這個，歪才，對，是歪才！目的呢算是情有可原，手段嗎也有待商榷，骨子里到底也是忠君孝子，就是氣節(jié)上的分寸火候，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啊，老爺別生氣，是有點過，不，非常不像話，回頭妾身就收拾他?！?p> 聽了張氏的解釋，李綱好氣又好笑，實在懶得說她慈母敗兒，便給了她們一個白眼，揚聲對外面喝道：“來人，把那破玩意，給老爺搬進(jìn)來！”
門外一聲答應(yīng)，幾個粗壯婆子媳婦，當(dāng)然還有個扣兒，就將左安世送來的那株珊瑚樹，小心地搬進(jìn)來放在大堂中央。
雖然沒有日光，可是在跳躍的燭光之下，紅珊瑚幽靜迷離、暗紅如血，顯得神秘莫測，血色欲滴。
“哇，好美啊?！崩钶娓袊@著。
“嗯，天地之寶，非人工可及。福建挨著海，娘也沒見過這般高大完整的珊瑚，實是不可多得的珍品?！?p> “寶貝啊，婆婆，這值不少錢吧，能值一千貫嗎？”
“一千貫？一萬貫都沒地買去，誰家得了這個，都能當(dāng)傳世鎮(zhèn)宅的珍玩！”
又一次跑題了，第三次了啊，怎么和女人談個事兒這么費勁，這不是老爺我的目的?。?p> 茶碗碎了，李綱只好不怕疼，用拳頭將桌子敲得震天響，才把三個女財迷給拉了回來。
張氏不好意思了，有些羞臊地解釋：“這不，都沒見過嗎?！?p> 李綱哼了一聲，冷笑道：“都昏頭了，你們就不問問，這東西哪里來的？”
是啊！李家能有這物件？老爺口氣這么惡，除了李宗瑞還能有誰。
張氏清醒了，抬眼一瞧，一直躲在身旁的小兒子沒了，急忙四下尋找，見這逆子正躲在扣兒身后，似乎要趁機(jī)往外溜。
張氏氣道：“跑什么跑，過來說清楚，你哪兒弄得這物件？”
看到珊瑚，李宗瑞就知道懷了。當(dāng)時回家，大伙酒足飯飽，懷里又都揣著厚厚的銀票，這興奮得意之下，把李宗瑞專門從王黼家?guī)旆坷镯槼鰜淼纳汉骶投冀o忘了。
如今這東西既然落到李綱手里，不用問，定是左安世想起來又給送來，讓老子給撞上了。老天保佑，左安世這挨千刀的，嘴里千萬把個門別胡說八道。
所有人都盯著自己，估計想跑沒門，抱著左安世興許靠譜的萬一希望，李宗瑞只好停下腳步，期期艾艾了半天才認(rèn)命道：“這是王黼家的。”
張氏大驚，拉過兒子急道：“王黼家的寶貝，怎么到了你手里？”
“這個么，說來話長，天色已晚，大家都沒吃飯，要不…”
“說！”聲音又是很齊。
見躲不過去，李宗瑞便豁出去了。反正你情我愿的，就是趙佶知道了也不過一笑了之，大不了讓老子還回去，自己還不能再要回來，量那孫子也不敢不給。
再說，珊瑚只是情趣，懷里的銀票才是命根子。
“梁師成、王黼給我爹進(jìn)讒言，沒完沒了非要致爹和兒子于死地。那兒子還客氣什么，當(dāng)然照方抓藥，給他們也告了刁狀。天子惱怒他們，就派了兒子欽差，封了梁師成和王黼的府邸。”
“?。俊庇?xùn)練過嗎，都這么齊？
李宗之問道：“你告了他們什么，能讓天子厭棄他們，梁師成和王黼可都是他的近臣??？”
李宗瑞不屑道：“還不是他們自己找死？一個不好好教孫子，一個非要和老王當(dāng)鄰居，隔壁都是老王了還弄個便門私通，他們不死誰死？”
張氏等人聽得糊涂，急忙看向李綱求解，李綱沒好氣地講了內(nèi)情，然后沖夫人冷笑：“怎么樣，小看這逆子了吧，這哪里是兒子，簡直就是妖孽。小小年紀(jì)，諂媚天子，算計人心，讒言勒索，再大幾年連蔡京他們都得讓幾分?！?p> 誰知道，李綱和張氏，根本不在一個頻道。
李綱覺得逆子人品不堪，需要嚴(yán)厲教訓(xùn)。張氏卻只覺得驕傲，小兒子爭氣啊，不由對李綱的態(tài)度非常不爽。
“老爺，妾身聽來，怎么就不明白了？”
“你不明白什么？”
“老爺，小六子挨了王家的打，就算還手重了些，有錯嗎？”
“沒有，我沒…”
張氏直接打斷：“老爺，那王黼仰仗著梁師成，在天子面前給老爺進(jìn)讒言，要收拾您小兒子，你這做老子的又在哪里，還不是束手無策干看著？”
“不是委托了吳元中嗎，再說還有李師師?！?p> “既然如此，為何小六子還被喊打喊殺，若是兒子出了事，你也能心安理得？”
“啊，不是沒事兒嗎？”
“那是我兒子能干，不僅保了自己，還幫您升了官，又替老爺收拾了這些佞臣。老爺和您那些故友，天天想著忠君愛國、驅(qū)除奸邪，你們一個個憂國憂民的清正大臣，光說不練做不到，我兒子替你們做了，難不成還有罪了？”
李綱郁悶了，這話不好答，聽起來挺有理，可這不是我要說的事兒啊。我要說的是倫理綱常，圣人大道，立身之本，道德之根啊。
見李綱被問蒙了，李宗瑞得意了，暗暗給老娘豎大拇指：親娘，好樣的，就得壓壓老子這股邪氣。枉我對你比對自己還好，整個就是好賴不分的老白眼。
腦子混亂的李綱，眼角掃見紅珊瑚，腦子立即一清，答道：“這些是沒錯，可那紅珊瑚…”
話未說完，又被氣勢十足的張氏打斷了，回頭問小兒子：“珊瑚怎么回事兒？”
不怕了，咱有老娘，李宗瑞很有底氣：“他們把皇帝老子氣成那樣了，兒子高風(fēng)亮節(jié)可沒落井下石，否則當(dāng)場就得把他們拿下。這是王黼感激兒子，送給兒子的賠罪禮?！?p> 張氏點點頭，又氣勢洶洶地逼問：“老爺若是不喜，還回去就是，何必對兒子要打要殺？”
李綱冷笑：“你以為只有珊瑚，還有銀子呢？”
“啊，還給我兒子賠了點醫(yī)藥費啊，也算他們還有人性?！?p> “哈哈，是嗎，的確有人性，人性大發(fā)了，二十萬貫，夫人滿不滿意？”
“啊？二十…萬貫？”
夫綱再振的李綱，指著李宗瑞怒道：“你說，左安世有沒有撒謊？”
左安世，你這個賤人，給少爺?shù)戎?，回頭打爛你的賤嘴。還有便宜老子，你學(xué)過算學(xué)嗎，多出來的三萬你給?。磕銉鹤游仪寥f苦，懷里才區(qū)區(qū)兩萬貫啊。
“沒有二十萬貫，只有十七萬貫?！?p> “啊，小六，你怎么要了這么些醫(yī)藥費？”
李綱大怒，醫(yī)藥費個頭，質(zhì)問李宗瑞道：“十七萬貫，你行啊，都學(xué)會勒索了。說，錢哪兒去了？”
“天子說國庫空虛，那梁師成、王黼貪贓枉法，讓他們出點血補(bǔ)足國用，兒子難道錯了？”嘴里理直氣壯，心里卻在打鼓，老安啊，少爺兩萬貫若沒禿嚕出來，回頭跟你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
“十萬貫，對嗎，還有七萬貫?zāi)?？?p> “讓御營辦事，不得花哨花哨？”
“五十一個左班殿直，二萬貫，還有五萬貫?zāi)?？?p> 左安世，你死定了，給少爺?shù)戎?p> 對左安世咬牙切齒的李宗瑞，卻還抱著一絲希望，瞅著李綱怯懦道：“替爹花了。”
“哦，什么意思？”
“爹，你不是上奏說，金人冬季要來嗎？到時候沒有人情，您能指揮得了禁軍那些丘八？”
“勉強(qiáng)有理，三萬貫，也算你用到點子上了，還有兩萬貫?zāi)?？?p> 左安世，你姥姥，我殺你祖宗十八代。李宗瑞心里大罵，嘴里卻不敢吱聲。
“兒啊，你真拿了兩萬貫？”張氏有些慌了。
“哈哈，說笑話，兒子是那種人嗎。誰知道是不是讓左安世貪污了。不信啊，你們搜！”
李綱見李宗瑞痛快地解開衣服以示清白，不由怒極反笑：“扣兒，老爺我沙縣監(jiān)稅數(shù)年，你覺得你們那點見不得人的手段，能逃得過老爺?shù)姆ㄑ郏咳羰歉規(guī)瓦@孽障藏私，嘿嘿…”
“少爺，奴婢保不了您了，否則要被老爺打死，您好自為之吧。”扣兒一邊哀嚎，一邊決然痛快地掏出了厚厚的銀票。
“給我，孽障，敢搶，交出來，我讓你搶！”
“哎，爹啊，您饒命，這是醫(yī)藥費，兒子拿得理直氣壯啊。哎呦，別收我銀子，嘶，爹啊，要不您往死里打，銀票留給我?。屟?，您真打啊，嗷，不要了，不要了，哎呦喂，不要了還打?！?p> “老爺，你打死我算了?。 ?p> “爹，收收手，要打死了！”
“公公，手下留情啊，小叔子沒氣了。”
“都給我滾開，還敢裝死，你這個孽障，再不收拾你，你都成精了。打你個阿諛奉承，打你個陰私惡毒，打你個小人得志，打你個勒索錢財，打你個不知上進(jìn)…”
“哎呦，爹，你不講理，我上皇上那兒告你去。哎喲，說說而已，娘，姐，哥，嫂，你們倒是上啊。嗷…”
打人，被打，攔阻，勸解，呼叫，混亂的李家，嘈雜的大堂，唯有幾十張銀票，如同放飛的蝴蝶，呼啦啦漫天而舞，煞是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