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吃獨(dú)食
屋內(nèi)的光線黯淡，莊單花額頭上的腫包緩解了疼痛，隨之而來的是眼皮子沉如千金，壓著要讓她睡著覺，莊單花強(qiáng)撐著，不愿意隨著這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業(yè)力牽引，可越是抵抗，越是困得連連打哈欠。
“寶寶困了?！鼻f寶妹抱著孩子，站起身，來回掂著要讓孩子陷入更深的睡眠。
施氏運(yùn)將紅花油擰緊了蓋子，唯恐蓋子擰不緊藥油就要溜了不耐用了。這藥酒是親戚看重她做人厚道本分，特地從外地寄回來的，一方面也是代表著掛念她跟大德年紀(jì)大了，手腳不靈光，磕磕碰碰也是常有的事兒，用這藥油能防身。這事，落在他們村子里哪一戶人家，都是要拿出來炫耀炫耀的，這也是老太太待客之道盡了心力，才能招來旁人所沒有的好運(yùn)氣。
每每提及這外地親戚寄回來的一包價貴的藥物，施氏運(yùn)面上都是和氣的笑容，閑聊的對象大多都是上了年紀(jì)的，少不了一陣追捧羨慕，事后若是誰家需要這么些藥物，都會登門來討要些，這是她們那一輩人打交道的方式，也是印刻在老一輩人骨子里的待人處事的方法，隨著年紀(jì)越大，越變得像個孩子似的，越希望得到外人的需要跟關(guān)注。
施氏運(yùn)想跟莊寶妹嘮嗑這些被她珍藏在柜子里價格很貴的藥，一扭頭，看到莊寶妹的注意力全放在哄孩子睡覺的事情上，施氏運(yùn)不由生出了幾分黯然，默默地關(guān)上了柜子門，在外邊加了一把鎖頭。
“孩子睡了嗎？”施氏運(yùn)湊過來看了一眼。
“噓，她快睡了?！鼻f寶妹小聲道。
施氏運(yùn)抿了抿嘴唇，眼睛轉(zhuǎn)動著，落在那鋁盆里的肉湯，這會還在氤氳著熱氣，狹窄的小屋子內(nèi)由于窗戶緊閉著，肉湯的香氣在屋里飄散著，施氏運(yùn)是不饞大媳婦家端過來的東西，眼光落在莊寶妹瘦了一大圈的身子上，施氏運(yùn)又是鼻尖發(fā)酸，心疼不已的，晚年得來的幺女多半都是受盡寵愛的。
施氏運(yùn)也是把莊寶妹當(dāng)成眼珠子一樣珍愛的，施氏運(yùn)覷著眼睛，越是察看著莊寶妹，越是能看出莊寶妹的瘦弱，施氏運(yùn)眼睫濕潤了起來，恨不得能幫幺女代受這些苦厄。施氏運(yùn)吸了吸鼻子，將眼睛里外涌的淚水悄悄用袖套擦拭了，輕聲道：“寶兒，讓媽來抱著孩子吧，你小時候，可不也是媽抱著哄睡覺嗎？孩子讓外婆抱著，能睡得更香甜?！?p> 莊寶妹將信將疑的看向施氏運(yùn)，最后還是將孩子遞給施氏運(yùn)去抱。
“去把肉湯喝了?！笔┦线\(yùn)又輕聲吩咐道。
“媽，你去喝吧，我沒胃口。”莊寶妹嘆息道，她的麻煩事一樁樁的擺在眼前，誰能幫幫她呢？
“是你大嫂子特地煮了你吃，也是你大哥一番好意。”施氏運(yùn)抱著懷里的孩子來回輕輕搖晃，提到大兒媳婦，語氣不覺間透著一股厭煩，“你是知道的，我不吃她們給的東西?！?p> 莊寶妹想了想，確實也餓了，可面前一鋁盆，未免太多了，“我下樓去取碗?！?p> 施氏運(yùn)道：“就那么吃著吧，再去拿碗，回頭還得費(fèi)水多去洗一塊碗。這肉湯家里沒人吃的，你一個人吃了就行了?！?p> 莊寶妹從前未出嫁也是這么吃法，這時候也沒有多想，用勺子舀著吃了起來。
莊慧端著一碗地瓜粥推門進(jìn)來，一眼看到坐在床沿邊，獨(dú)占一鋁盆肉湯的莊寶妹，莊慧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在無人察覺的時候，又恢復(fù)如常，笑著道：“寶兒，你這一鋁盆能吃的完嗎？我這還給你端了一碗地瓜粥，配著吃吧，也不覺得油膩?！?p> 莊寶妹：“嗯。”
莊慧將地瓜粥的碗放到桌上。
“弟媳婦本來想給你端一碗餃子上來，我看他們兩個孩子兩個大人，怕他們不夠吃，就替你拒絕了?！鼻f慧說道。
莊寶妹：“嗯?！?p> 莊寶妹再喝了小半碗的地瓜粥，就不再吃了。
鋁盆里一大盆原本是七分滿，動的不多，還剩下六分滿。
地瓜粥還剩下小半碗。
施氏運(yùn)道：“多吃一點?！?p> “飽了，吃不下了，讓大姐替我吃完吧?！鼻f寶妹道。
施氏運(yùn)道：“慧兒，那你去吃吧，別浪費(fèi)了。”
莊慧眼神閃了閃，“我今天沒啥胃口，留著給寶兒明天再吃吧，這大冬天的食物放著也不容易壞掉?！?p> 施氏運(yùn)頷首，也不再勉強(qiáng)。
“這么晚了，爸怎么還沒有回來？”莊寶妹問道。
施氏運(yùn)走了出去，看了一眼外邊的天色，又走了進(jìn)來，“可能順路又跑去誰那里嘮嗑吧？”
施氏運(yùn)眉頭不由地緊皺了起來，抱怨道：“這段時間，大德做生意的錢也不給我管，也不知道藏著私房錢做什么？”
各自都有各自的煩心事。
莊寶妹湊上前，看了看施氏運(yùn)懷里的孩子，施氏運(yùn)來回輕晃，孩子還固執(zhí)地半撐著眼皮，也不知道在犯什么倔強(qiáng)，明明困得不行了。莊寶妹將孩子從施氏運(yùn)懷里重新?lián)ПЩ亓藨牙?，外頭傳來一陣孩童嬉笑熱鬧的聲音，伴著腳步聲，一雙父母帶著一大一小的姐弟，出現(xiàn)在敞開的屋門外。
“寶兒回家了?！鼻f興開口道，眉宇間透著疲憊之色，看到莊寶妹的一剎那，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勾著唇角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
“二哥?！鼻f寶妹喚了一聲。
“寶兒瘦了好多?！鼻f興媳婦梁琴往內(nèi)瞅了一眼，感嘆道。
莊寶妹沒有回應(yīng)。
“我要看小寶寶。”男童莊班一臉感興趣說道。
“小姑姑，我也想看看小寶寶?！迸⑶f馨也一臉的感興趣道。
血脈相連的親情，讓他們對未曾蒙面的小寶寶，心生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莊寶妹蹲下身，讓他們看著小寶寶。
莊馨想了想，笑道：“我是姐姐，我得送她點禮物。”
莊班也學(xué)著道：“我是哥哥，我也得送她點禮物。”
姐弟倆歡喜地跑回了屋里去，他們所擁有并且可以自行主宰的東西不多，最后一人一樣，拿著一根帶橡皮擦的鉛筆跟一本練字簿子，拿過來贈給了莊單花。
莊單花拿到了手，立刻就愛不釋手了。
惹得一幫人哈哈笑個不停。
到了夜更深了，莊興一家四口回到他那邊屋子，這邊屋子只剩下母女外孫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