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拐角處蜿蜒的胡同里。一間啤酒屋內聚集著一幫剛剛畢業(yè)入北金的大學生,此時正有激情澎拜的歌聲從這里傳來。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
以及冬天的落陽~
憂郁的青春的年少的我,
曾經無知的這么想~”
這首歌是一個聲音充滿磁性的胖小伙兒在角落里拼命吟唱的。
《光陰的故事》
這是他的偶像羅大佑作的曲,盡管他沒有歌詞中那樣豐富的人生閱歷,但仿佛這首歌就是在吟唱他自己。
“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我們。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
所有人都在碰杯,他們大笑著,暢飲著,為的是人生重啟了新的旅程。
而只有他段恒逸自己沉浸在角落里,拼命嘶喊著。
這忘我沉醉的人兒看起來憂郁又頹喪,不禁讓坐在吧臺的大叔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
老板從柜臺上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走到那個郁郁寡歡的年輕人跟前,將其中一瓶遞到他手里。
段恒逸像受驚的小鳥一樣,驚異的抬起頭來,厚重的劉海將他的眼睛遮去了一半,但大叔還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慌張和不知所措。
“請你喝一杯~”
大叔露出祥和的微笑,這讓有些靦腆的他放松了一些。
他沒有說話,而是望著手中的啤酒仔細端詳了起來,然后仰頭大喝了一口。
“麥芽味道很濃郁,有淡淡的陳皮味,入口比較苦,回口卻很甘爽,這款酒很不錯?!?p> 大叔聽他這樣點評著,不禁露出了贊賞的表情來。
“行家啊,經常喝?”
“喜歡喝啤酒而已?!?p> 他低著頭,依然在研究著瓶子身上的標簽,似乎剛才的話是說給大叔聽的,但又好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段胖子!幫忙拿點兒酒來!”
一個身著西服的小伙子喝的面紅耳赤的,他的面前已經堆滿了空瓶子。
“噢!好的?!?p> 他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酒屋老板。
大叔并沒有等他開口言語。
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去給他拿就好?!?p> 大叔走進吧臺,從冰箱里拿出一提啤酒來,送到了西裝男子的面前。
而這個西裝男看來的人不是段恒逸,臉色有些不好看。
“老板,你一個人跑來跑去不嫌麻煩啊,那不是有一個現(xiàn)成的人嗎?讓他拿就行啊~”
“是啊,老板,我們都是同學,您不用跟他客氣啊,他就是干這個的!”
其中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也跟著附和道。
一幫人聽到這里都哄然大笑。
而大叔看了看角落里低著頭的大男孩,心里五味雜陳。
“方浩!你有點過分了!”
其中一個女孩站起來大聲呵斥著那個西裝男。
西裝男名叫方浩,他是這一幫子人里最有話語權的人,因為家庭背景比較優(yōu)越,畢業(yè)之后他家里直接給了他一大筆資金創(chuàng)業(yè),所有人都在為工作而發(fā)愁的時候,他已經當上了小老板,現(xiàn)在經營著一家廣告公司,還招了不少自己的同學。
而那個女孩正是方浩喜歡并正在追求的女神田恬,家庭條件優(yōu)越并沒有讓她變成自己討厭的人,相反,她更欣賞有想法,有才華,又肯努力的人。
戴眼鏡的男人是周墨,入職了一家外企公司,未來可期。
一行人里各奔前程,大多都進入了事業(yè)單位,而唯獨段恒逸,學校里的大學霸,積極分子,又先后獲得過大學生物學獎,化學獎,而如今卻是在一家餐廳里當學徒工。
這些在學校里平平無奇的同學們紛紛將這個曾經的風云人物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來談笑。
而這次同學聚會,也正是大家的意思,因為有他來墊底,每個人都會覺得自己現(xiàn)在很有底氣。
段恒逸剛開始可能并沒有意識到大家對他的惡意,而直到剛才那一刻,自己喜歡的女孩站出來為自己打抱不平的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尊嚴碎掉的難堪,和自卑。
他羞愧的奪門而出,在漆黑的夜里,漫長又曲折的胡同里漸漸迷失了方向。
而他走后,大家依然在歡快的談笑著,酒杯碰撞的聲音響徹云霄,酒屋的大叔在吧臺孤獨的海酌著,那一次次的碰撞,一次次的歡笑,都讓他感到沉悶和焦躁。
段恒逸不知道在胡同里游走了多久,在他走出胡同的時候,路上已經沒有什么行人了。
北方入秋的夜晚總是比南方小城要冷上一些,還好他身上脂肪多,喜冬不喜夏。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不知名的金屬手表,頹喪的抓了抓厚重的頭發(fā)。
“唉!”
十二點半了,地鐵五號線最后一班車也錯過了。
他懊惱的蹲在馬路邊,掏出手機來翻弄著通訊錄。
總共就那么十幾個號碼,他卻來回倒弄了很久,停在備注為老段的號碼上,遲疑了很久,最后撥了過去。
電話剛撥通對方就接了起來。
“喂,小逸啊,下班了嗎?今天怎么那么晚???回宿舍了嗎?”
溫柔中年男性在電話那頭噓寒問暖著。
段恒逸接起電話的下一秒,就立馬按下了靜音鍵,父親是他的軟肋,也是他的精神支柱,他有千言萬語想跟他的父親傾訴。
但是不爭氣的他卻顫抖著嘴唇,仿佛下一秒堅強的內心就要崩塌。
“喂?小逸?怎么沒有聲音啊?咦……是我的手機壞了嗎……”
聽得出來,父親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手機有問題來了,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將聲音開啟。
“老段啊,剛才信號不好,我那個……今天宿舍停電了,我想回家住一晚上。”
“好啊,好啊,這么晚了你怎么過來???要我開車去接你嗎?”
對面中年男人聽到這里,情緒也變得高漲了起來。
“不用了,我已經快到了,您給我留個門就行?!?p> “好,好,我等著你回來?!?p> “嗯……”
他最后嗯的有些顫抖,匆忙的掛斷了電話。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母親離開之后,父親一手將他拉扯大,他也很努力的做一個讓父親驕傲的兒子,如父親所愿,他上了一個重點大學,學了父親覺得比較有前途的專業(yè),生物科學專業(yè)。